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倾盆大雨刚过,老天爷总算赏了个好脸,收起乌云,将一直遮遮掩掩不愿展露于人前的蓝天露了出来。
戴佳氏与万琉哈氏带着七阿哥上门,叫娜仁好惊喜,忙催促人给七阿哥端果子露来,又道:“刚下过雨,天儿冷,带着孩子过来也不给加件衣裳。”
“粗食素衣,总比娇惯长大的孩子好养活。”戴佳氏似乎鲜少有华服丽妆的时候,此时身着玉色撒花湖蓝滚边的衬衣,乌油油的头发只用一支白玉扁方挽着,除了腕间一串念珠外别无她饰。
虽然衣着素净,却并不是清水芙蓉般的清丽,一样望去,最夺目的竟是悠远的气韵与沉静的眉眼神情。
比之娇嫩的芙蓉,应该是风雨中飘摇却不倒的劲竹更合她。
此时她轻轻笑着,随口闲谈一般说着,一面自在落座,笑道:“这雨连着下了好几日,今儿才寻了空带他出来走走。闹着要姐姐呢。”
万琉哈氏坐在旁边,好笑地看了眼七阿哥,似是抱怨,“小没良心的,也不看看日日夜夜是谁照顾他,日日,就知道姐姐姐姐的。”
七阿哥表现得有些腼腆,乖乖坐在娜仁身边,把小脸凑着给她揉,大眼睛明亮亮的,眉眼神韵与万琉哈氏竟有些相像,都是打眼一看,便是一双明亮眼眸最为夺目的人。
“你也不必在这酿醋,要我说,胤祐虽说生得像他额娘,却越长越像你。”娜仁从旁用洁净帕子捧了点心与胤祐,笑着揉揉他的小脑袋,有些忧郁地道:“可惜皎皎和留恒都不像我,一个个小小年纪也不知怎的,学得一副小老太太和小老头的姿态。”
万琉哈氏忍不住噗嗤一笑,却有人先声夺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你家姑娘可不是不像你,撒起娇的样子和你像极了,可惜也只有你能享受到到了。”
众人转头一看,正是佛拉娜。
戴佳氏与万琉哈氏忙起身请安,佛拉娜摆摆手叫免了,自在炕上西下首落座,随口对娜仁道:“本来想叫你出去走走的,没成想你这却有人。胤祐仿佛长了不少?”
“是,因连日的大雨,大家闭门不出,娘娘也有些日子没见到胤祐了。确实是长了不少,今年开春新作的小鞋子都有些挤了,好在这几日在宫里闲着无聊,针线上的东西做了不少,才没窘迫到叫孩子光着脚出门。”戴佳氏刚刚端起茶碗便听到佛拉娜这句话,当即笑着道。
佛拉娜点点头,又问娜仁:“你家皎皎呢?”
“撷芳殿找她妹妹们去了,所以说胤祐今儿个是见不到姐姐了。”娜仁又刮了刮胤祐的小鼻子,指尖流连在小孩娇嫩柔软的脸颊上,忍不住揉揉戳戳。
胤祐也乖巧好哄,捧着点心慢吞吞地啃,听她这样说,虽有些落寞,也没闹,还是豆蔻把果子露端上来的时候眼含嗔怪地谴责了娜仁一下,才叫她良心发现一样收回了自己不停作恶的手指头。
戴佳氏却不在意这些,自顾品着茶,随意与几人闲谈着。
香炉上袅袅青烟逐渐消弭,一炉香燃尽,琼枝进前来轻手轻脚地将粉芙蓉石螭纹镂雕香炉捧下去。万琉哈氏轻轻一嗅,缓声道:“岁柏香能去湿除燥,这几日的天气,焚这个倒是最好不过。”
“和戴佳贵人相处久了,仿佛你身上也浸润出几分药香来。”娜仁冲她眨眨眼,打趣道:“打算什么时候拜师学艺啊?”
戴佳氏抿唇轻笑,“娘娘说笑了,我哪里有那个传道受业的本事呢?自己瞎捉摸的罢了,您就不要打趣她了。”
正有宫女捧了时鲜果子来,娜仁随意拿起一个递给胤祐,又道:“也罢,我不说了。你们两个带着在咸福宫里,日子也悠闲,我可听说庭院里的花圃都改成药圃了,可悠着点种,种出什么带毒性的,便是你们自己没受伤,只怕也成了外人手里口中的刀。”
她是有意提醒,戴佳氏听出来了,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当即诚恳地道:“妾身知道,娘娘放心。”复又笑了,“妾身记得娘娘院里早年还有两个枸杞子,后来因它连年不结果,拔了种上了长春宫移来的茶树,你若是喜欢,妾身宫里那两棵长得不错,移一株来如何?”
“还是算了。”娜仁轻叹一声,又笑眯眯地望着她,“你只管好好养着那树,等结果了不要忘了我就是。”
见戴佳氏点头,娜仁满足地笑了,瞥见胤祐手里抓着的果子,不免又唏嘘道:“都入夏了,往年这个时候,院里的杏李树都应当开始结果了,今年还没什么动静了。这一场场的大雨,阳光倒成了罕物,只怕今年就院子里的东西是请不得你们了。”
往年院中杏、李树结果时,她不止会采头茬新鲜的送与各宫,还会制成糕饼、蜜饯,取出去岁酿的果酒,搭配其他菜蔬,宴请友人们。
这些年下来,已成了惯例。
胤祐见她有些遗憾的样子,歪头想了想,乖乖伸出一只白嫩嫩的小手,将掌心上捧着的果子递给娜仁,口中还奶声奶气地道:“慧娘娘!吃!”
对他的小脑瓜来说,娜仁那一大句话实在是不好理解的,他大概只听明白了娜仁遗憾没结果。
“哎哟哟——”娜仁感动得哟,当即搂着小崽子在他额头上重重亲了一口,哥俩好似的拍拍他的肩,“小崽儿放心,这辈子,有你慧娘娘一口就有你一口!”
佛拉娜满是无语地看着她,正逢这时,留恒午睡醒来,慢吞吞地步入正殿,一打眼就瞧见娜仁亲胤祐的样子,那张本来就不怎么笑的小脸登时就沉下去,悄无声息地走到炕边,也不上炕,就站在炕沿,仰着头,黑黝黝的眼睛紧紧盯着娜仁,一张没有表情的小脸竟能叫人察觉出几分委屈。
佛拉娜一瞧,登时忍俊不禁,敛敛衣袖端坐住,摆出优雅端庄的姿态,却暗暗把眼瞧娜仁与留恒的动静。
万琉哈氏也一脸要看热闹的样子,戴佳氏面上隐隐带笑,端坐不动。
娜仁一见到留恒这个样子,登时心中闪过两个字“坏了!”
留恒这孩子,不愧是父母血脉继承者,天性中不止有他爹的潇洒不羁、他娘的清冷自持,还有不知道到底遗传于谁可能两者皆有的霸道与独占欲。
素日还看不大出来,因为打他小时候就眼看着皎皎黏着娜仁,许是知道人家是先来的,他也不招惹,况他自己也爱黏着姐姐,便不理论皎皎。只是对旁人,他抱有一万分的排外与警惕,恨不得叫娜仁身边没有任何一个除他以外的小孩子出现。
那日若不是胤禛实在失魂落魄,只怕娜仁把他搂紧怀里的下一刻,留恒的眼刀子已经把胤禛戳穿了。
胤祐可没有那个待遇。
不过作为哥哥,留恒不至于上来就排挤胤祐,而是站在炕边固执地望着娜仁,像是在等待她的说法。
娜仁只得对他伸出手,将他抱了上来,留恒不着痕迹地挤开了乖乖吃果果的胤祐,贴着娜仁坐下,若无其事地问:“姐姐呢?”
娜仁只觉又好气又好笑,愤愤揉了揉他的头,又怜爱地捏捏小脸,方道:“却撷芳殿了。”
戴佳氏见佛拉娜来了,又坐着迟迟未动,只淡笑坐着,便料定她有话与娜仁说,没坐多久,便起身告退。
“将这点心给七阿哥带上吧。今儿赶不巧了,改日再来找你姐姐玩。”娜仁只好招人来给胤祐包了两包点心,又打发人送她们出去。
待从窗间也不见戴佳氏与万琉哈氏的身影了,娜仁方问佛拉娜道:“有什么事儿?”
“佟贵妃发落了四阿哥身边的几个嬷嬷、宫女,你知道吗?”佛拉娜也没卖关子,直接道:“承乾宫这几日可热闹着呢,那些又都是佟贵妃的心腹,她舍不得打发出宫,只从四阿哥身边调走,另择了人补上,瞧她素日处事也算利落,怎么这会就不干脆了?”
娜仁听了淡然一笑,“她本也不是什么利落人,处事利落是一回事,待身边人又是另一码事。你看当年她和德妃纠缠那么久,就该看出来她不是什么手腕硬的。”
佛拉娜叹了口气,“只可惜了四阿哥。佟贵妃把人调走说是因她们怠慢四阿哥,却只打发到外殿伺候,发了两个月月钱,不痛不痒的,叫底下人看着,还以为她真不看重四阿哥了呢。这养母有了身子,不大关注,生母又是那个样子,只怕四阿哥往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不会的。”娜仁心知佟贵妃这一胎落地的公主并未立住,四阿哥作为佟贵妃唯一的希望,自然有好日子过。但这会什么都不能说,只道:“到底养了这么多年,从前又那么上心,不可能就不关注了。不过她这一胎不好,心思都放在自己的身子上了,对孩子有些疏漏也是有的,等缓过神来就好了。或是再退一万步说,她行事不说周全吧,也处处紧着做个周到人,不会怠慢四阿哥,平白落人口舌话柄。”
佛拉娜沉吟着点点头:“你这话也有理。”又道:“你不知道,前后门的地方,我可听了承乾宫不少热闹。贤妃一直病着,我也只能来和你说了。”
娜仁微微拧眉:“贤妃的病还没好?”
“没呢。”佛拉娜叹了一声,“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且有得熬呢。她往年身子都好,今年也不知怎么了,忽然病倒了,虽不是什么大病,不要人命,可也磨人。我看呐,保清日日在炕边侍奉汤药,也瘦了一圈了。又要读书上学,又要给他额娘侍疾,难为那孩子了。”
娜仁遂与她定下改日去看贤妃,佛拉娜又坐了喝了会茶,她宫里有人来说内务府的管事回话,她便起身离去了。
贤妃的身子倒没什么大碍,不过时气不好,内忧劳神,气血虚耗,需得卧床静养。
许是她这一病给了娜仁点灵感,也给了太皇太后点灵感,两边示意下,娜仁开始“偶感风寒,卧床养病”的自在生涯。
不过也是有她自己点缘故在里头,雨夜点灯熬夜看话本子,她不咳嗽谁咳嗽?
唐别卿给她用的一贯是温补养身之方,尽量调节着滋味,叫她不会摔碗起义。
但娜仁对喝药这件事一贯没有多少耐心,只吃了两碗,咳嗽略好些,便甩手不喝,最后琼枝无法,问了唐别卿,要了些祛风驱寒的丸药来,日日煎汤送服。
这日太皇太后听戏,娜仁推说身上不好,赖在炕上没动弹,皎皎带着留恒去了,留在慈宁宫用过晚膳才回来。
留恒的习惯是要午睡的,回来的路上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开了,趴在姐姐怀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皎皎进门先命人抱他去睡,方解了披风入内殿向娜仁请安。
“回来了?”娜仁一边修剪着手中的花枝,一边抬眼看她,随意地问:“留恒睡了?今儿都听了什么戏?”
皎皎先是笑着应道:“去睡了。”又苦笑一声,略有些无奈地道:“旁的也罢,《孽海记》里那一折《思凡》唱得倒好,只是老祖宗说话意有所指的,我在那边如坐针毡。”
娜仁手上动作一顿,复又轻笑,“普天下,还有能叫你不自在的地方?”
皎皎倒也坦荡:“没什么不自在的,只是觉着连累了您。”
“我有什么可被连累的?你看老祖宗,说是生我的气,其实也没什么。这么多年,她哪里舍得真生我的气不理我?”娜仁挑挑眉,又问她:“一场听下来,什么感想?”
她边说着,边捏着嗓子提着气唱:“下山去,寻一个年少哥哥,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一心不愿成佛——”
她嗓子还有些沙哑,又毕竟未曾正经学过,也上不去,反而呛得自己轻咳两声。
皎皎无奈地摇摇头,端了热水与她,边道:“能有什么呀?哪家的年少哥哥敢打我骂我说我笑我?普天下,凭是谁,都没有打我骂我说我笑我的份,我不打他骂他说他笑他便该念佛了!”
言罢,她微微昂起下巴,眉宇间是一派的骄矜模样。
这副样子的她,外人是鲜少见到的,娜仁乐呵呵地瞧着,忍不住道:“你这样子,倒真有几分纨绔子弟的滋味。”
“都是额娘您熏陶得好!”皎皎将帕子递给她,瞥了眼桌上的花,道:“今年的雨多,百合开得倒好。我见前头树上都开始冒果子,虽然又小又青,可也算见到些光了。”
娜仁听了便是一喜,当时便想要去看,却被皎皎与琼枝拦住了。
待过了几日去看时,那树上的果子已不是皎皎所言的又小又青,生出了人指头大小,也算是后发力向前冲。
初夏一阵阵的雨过去,便都是大晴好的天儿了。
京师的天气又热,众人晒着太阳,不免又想念起前段日子的天气来,当时觉着凉,如今到觉着是凉爽,一字之差,内里差别却大。
可惜天公之心素来不是人心能够操控了,阴晴圆缺的变化也不是人力所能够左右的。
或许有时候,生死、健康、命数……也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的吧。
六月,佟贵妃率先发动。
要知道,她的月份并不是这些有孕嫔妃中最长的,本来众人想着便是要发动也该是宜妃先发动,没成想竟是承乾宫先有了动静。
索性为宜妃接生的稳婆早已备下,就在皇城里住着,这会佟贵妃先发动,便把人征用了过来。
到底是贵妃之尊,她生产,众妃多少都要给个面子露个面点个卯。
她的胎像孕脉一贯瞒得紧,最初还是唐别卿为她安胎,不过后来她又把唐别卿换成了她娘家荐的一位,众人私下里琢磨着,八成是因为唐别卿与永寿宫走得近的缘故。
佟贵妃这人,虽然害人的时候多半有贼心没贼胆,但她一贯心思敏感易多想,自打有了身孕更是疑神疑鬼患得患失,生怕这孩子有什么意外,自然不肯有半分疏忽。
故而即便明知唐别卿医术高超是为她安胎的不二人选,她还是将唐别卿换下。
康熙对此没说什么,只道:“随她吧。”听起来对佟贵妃这性子也有些无奈。
因新换上来的太医与佟贵妃身边的人口风都很紧,佟贵妃这一胎,众人也打探不到什么具体消息,只偶尔听说不太好,又有说胎像稳健的,也不知要信谁。
但这会佟贵妃早产发动,人心里的那杆秤便微微有些偏了。
娜仁在正座落座,不忘吩咐人去知会康熙,佟贵妃宫里的掌事太监便回:“已去乾清宫报过信了,万岁爷正召见大臣、翻阅前线战报,说是得一会。”
“政务为重,没什么。”娜仁点点头,转头见到四阿哥趴在炕上,扶着窗台,把头探出去,看向耳房佟贵妃产房的方向,周遭也没几个宫人盯着,便冲他招手,道:“胤禛,你过来。”
四阿哥听他喊到自己,转过头来,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带着些疑惑,又回头看了看产房那边,迟疑一下,还是乖巧地走了过来。
娜仁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低声问:“二白呢?你去带上二白,到永寿宫找你留恒弟弟玩好不好?慧娘娘叫豆蔻姑姑陪你过去。”
“……儿臣想在这陪着额娘。”四阿哥顿了顿,垂着头道。
娜仁心中一叹,声音放得更为柔和,“慧娘娘知道你的孝心,可产房的血腥,小孩子见了不好。”那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女子的惨叫与宫人急切交谈的声音,无一不会在孩子内心留下深刻的烙印。
孩子尚且年幼,只怕被吓着,受了惊恐闹毛病。
她抬起头来,拧拧眉,问:“跟四阿哥的嬷嬷呢?”
那边佛拉娜也对四阿哥缓声道:“四阿哥,你就去永寿宫找留恒玩吧,佟贵妃也不会希望你守在这里的,小孩子总要有些避讳不是?这头血腥污秽,只怕吓着你,你额娘又要为你操心。等有了消息,你慧娘娘自然会叫人去知会你,你再回来,好不好?”
多方劝说之下,四阿哥点头答应了,又扯了扯娜仁的袖子,低声道:“二白在后面。”
娜仁有些疑惑,四阿哥身边的嬷嬷回道:“娘娘有孕,怕二白养在前头冲撞了,故而如今二白养在后头院里,小厨房前那一片。这会奴才便去牵它来,陪四阿哥去永寿宫。”
“不错。”娜仁这才点了点头,笑着对四阿哥道:“去吧,和嬷嬷一起,去领二白。大米前儿才剪了毛,二白剪了没有?你可以带它到永寿宫剪毛去。”
四阿哥被她的话语所吸引,不由牵起唇角笑了笑,向众人告了退,才跟着嬷嬷下去了。
贤妃感慨一声:“多好的孩子呀……”
后头半句被她尽数压下,四周静悄悄的,她微微感到有些懊恼,只用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德妃,见她兀自捧着茶碗坐着,眉眼低垂,神情淡淡的,恍若未闻。
她心中不由轻叹一声,慢慢呷着茶,不再言语。
佟贵妃这胎生得实在是惨烈,坐在这边听着她的哭喊声从尖锐到沙哑,从撕心裂肺到有气无力,娜仁忍不住道:“去个人告诉你们贵妃,女子生产存着些力气,都放在喊叫上来,拿什么来生孩子呢?”
“许是真的太疼了。”钮祜禄贵妃摸摸自己的小腹,心中惴惴,为佟贵妃说了一句。
佛拉娜叹道:“为人母的过程,哪能十分容易?你们身子还重着,守在这里只怕不好,心意也到了,都回去吧。”
“这话有理,钮祜禄贵妃、德妃、宜妃还有郭络罗常在,你们就回去吧,心意到了便是了。”娜仁也道。
听她这样说,这几人便起身告退。宜妃本不欲离去,但打量着郭络罗常在面白如纸,便有几分心忧,见她还兀自强坐着,心中恼火,便拉着她也起身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