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德威与王怜卿回去路上,边走边复盘今日战况。
经验丰富的名利场老玩家王美人提出了意见:“你对王吉山说,在下性好隐逸,厌恶浮嚣,并非孜孜求名之人,这个表现有点生硬。
这种话向来都是由着别人说,哪有自己如此说自己的?”
秦德威叹口气:“此乃无奈之举,我又没有朋党帮衬吹捧,只能自己亲自上了。”
徐世安在后面叫道:“难道我不算朋党?”
秦德威回头就是一句:“我们在说读书人的事!你连梁惠王都背不下来!”
秦德威想起什么,又对王怜卿指示说:“你再用心打听下,还有没有什么那王逢元要出席的场合。”
王美人毕竟老玩家了,反应很快:“你想要刻意针对他?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他已经连续两次在你手里折阵,再有第三次,必将更为轰动。”
秦德威摇摇头:“你怎的就不能理解我?并非是我刻意针对谁,谁在我眼里都一样。
只是恰好王逢元出现在了我面前,没有他也有别人,而他运气特别好,总能遇上我而已,那就只好暂时借他名头一用。”
王怜卿深深的看了秦德威一眼,吹牛皮的人见得多了,但秦德威与别人不一样的是,总能把吹过的牛皮都实现
然后王美人又想起一个问题:“料今日过后,找奴家打听你或者想见你的人,必定纷至沓来,你想如何应对?”
“你觉得应当如何?”秦德威反问道。
王怜卿答道:“奴家认为,应该回复别人说,你秉性孤高,不爱纷华,不喜应酬,不求显名,有缘自能相见。”
秦德威同意了:“甚好,可以如此。”
王怜卿这个形象设计,是走都市传说,不,隐逸山人路线,挺适合他现在开局小学生的情况。
天下所有的读书人,都有一颗标榜隐逸的心。
在山里村里的当然能称为隐士,而在城市讨生活里叫市隐,在朝廷里身居高位的叫朝隐
既然决定了,秦德威就念了几句前人的诗表达心情:“不染纷华别有神,乱山深处吐清新。旷如魏晋之间客,高比羲皇以上人!”
王怜卿本来担心秦德威少年心性急于求成,认识不到前期打造隐逸形象的好处,但见秦德威如此懂行,也就放下了心。
她也跟着念了几句:“不,依奴家之见,应该是这几句。雪径偷开浅碧花,冰根乱吐小红芽。生无桃李春风面,名可山林处士家!”
秦德威哈哈大笑,王怜卿这几句诗的下面两句是政坐国香到朝市,不容霜节老云霞。
大致意思就是,空谷幽兰最终还是被迫炒作成国香,还是被摆在了更大的名利市场,无可奈何的不能保持节操老于山林云霞。
王怜卿其实就是调侃自己的意思,还挺内涵,这个美人只要不间歇性犯傻,还是挺有趣的。
徐世安突然开口道:“王姐姐我懂了,你对别人那样说,不想把秦兄弟直接介绍给别人,是想独自霸占秦兄弟?”
“你闭嘴!背你的梁惠王去!”王美人恼羞成怒。
今日过后,莫愁湖边楼上那三百多个字并没有被清理掉,反而又被刻了一遍,更适合长久保存,听说连这楼都想命名为芳树楼。
亦有不少人士子前来观摩芳树这首炫技之作。同时猜测一下落款里的小学生到底是谁,这三字又有什么含义。
同在落款上的王怜卿肯定清楚这些,但去找王怜卿打听,进门茶水钱可就太贵了,最近总涨价。
然后还有半个楹联在楼门口挂了出来,公开征求下联,观摩完芳树的人士子也就顺便对对下联,算是近期南京士林的一桩雅事。
此后几天,秦德威继续在徐家学堂蹭着书读,日子平淡而又充实。
一晃到了月底,又听闻东园公子徐天赐发起的青年才俊春季之会被推迟了,最早也是下个月初。
据传闻徐天赐可能受了点什么刺激,比如担心列席的青年才俊拿出来的东西比不过芳树,想找点更大的才子参会。
然后就到了逢八的日期,是去县衙指点冯县丞做事的日期,秦德威向曾先生请了假,望江宁县而去。
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琢磨,上次提点了冯县丞,江宁县和上元县完全可以实现异地调动,简单得很。
自己暂离的这几天功夫,冯县丞应该把事情办利索了,就是不知道董捕头有没有正式被调到上元县县衙去。
不是秦德威胆小怕事,是对这个时间有紧迫感。
当初面对董捕头时,不得不使出拖延计策,以四百两银子筹集需要时间为诱饵,从董捕头这里争取了半个月十五天的安全期。
所以必须要在十五天内,让冯县丞把董捕头解决掉,免得董捕头狗急跳墙。
现在时间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在剩下不到十天里,走完处置董捕头程序,想想还是挺紧张的。
不过都是纯粹走程序的事情,对冯县丞来说问题不大,好歹也是主掌刑名的理刑老爷。
秦德威没有先回叔父家,直接去了县衙。
在县衙大门找到叔父,询问了下情况,得知叔父昨日被迫无奈,为了继续拖着时间,防止董捕头发狠,给了那董捕头五十两银子。
这些都在计划之中,秦德威没有在意,然后直奔县丞厅。
“小的见过二老爷!”秦德威躬身拱手行礼,自从和冯县丞定下了协助赞画的约定,身份与往不同,算是半个幕僚了。
冯县丞看到秦德威,不知为何,眼神有点躲闪。
在秦德威暗示下,冯县丞领着秦德威去了县丞厅后堂,两人单独说话。
秦德威迫不及待的问道:“上次所议定之事,如今到了哪一步?何日调虎离山?”
冯县丞侃侃而谈说:“本官差遣亲信家人,携带密信去了上元县,但那边知县不肯答应。听他意思,是嫌弃麻烦,认为多此一举。”
其实上元县知县的这个反应也算正常,冯县丞有调换衙役的需求,但上元知县未必有这个需求,可不就觉得多此一举。
平级衙门之间打公事交道,多数就是这样的,你积极的我不积极,我积极的你不积极。至于都积极的事,那就准备打架,而都不积极的就当没这事。
“然后呢?”秦德威又问道。
然后就没了!冯县丞心虚的避开了秦德威的视线,摇头叹道:“本官深思,始终想不到良策,故而迁延至今。”
我靠!秦德威险些吐血三升,按照你冯老爷的意思,这几天就是浪费了?什么也没干?
他秦德威一共就争取了十五缓冲期,你冯老爷轻飘飘的就浪费了五六天!
“此事有何难哉?”秦德威咬着牙挤出了几个字,心疼被浪费的几天。
有队友如此,焉能自在霜节老云霞?想当咸鱼,不,空谷幽兰也不可得啊,都是被逼的!
冯县丞神色复杂,又要被妖孽教做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