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京为什么说兵部尚书地位最高,因为南京兵部真的有事干,也有实权。
南京城四十多军卫的操练和调度、长江江防、东南武备都管得到,还有什么驿传、马政、水路运输、会同馆一堆乱七八糟的该管业务。
大明中期以后,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又参照督抚,下属忝设标兵,设有标下中军官,在各部尚书里又是独一份。
拿着令箭来喊秦德威的那位不解风情没文化的武官,就是大司马王廷相的标下武官,所以做不了假,一看就是真·兵部尚书来喊人了。
而且还是被朝廷特命加了右都御史衔、钦差整顿吏治的的兵部尚书,得到敕书后第一时间来喊人!
在这时候,人生实惨的那些诗词肯定念不下去了啊,没那个意境了!
所以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把诗词出完的秦德威只能跳着打了府尹公子几巴掌,然后就甩手走人了。
众人看了看墙上丧到极点的《葬花吟》、催人泪下的《金缕曲》,又想到那句悲怆穿心的“浮生所欠止一死”,再看了看被暴打不敢还手的府尹公子,怎一个魔幻了得?
在南京兵部内院正堂,大司马王廷相也是一脸懵的,说实话他也没想到会接到这么一件差事。
他一个兵部尚书,确实也发过牢骚说南京风气不好,但怎么就真让他这兵部尚书负责整顿风气了?
仿佛有一段贯脑魔音在耳边反复响起:大司马你想不想再振官声,早日回京啊。
当然王廷相也不是怕事,他王廷相就是以实干闻名,所到之处皆有建树,连哲学信仰都是唯物气学,文学信仰都是复古派,从不浮夸虚华!
天子敕命自己整顿风气那是看重自己,为报君恩奋力去做就是了!就是这件差事怎么着手去做,暂时也没个头绪,便想起了某个奇葩少年
“见过大司马!恭喜恭喜!”秦德威行礼道。
王廷相摇了摇头,沉声道:“无论什么差事,都是为君分忧,乃是臣僚的本分,喜从何来?“
秦德威便随口应道:“是是,大司马教训的对。”
王廷相不禁又恍惚了一下,当初给此子一个会同馆书手员额时,绝对想不到他竟然会还给自己一个敕命。
作为起因和导火索,两个京县联名上奏哭诉被凌虐,绝对是眼前这个少年幕后推动的!江宁县那位冯知县绝对没有这个想象力!
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视两京为棋盘真不知该如何表达心情了,活久见吧。
王廷相又很大不敬的想到,不知道和另一个曾经拿庙堂当棋盘的少年,谁更技高一筹?出现这样的后浪,也许是大明之福?
秦德威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如鸡。这大司马传言中是令行禁止、严谨细致的实干派,今天怎么看着温温吞吞恍恍惚惚的名不副实?
好不容易王大司马才从震撼中平复了心情,恢复到正常状态,对秦德威开口道:“敕命突如其来,本官还在构思章法,秦小朋友应当有所建议?”
秦德威毫不犹豫的说:“开局肯定先查一批就叫典型吧,作为示例震慑人心,也能对朝廷有个交待!后面无论轻重都好做了!”
王廷相又询问道:“这个道理本官自然明白,不用你说!但怎么去找这个所谓的典型?”
秦德威还是毫不犹豫的说:“不用去找!我看户部左侍郎胡某人、都察院佥都御史唐某人、御史张某人、府衙通判华某人就是一批典型,而且还是个同伙窝案!另外我怀疑府尹也涉及其中!”
王廷相:“”
平生从未见过,能把打击报复、公报私仇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之人!
“为什么不可以?”秦德威诧异得说:“这些都是有现成线索的人,还能得到两个县衙大力支持,放着现成省事的路子不走,非要另起炉灶么?
而且古人举贤不避亲仇,那反过来,罚恶也更不用避仇!总不能因为他们与在下有仇,怕被人说挟私报复,就不闻不问了?”
这小学生说得好有道理,王大司马竟然无言以对。
但王廷相依然还有自己骄傲,高瞻远瞩做规划谁都会,朝廷从来不缺纸上谈兵之人,更不缺讲大道理的人,能做实事的才是真正人才。
他王廷相这种技术性官僚,就是靠做实事为立身之本,位列名臣!
这小学生诚然像是个美玉良才,但不免也染上了江南人好大言、轻实务的习气,需要雕琢打磨啊。
于是王大司马又敲打小学生道:“你就夸夸其谈列了个名单,说这些是典型,但具体怎么办案?怎么定案?事情怎么布置?
策略两字确实组成了一个词,但两个字内涵大有不同!但本官要的是策,而不是略,要的是办法,而不是方略!”
秦德威恍然大悟:“大司马你早说,如此简单的事情,我还以为不用刻意讲了!全都请过来不就完事了!”
王廷相怒道:“如此轻佻无状如何办事!将朝廷大事视为儿戏乎?”
或许是对小学生期望值太高了,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人。
这差事主要难处在于,他这个钦差定位模糊,也没有先例,权限有多大不确定。而且中高级官员自带特权,自有体面,不可能能随便囚禁。
但如果不能囚禁官员,只是喊过来问话,那实际效果只怕无限接近于零。
等问完了话,只怕出门就销毁证据去了,而且问了一个人话,场外其他人肯定就开始有针对性的串联,不会让你查到什么实证的。
秦德威轻松的说:“此有何难哉,大司马你找个舒适并方便住宿的地方,请他们这些有线索的人过来喝茶啊。
当然并不设公堂审问,只是给他们笔墨纸张,让他们自己写问题,写不出来的就继续留宿做客。
吃的喝的都按着高标准供给,所有的体面都给他!当然隔绝内外交通,不要让他与外界联络!
所以咱不承认这是囚禁,只是请他们配合朝廷钦差整顿工作。在配合结束之前,不让这些人离开而已。”
王廷相一开始听到“喝茶”这些话时,还不以为意,只当小学生信口胡扯。但越听越觉得很妙,很能解决一些差事困境。
第一是顾及朝廷官员体面,名义上不方便审问、囚禁的问题,第二是防止互相勾连串通的问题,都可以这样解决。
秦德威总结道:“这不叫审问,也不叫囚禁,这叫两限!在限定的时间、限定的地点,配合朝廷钦差工作交待问题!被掌握线索了还不肯交待的,就是对抗朝廷!”
王廷相终于给予了肯定性的回答:“可行!本官看会同馆这个地方,作为两限地点就很合适!”
秦德威有点不妙的预感:“老大人您的意思是?”
王廷相非常确定以及肯定的指示道:“我的意思就是,你作为会同馆书手,现被征调为钦差属员!
本官签出谕令,发给你牌票,会同馆两限地点交由你去布置,赶紧行动起来,三天之内要完成!”
卧槽!秦德威立刻麻了,自己悠哉游哉的读书生活要乱了。
王大司马也没想到,这才十三岁的小学生书手居然很有点技术性老官僚的反差萌架势,那还雕琢个什么,直接拿来用吧。
不用白不用,大明没有童工法。每月工银一两银子一石米而已,性价比实在太高了。
就是撰写西番述略只给两个月期限,似乎有点短了,回头再延期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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