潘太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缘故。
收到秦德威出城逃走的消息后,暂时就失去了对秦德威行踪的掌控,他只是南京守备太监又不是南直隶镇守太监。
于是新来的严姓办事人员又出了个主意,建议找与秦德威关系密切的人。只要拿住了这些人,就不信秦德威能坐视不理。
然后派人出去找王怜卿的人回报说,王怜卿已经不在住处,说是追随秦德威去了。
她还留了四句半通不通的东西:“虽是风尘女,尚存节义心。舍业抛家去,只为感念君!”
派人出去找江宁县秦捕头,居然也全家失踪了,似乎早有准备的不知去向。
派人去源丰号钱庄,也是大门紧闭,并发了公告说歇业五日,还有不知哪来的官军和衙役在这里驻守。
严姓书办还鼓动潘太监直接武力冲了钱庄,但潘太监觉得这是个蠢建议。
源丰号钱庄发了那么多股票出去,南京城里不知多少人买了,蛮干冲钱庄和捅马蜂窝差不多,还嫌热闹不够大?
到这时候,潘太监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
那秦德威的安排似乎都是短期行为?他似乎就没想着长远,只想混过几天的样子?难道秦德威认为,几天内就能平事?
所以守备太监潘公又又又发飙了,秦德威何德何能,凭什么认为几天就能摆平事情?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三山门平地一声惊雷,整个南京城都震动了。
田锦衣被革除差事的次日,徐指挥继续坐镇三山门,上午收到了一条从江边传来的线报。
真有一只打着守备太监府第旗号的运输队伍,从外城江东门进了外郊,沿大路朝着三山门而来。
听到这个,徐指挥就彻底放心了,秦德威推测的没有错!一世富贵就在今日!
这是一支二十五人的队伍,人数不算少。但没关系,这几天徐指挥特意安排,值守城门官军增加到了二百人。
而且徐指挥也略懂兵法,把这支队伍单独放进瓮城后,然后二百官军分成两队,一里一外的前后夹击,瓮中捉鳖。
徐指挥还懂心理学,只告诉手下官军说,有百姓冒充守备太监仆役,没说这些人可能是江洋大盗。
贼寇还是很凶悍的,又陷于死地被迫死战,不少官军都受了伤。徐指挥怕官军畏战,亲临一线压阵,也吃了点苦头。
过程很辛苦,结果还是好的,二十五人全部擒住。
旁观的田锦衣不禁大惊失色:“徐云起你与秦德威一样疯了?这些人确实就是守备太监府的仆役,如何成了假冒的?”
田锦衣之前一直在内守备厅听用效力,守备太监府的樊仕勇、朱潮这些仆役头领,他也都是认识的。
但现在,这些人居然被姐夫抓捕了起来,这不是疯了又是什么!
秦德威只是动动笔骂街写笑话,姐夫却敢直接动手,简直比秦德威还要疯!
徐指挥不说话,居然从货物中搜出了兵刃,田锦衣顿时也感到不对劲。
然后徐指挥初步问了几句,结果这些人里面,没有一个能把货物数量轻重和种类准确说出的。
这更说明他们根本不清楚货物的具体数目,也没有税关的通关票证,间接证明这很可能是抢来的赃物。
把消息放出去,自然会有被劫掠的货主来认领,到时就全明白了。
人还是那些人,但事情上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再回想起刚才那战斗力,也不像是仆役,田锦衣顿时沉默了。
也许自己被守备太监革职,可能真的是好事?
原以为秦德威和徐姐夫都疯了,竟然敢对守备太监不敬,没想他们更疯,这岂止是不敬啊。
徐指挥心情大好,拍了拍田锦衣的肩膀,“田老弟啊,正所谓见者有份,你想不想分润点功劳?”
田锦衣木然的点了点头,从心的回答了一个字:“想。”
徐指挥笑眯眯地说:“有这样一个事情,最近我认识了一个小娘子,父母双亡实在太可怜了。
我想做做善事,把这小娘子接到家里,给她一条活路。但又怕你姐姐误会什么,所以帮我劝劝你姐姐如何?”
田锦衣只能“呵呵”了。
贼寇人数太多,临时拘押室完全不能容纳,于是只能腾出官军晚上睡觉用的值房,将贼寇关了进去,然后里外三层的守着。
三山门把总只是一个守城门的军头一样的职务,并没有司法权。所以按照程序,徐指挥抓完人就只能上报,然后等着哪个衙门负责过来提人。
事情太大,徐指挥寻思着报给卫里或者都督府没卵用,就直接捅到兵部了,然后就是全城官场震动。
又次日,小小三山门把总的班房顿时门庭若市,门槛要被踏破的趋势。
坐都没地方坐了,大家全站着,茶水什么的更没空间品了。
徐指挥这辈子已经年近半百,从来没有这样受过追捧。
左手边,是操江御史;右手边,是南京刑部侍郎;左手边第二位,是应天府府丞;右手边第二位,是南京大理寺丞。
上元县知县也来了,但站不到屋子中间,只能在门槛边上站着。在门槛外还有个武官,是应天巡抚的标下中军官,连夜快马加鞭从句容县巡抚行辕赶过来的。
这些人过来的目的,言简意赅的说,就是来抢人的,都想把二十五名江洋大盗抢回自家衙门审理。
这么影响巨大的案子,而且案情又这么简单清晰的完全不麻烦,只要手里有司法权的,谁不想沾光!
一审成名,就在眼前!人生在世,没别的机会能无风险的审到南京守备太监这个档次的大佬了!
南京守备太监,别号“两千里亲臣”,是太监系统里第一“外藩”,地位和司礼监太监是平等的。
当然,竞争有点激烈,想要提走人犯,真需要徐指挥的配合。
留守右卫指挥佥事、三山门把总徐云起扫视了一圈屋里屋外,飘飘然的想道,今日始知何为权势也!
就在昨日,就这些人,肯定都不带正眼看自己这守城门军头的。
可惜啊可惜,只要过了今天......徐指挥再次恋恋不舍的扫了一圈人群,好花不常开啊。
咦?徐指挥突然发现,这么多衣冠禽兽的大人物里,怎么混进了一个卑微的中年衙役?
哪个衙门这么不懂事?而且这衙役看着有点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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