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到赤城的路程不算很远,但因同行有老幼,马车缓慢,硬生生在路上磨了好些时日。
娜仁头天还有点兴致瞧瞧车外的风景,后来就每天懒洋洋地窝在马车里不爱动弹。
皇家出行,马车自然是极舒适的,内外两部分一道小屏风隔开,里头安置了一张矮榻,精巧些,倒也足够人半卧在上头了,外头还能有立个小茶炉子的地方。
为了照顾娜仁的口味,那个小茶炉子几乎日日立着,各种甜汤羹品不断,自然不能只做一人的份,太后都道跟着出来沾光了。
皎皎倒是每天兴致勃勃地来回奔跑于康熙、娜仁甚至太皇太后与太后的马车中间,这里待一会,那里玩了一会,累了就就近睡,每日午睡的地点都不固定。
娜仁对此深感无奈,却也不能说她什么,小姑娘精力旺盛,每天都活泼极了,她看着心累,只能叮嘱麦穗几个照顾周全些。
如今皎皎身边的保姆多半都已经出宫荣养,麦穗便是皎皎身边第一人,她处事妥帖心性缜密,很叫人放心。
除娜仁外,几乎所有的人对皎皎这活泼的性子与这几年被养得小牛犊子一样的身板满意极了,康熙恨不得日日抱着女儿叫所有人都知道,他膝下长女那样的活泼健康。
可惜随行官员不算很多,远远不够他心里昭告天下的等级人数。
对他这幼稚的想法,娜仁全然不知,知道了大概会掐腰狂笑一场吧。
不过由此,也可以见康熙对膝下子嗣多夭折的辛酸了。
时人崇尚多子多福,然他膝下如今却只立住二子二女,除了这皎皎外,二公主、去年腊月出生的四阿哥赛音察浑与二阿哥承祜都不是身体健壮的,实在是令人心忧。
前朝大臣不断上折请开枝散叶绵延后嗣,皇后为了堵住众人悠悠之口甚至又选了一名钦天监官方认证命格旺子息的那拉氏入宫伺候,一时半会却无甚效验。
这里头的心酸种种,大家心里多少知道些,皇后也着急,平白在前朝落下个‘善妒’的名可不好受,虽然如今还没有人说出来,但噶布喇夫人回回入宫明里暗里的话她都听得清楚,自然坐不住了。
那拉氏入宫便是她情急之下的结果。
只是一时虽堵住了悠悠之口,却仍然没什么动静,叫她好着急。
康熙出宫来,不免也有想要躲一躲的一日。
在宫里成天被人盯着造人,心理压力太大。
一行人在路上过了二月二,太皇太后心情极好,还换了今春新裁的衣裳牵着皎皎的小手下车踏青,康熙命令车队原地驻扎,见娜仁与太后在旁边看热闹,便道:“皇额娘与阿姐怎么不去逛逛?”
娜仁四下里瞄了瞄,见侍卫们都背着身,悄悄对着康熙一呲牙,“车里窝得腿麻了,容我在这儿扶着车辕站一站。”
琼枝在旁满脸的哭笑不得,一边将手臂递出去让她扶着,一边蹲身替她捶腿。
太后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一点都没有我当年的风采。”
娜仁也不恼,笑呵呵地道:“那是,您骑射双绝风采无二,我哪能与您比呢?”
分明说得是好话,太后却不由拧拧眉,疑惑地看着她——怎么总觉得不对味呢。
康熙强忍笑意,口中道:“快了,快了。预计明儿便能到赤城,那边的行宫还是新修的,不说规模多大,景致却不错,阿姐可以好好松快松快。”
“我这一路的车坐得骨头架子都要散了,就咱们家这个小牛犊子——”娜仁抬手虚虚指着皎皎,叹道:“还活蹦乱跳的,我也是佩服她,小小的人儿,哪来的精神呢?”
康熙笑意更深,道:“小人儿就是要活蹦乱跳的才好。皎皎如此活泼,倒是让朕怪欣慰的。”
听他说着,娜仁对赤城行宫不免生出几分期待来。等真到了地方一看,又觉得建筑不如紫禁城恢弘,倒是景致秀巧,聊胜于无吧。
娜仁在炕上瘫了两天,睡了个昏天暗地,醒来后太皇太后就兴致勃勃地打算去泡汤,她那一双老寒腿是多少年积攒下的毛病了,泡泡温泉,或许能有些效用。
再有咳疾气喘一类,太医说泡汤泉能有所缓解。
只当为太皇太后求个心里的慰藉吧。
娜仁理直气壮地跟着蹭吃蹭喝蹭汤泉,皎皎每天在行宫撒欢儿。
有温泉的地界,鲜花开放也早一些。
皎皎小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今儿带回来一枝桃花,说娜仁与那桃花‘人面桃花相映红’,明儿撷了一枝头的白玉兰回来,捧与娜仁,口中吟着“美人如花隔云端”。
娜仁听得只觉好笑,一边将她抱进怀里,一边问道:“都和谁学得这些?”
皎皎清脆地就把清梨给卖了,娜仁抬手轻轻一点她的额头,笑骂道:“这话啊,既然是她教你的,与她说去!”
“额娘不喜欢皎皎夸额娘吗?”皎皎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两只白嫩嫩的小胳膊环上娜仁的脖颈,小脑袋在她颈窝蹭了蹭,声音甜腻腻的,“可是皎皎觉得,额娘是这世上最最美的女子啊!桃花、玉兰、山茶、迎春……开得都不如额娘好看!”
娜仁简直心都化了,把软绵绵粉嫩嫩的小宝贝抱在怀里,笑呵呵地应着,“好好好!这玉兰开得好,用水养上,还能香上几日。”
她说着,一扬脸,琼枝笑吟吟地去取花觚来。皎皎得了夸奖,精神一时振奋,摆着手指头算要给皇太太什么花、皇玛嬷什么花,又要给汗阿玛什么花。
娜仁歪头听她一片稚气地盘算,忍不住笑弯了眼。皎皎眨眨大眼睛,看她:“额娘笑什么?皎皎说错了吗?”
“皎皎没说错!额娘笑皎皎可爱。”娜仁轻抚着皎皎头上的小辫子,带着几分戏谑打趣道:“普天之下,还有比我们皎皎最可爱的小姑娘吗?——来,让汗阿玛说说,天底下,是不是我们皎皎就是最可爱的小姑娘?”
原来说话间,康熙已然来了。
娜仁将皎皎放在地上,牵着她的手,笑盈盈地看向康熙,问道。
康熙也是一脸的喜色,大步走进来抱起皎皎在怀里,顺着娜仁的话道:“朕看也是,普天下,还有比朕的皎皎更可爱的小姑娘吗?”
“什么大好事儿,高兴成这样?”娜仁命人斟茶与他,康熙也是渴极了,痛饮了半盏,喜上眉梢地道:“宫里来的消息,纳喇氏初四日产下一子,四斤六两重,太医说康健极了!”
娜仁不由一喜,正笑着,心里忽地咯噔一下。
这个孩子,是纳喇氏的第二子,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胤褆。
而根据她看过的狗血小说里的剧情,康熙元后对这个孩子一直耿耿于怀不喜,就是因为他出生的第二日,嫡子承祜病亡,元后怀疑是他克死了承祜。
这里头有多少历史依据、多少的艺术加工,娜仁不大清楚。但有一点,这两个孩子的生死日期,绝对是史书写明,没有艺术加工成分在里头的。
不然那个作者能活生生被考据党喷死!
既然这么算,那就让人不由不吃惊了。
娜仁瞄了眼康熙,看着他喜得眼睛都笑弯了,满心念着宫里的大胖娃娃,便觉着心口嗓子眼都噎得慌。
一时心里乱七八糟地翻滚着各种思绪,最后娜仁只清了清喉咙,没开口。
康熙未顾及到这里,自顾自地欢喜着,又拿桌上的茶果逗女儿,身上难得浮现出一些少年人的活泼气象。
也罢。娜仁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就让他能开心一天是一天吧。
京中到赤城这边的路程都是固定的,快马加急四日左右。宫里五阿哥出生是初四,承祜病逝是初五,消息到来的次序也是这样算的。
康熙本来还满心欢喜地翻着书本,打算给五阿哥取一个好名字,宫里的信件来,他怀揣着些期待拆开,盼望会是哪位妃嫔有孕的好消息。
梁九功在旁陪着笑,等着康熙欢欢喜喜地告诉他们到底是什么大喜事。
下一刻,信件猛地落地,康熙一拳砸在御案上,茶碗猛地一颤,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足可见康熙用了多大的力气。
梁九功忙忙跪下,又小心地膝行上前,捧起康熙的手,“哎呦呦,皇上——”
他只抬头看了一眼,便猛地住了口。
只见康熙眼圈通红,热泪盈眶,嘴唇不自觉地颤抖着,甚至他能感觉到康熙的手也在抖。
“快去请慧妃娘娘。”梁九功心里一紧,急急忙忙地吩咐小太监,又忙问康熙:“您这是怎么了?”
康熙不言不语,紧紧抿唇,两手攥成拳,又在御案上砸了一下,颤抖着启唇想要说什么,却在张口的那一瞬间泣不成声。痛苦的嘶吼堵住了他的话语,众人只听这位至尊无上的帝王如迷途重伤的野兽般嘶吼,像是一把刀,划开所有人的心口,让人觉着闷闷地疼。
娜仁急匆匆赶到的时候心里已有了准备,气喘吁吁地扶着殿门,一边平息着呼吸,一边缓步入了内殿,走到康熙身边,蹲下身握住他的手,问:“怎么了这是?”
“……阿姐……”康熙嗓音沙哑得厉害,眼睛红得让人心中发涩,“天神带走了承瑞,带走了承庆,如今又把承祜带走,留给朕一个先天不足的赛音察浑……上天为何如此不公啊!”
娜仁喉头发紧,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承祜……只是不在人间受罪,得以超脱了。”
康熙苦笑着喃喃道:“但愿吧。”
他在发泄一场之后,仿佛找回了理智,吩咐众人:“二阿哥之事,不可叫老祖宗知道。”
“嗻。”梁九功等人连忙称是,娜仁劝道:“承祜这样……皇后心里定不好受,你回去陪陪她吧。老祖宗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这样的时候,皇后需要个人陪着,你是他的丈夫,承祜的父亲。”
说着,她心里极有对皇后的怜悯,也有对自己的嘲讽。
清宫里活了多少年,也是眼泪说来就来的种子选手了。分明与承祜没有什么感情基础,眼泪来得倒是痛快。
康熙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没听进去,沉默了好一会儿,只说了一句:“朕知道了。”
娜仁便不再多劝,行宫里的人遵康熙的话,不敢将承祜的死讯透露给太皇太后知道。
然而太皇太后在宫中手眼通天多年,那消息她迟早要知道的。
宫里的信儿递来的时候太皇太后才用完药,听完怔了好一会,便觉眼睛酸酸涩涩的,一手持着念珠,低低道:“这都是当年的孽啊……”
“太皇太后。”苏麻喇亦是满面哀色。太皇太后手微微颤抖,深呼吸好几次,方才平复情绪,道:“既然皇帝瞒着我,就权当不知吧。……我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儿子、孙儿,一个接着一个的送走,长生天啊!”
行宫里不知何时染上了沉闷悲伤的气氛,就连皎皎仿佛都懵懵懂懂地感觉到了,今儿折了花去哄太皇太后,明儿揣着偷偷藏下来的宝贝点心去安慰安慰康熙。
小小的人儿忙得陀螺一样,倒也给了康熙少许的安慰。
康熙最后还是没能留下,京里的信儿,皇后一病不起,且愈发严重,康熙心急如焚,向太皇太后辞别,带着几个侍卫快马归京。
听后续的消息,皇后振作得很快。
她本就不是个软弱的女人,只是丧子之痛一时将她的天都压塌了,如今另一座天回去替她撑了起来,她便可以好得快些。夫妻二人互相舔舐伤口,度过失子之痛,想来也更快些。
行宫里诸事安好,太皇太后住了约有五十余日,三月中下旬便预备着启程回京了。
此时承祜去世这一颗小石子在宫里泛起的波澜已经消逝,对太皇太后而言,也不算是个伤心地了。
康熙在安慰过皇后一番后又快马回到赤城,如今圣驾归京,一路百姓盈街,好不热闹。
太皇太后到底上了年岁,折腾着便觉得累了,回了宫径直回慈宁宫休息,太后也不耐烦那些应酬,给了娜仁一个鼓励的眼神,带着人施施然回了宁寿宫。
娜仁则还得去皇后那里打卡。比之她离宫时,皇后消瘦不少,精神头倒是不错,笑问过她太皇太后身子如何,又问过太后,摸了摸皎皎的小脑瓜,交代娜仁有两匹宋锦要与皎皎裁衣。
娜仁一丝不苟地回答着,等皇后的官方慰问告一段落,方端起茶碗饮了两口茶,四下里打量着。
此时众妃皆在,各自落座,多数人还是一如往常,唯独纳喇氏不似从前那般,在皇后跟前妙语连珠,一言一语奉承得巧妙,能说进人心里。今日她就低头静坐着,一派温顺模样。
娜仁看了心中暗暗称奇:莫非那狗血小说里说的竟还有几分真?
没待她多观察,皇后便温声笑道:“时候不早了,慧妃一路奔波,也累了吧。且回去先歇息吧,明儿不必来请安,好生歇着,再与昭妃她们热闹热闹。”
娜仁未曾推辞,起身来向着她盈盈一欠,笑道:“那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皇后便命众人都散了,嫔妃一一起身告退,皇后回了正殿暖阁里坐,九儿用一个小茶盘捧来一碗汤药,轻声道:“娘娘,养身的药好了。”
“这药……可苦得很。”皇后垂眸扫了一眼,叹道:“也不知吃多少能有成效。我这身子啊,竟连比我大两岁的慧妃都比不上,你看她今日容光焕发的模样,真是让人羡慕。”
九儿忙劝道:“娘娘何必如此消沉呢?您是素日太过操劳,太医不也说了吗?您耗费心神太过,再兼大悲伤身,故才有次急症。缓缓地用药养着,好时候在日后呢。那汤泉养人,慧妃娘娘又素来是个万事不操心的,在行宫里住了一个多月,身子只有更好的,您与她比什么呢?”
“呵——”皇后轻嗤一声,似有些恍惚,声音低低的,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从前我忌惮她的出身,后来我怜悯她的未来,如今却觉得,我连她都比不上。她好歹还有个公主傍身,纵然不是自己亲生,也比我这个孤鬼强上百倍。”
九儿心中涩然,又劝道:“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呢?您还年轻,有得是日后。慧妃娘娘膝下至多是个公主养着,您却还可以有许多许多自己亲生的阿哥公主,怎能一样呢?”
“你也哄我。”皇后有些颓然,仰头一口饮尽了碗中的汤药,扫了九儿一眼,问她:“钦天监的人联系好了吗?”
九儿忙回道:“已经与季大人说好了。”
“也罢。”皇后倚着靠背闷闷道:“本宫想自己待会,不好进来烦我。若有什么宫务,且撂下吧。”
九儿低头呐呐应是,领着宫人们退下了。
永寿宫里,娜仁被好久没见的福宽围着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娜仁身边这群人,琼枝、福宽、豆蔻加一个竹笑,是赌咒发誓死也不要出宫去的,娜仁只得随着她们的意,左右如今这世道,在宫里,她还能护着些她们,真出去了,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岂蕙星璇这一二年也快到了年岁,茉莉、菡萏被调理得出挑了,娜仁与她们商量着,等明年开了春儿,宫里放人出去的时候,许她们出宫。
二人纵有不舍,但外头有家有业的,父母高堂聚在,不像不想出宫的那四个家里没什么人了,她们两个自然没有久久留在宫中的道理。
如今永寿宫小厨房的差事已经逐渐由茉莉接手了,做得也很是不错,处事稳健干脆,厨艺也历练得很出挑,将她姑姑的手艺学了□□分来,皎皎很偏爱她做的桂花甜糕,一次能吃一盘子。
不过为了保护她的小牙齿,也为了让她把胃口留在正餐上,娜仁在永寿宫内实行甜点限量政策,她每次只能嘴里啃着一块、一手抓着一块,然后眼巴巴地盯着盘子,看着她额娘与那两个狠心的姨妈将盘子里的点心一扫而空。
两位姨妈指得是清梨与昭妃,她们为了当这姨妈是下了血本的,皎皎一身环佩叮当的,有一半是她俩的杰作。
皎皎打小就看出端水的技术纯熟了,与二人都好。清梨教她两招剑术,皎皎学着,耍起来倒是有模有样的;也能跟着昭妃念两句经,看得康熙头疼,与昭妃促膝长谈,中心思想就是不要传授皎皎那些能移人心性的道书经文。
昭妃顶着张冰冷冷的棺材脸把康熙说与她的话学给娜仁与清梨听的时候,娜仁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然后又有些讪讪。
她倒是没觉得孩子与昭妃混有什么不好,早点看透些世俗道理天之苍苍众妙之门,免得长大了受伤。
但既然康熙觉得不妥,那就算了吧,好歹是人亲爹呢。
喝着茶的娜仁如是想到。
刚出生的五阿哥生得白胖圆润,确实可爱。
纳喇氏或许是把放在承庆身上的关怀也加注到了五阿哥身上,五阿哥身边的事儿,事无巨细,她都要过问一番,若不是怕惹皇后生气,只怕她会求康熙把五阿哥留在她身边,由她亲自抚养。
不过五阿哥的出生日子已经使皇后不喜了,纳喇氏也不敢在这上面多做文章。
然而即使她这样小心谨慎,五阿哥一场风寒,钦天监副使的进言,都让康熙决定将五阿哥放在外臣家中寄养。
最后挑来挑去,选了纳兰明珠。
英亲王阿济格的女婿,出身叶赫纳拉氏,与纳喇氏还有几分转折亲,时任兵部尚书,朝内重臣,康熙心腹,算是抚养五阿哥的不二人选。
五阿哥出宫娜仁,康熙打破满人‘抱孙不抱子’的传统,抱了抱这个孩子,缓声道:“朕为他取名,保清。”
不从承字辈,或许就是康熙对这个儿子最大的期许了。
也是期许。
皇后登时面色铁青,纵然仰仗好养气功夫,也好一会儿才复了和缓面色,强扯了扯嘴角,“是个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