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普通通的居酒屋。
林允儿把那只温过的小酒杯托在手心里,浅浅抿了一口。
外面还在下着大雨,天气很冷,喝一小杯暖一暖身子。
之前打听到姜禹廷请假外出以后,林允儿就立刻也买了机票,两架飞机并没有间隔多长时间。
在明确姜禹廷的身份之前,她也没有告诉郑秀容具体的缘由,只是说自己要去一趟东京,需要一些助力。
五年前残留下来的痛苦,郑秀容不在自己之下,除非百分之百的事实,否则林允儿不会轻易触碰郑秀容的回忆。
郑秀容是一个不多事的人,林允儿刻意在她面前营造出一种隐私不方便启口的假象,郑秀容自然就没有多问,只是安排好了以后交给林允儿一个电话号码。
而现在,坐在这家老式居酒屋里,林允儿不得不感慨,郑秀容介绍的这位朋友是多么有能量。
仿佛新宿区就是那个人家里的庭院一样,做什么事都不费力气。
林允儿只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和声音,就连姓氏都没有被告知,除了第一次联络以后,其后的联络都是那个人的下属在负责。
“请问,您知道宗治先生去哪里了吗?”
放下小酒杯,林允儿双手合十了一下,用蹩脚的日语向穿着宽袖和服的居酒屋老板发问。
她知道应该对那位帮忙的被委托人称呼为某姓氏先生,但是郑秀容的朋友也好,这个人自己也好,都只说了名字,不提姓氏,林允儿自然不好多问。
“请客人您再等待一会,宗治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您还需要什么吗?请您务必吩咐。”
双手贴紧身体两侧,石川屋头发花白的老板很恭敬地鞠躬,倒让林允儿不好意思继续问了。
“不需要其他的了,多谢您的招待,我再等一等。”
没必要为难眼前这位老爷爷店长,林允儿目光内敛,眼角带笑,很快就把眼看要严肃起来的气氛压了下去。
刚才那位年轻的“宗治先生”对这个店长虽然说话语气挺客气的,但措辞都是不容拒绝、没得商量,而且这两个人看起来好像已经很习惯这样说话了。
叮铃……
门檐上的风铃轻轻作响。
店长向门口微鞠躬,退到了一边。
林允儿的视线里,挑开门帘进来的首先是见过面的“宗治先生”。
“石川,要招待贵客了,你去准备一下,不招待外来客人。”
贵客?
是郑秀容的朋友来了?
自打见识到了“宗治先生”的本事以后,林允儿就对“郑秀容的朋友”高看了许多,一点也不诧异此刻这样的排场。
“久等了,从远方来的客人。”
酒一样温醇的嗓音蕴着笑意,宗治让开后,手还拉着门帘,一个穿着宽袖和服的青年男子越过了门槛。
“您好。”
起身问好,林允儿原本放松的眉眼敛了敛线条,嘴角挂上了模式化的笑意,下意识就拿出了属于“林社长”的一面。
这个刚走进来的人让她觉得很有压迫感,自我保护一样起了对抗的心思。
“林小姐?”
留心了一下身后,没有发觉任何动静,上杉夏彦只好自己先进来了。
他知道对姜禹廷来说,今天会是“很艰难”的一天。
就像是一个面目全非的怪物,要面对曾经那个干干净净的自己。
“在下是上杉夏彦,新本格派的一介作家,为您提供帮助的是在下的夫人。”
把手从宽袖里伸出来,不再搭在和服里,上杉夏彦向石川屋的店长招招手,示意再拿一个杯子,然后坐在林允儿对面,饶有兴趣地审视着眼前这位在他面前刻意拔高气场的“林社长”。
毕竟,这是“南正勋”曾经念念不忘的人。
“您好,上杉先生。”
自从上杉夏彦把手从袖子里拿出来的那一下,那份压迫感就立刻减轻了许多,林允儿也随着自然而然将笑容变得生动了一些。
她的目光先是忍不住向上杉夏彦身后投过去,然后毫不掩饰地扫视过门口。
“宗治,去请一下他。”
注意到了林允儿细微的眼神变化,上杉夏彦知道这个女人必然是有了相当程度的把握,甚至是拿到了什么证据,所以干脆就不给姜禹廷做缓冲了,他相信姜禹廷也不是那种事到临头还不敢面对的人。
虽然上杉夏彦不会用自己的体验去代入别人的感受,替别人做决定,但是作为朋友,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不会带来坏事。
“我知道林小姐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有什么话您就直接问他吧。”
也不等林允儿再说什么,上杉夏彦宽袖一摆,就起身向外走。
临出门前,他侧眼看到了石川屋店长的视线。
那是一种请示的询问。
上杉夏彦微微阖了一下眼睛。
在姜禹廷还没有确认的时候,任何贸然靠近斋藤组的人,无论一举一动,都要处于他们的视野内。
“怎么了?不进去?”
和姜禹廷一起立在宗治举起的伞下,上杉夏彦叹了口气。
此时的姜禹廷已经脱下的风衣,只穿着一件黑衬衫,袖口挽到小臂上,领口也解开了三颗扣子,好像浑然不介意雨幕下的温度,嘴上放着一只刚点燃的柔和七星。
如果这个时候再给姜禹廷手里放一把打刀,那画面就变成“斋藤组本家剑客预备砍人”了。
姜禹廷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雨幕,听着雨水落地的声音。
“在想见了面说什么?还是在想怎么继续瞒住她?咱们可不知道她有什么证据,未必能瞒得住。”
猜不准姜禹廷要怎么对待“南正勋的女朋友”,上杉夏彦探着脑袋看向姜禹廷,试探着从比较常规的角度去揣摩姜禹廷的心思。
感情的事情,最难猜。
“不,她能找到这里,就已经是确认了我的身份,瞒不住她了。”
平静的声音,看似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那你犹豫什么?”
上杉夏彦拍了一下姜禹廷的肩膀,感觉这个人穿得单薄,就把侍从拿着的风衣扔到了他的肩膀上。
俞佑熙活得像是快烧干的灯芯,需要人照顾,但姜禹廷的状况也不见得就有多好。
“我要让她知道,我早已经不是南正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