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音离疑惑的看向贺君忆,心说你这挺热闹啊,这一大早上的客人一波接着一波。
贺君忆失笑:“往日并不会如此。”
他这里鲜少有人踏足,只除了方才提防段音离吃小毛驴的那孩子打开院门,果然见是步非萱提着大包小裹的站在外面。
“萱姐姐!你来啦!”
“春生,你看我给你买了新衣裳。”步非萱一边说一边同春生往院里走。
段音离认出了她的声音,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行至阶前,步非萱看到了她,眸光豁然亮起:“段姑娘!”
她将东西递给春生,几步走到了屋里就坐下。
她并未向贺君忆施礼请安,可见二人之间关系不错。
或者说是相当的好。
因为段音离注意到,方才一听春生说“萱姐姐”三个字,贺君忆的眼神顿时变的温柔起来,可见他心仪步非萱。
得!这下她二嫂有可能也要跑了!
不过这次段姑娘并不郁闷,反而还有点小开心。
她是真的不大喜欢步非萱。
意外的是,那位步姑娘对她却十分热情,仿佛已经忘了她曾经残忍的弄死了几只蛊虫。
步非萱性子活泼,自打进屋后嘴巴就没停过。
相比之下,段音离就安静多了,只顾着闷头吃,一句话也没有。
直到步非萱问她:“段姑娘怎么忽然来了质子府?”
段音离没说是来帮贺君忆解蛊,而是说:“来学炒瓜子。”
贺君忆配合着点头。
“学炒瓜子”什么的于他而言虽不过是捎带手的事儿,但或许对于段音离来讲才是此行的主要目的,反正远比打听白丘重要的多。
闻言,步非萱似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诧异的看向贺君忆,眼神揶揄:“我想学你却不教,怎么段姑娘想学你就教呢?”
贺君忆笑笑并不回答,心说你与阿离如何能一样,我不教她炒瓜子她不会给我解蛊,而我若是教你炒瓜子,你学会了日后再不来我这怎么办!
段音离默默看着这一幕,心说有点玛丽苏那味了。
人人都爱玛丽苏,人人都看得出有那么多人爱着她,可她自己就是不知道别人都爱她,甚至还反过来想要撮合爱她的人和别人。
很快,步非萱就印证了这一铁律。
“对了段姑娘,不知如今令兄身子如何了?可还有大碍吗?”
段音离摇头。
“之前他救了我二姐姐,本该去府上道谢的,只是我二姐姐向来深居简出,我又被事情给耽搁了是以才迟迟没有登门。”
段音离眨了眨眼,表示理解。
接下来的时间里,步非萱将段朗好一顿夸赞,不知道的人还只当是她看上他了呢。
段音离是知道的人,她明白这姑娘没有那个意思,她只是单纯想给她二姐姐找个好归宿。
正好,段朗英雄救美了。
正好,步非萱想让她二姐姐以身相许。
然而这件事,段朗和步非念这两个当事人还完全不知情。
段音离一边听她滔滔不绝的说,一边琢磨着她的表现越来越符合玛丽苏人设。
因为有步非萱在,贺君忆不便让段音离帮他解蛊,更加不便教她炒瓜子,是以给段音离递了个眼神,想让她改日再来。
段音离会意,起身告辞。
不想步非萱竟要跟她一起去段府看望段朗。
说实话她并不希望步非萱去。
因为她一个无意间的举动容易让段朗误会,进而陷的更深。
不过段音离自己不喜欢步非萱胡乱干涉段朗和步非念的事,她这会儿自然不会自打嘴巴去干涉段朗和步非萱的事。
就这样,二人一起回了段府。
路上步非萱一直在说她二姐姐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贤惠。
兜兜绕绕讲了一大堆,最后才说到了重点:“段姑娘,你来长安城已有些时日,想来对我二姐姐应该也有所耳闻。
就是世人皆说她是无颜之人,说她样貌丑陋,如厉鬼一般。”
段音离点头。
她听段朗说起过,步非念右侧的脸颊上有一条很长的疤痕。
步非萱目露追忆,神色自责:“都怪我,若不是我小时候贪玩爬到假山上去,二姐姐便不会为了救我被石头划伤了脸。
她原本有一门极好的亲事,可就是美貌不再便被退了婚。
她本该有一份安然顺遂的人生,欢欢喜喜的嫁人生子,结果都被我给毁了。
段姑娘,听说你医术高明,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你可有办法帮我二姐姐恢复容貌吗?
只要你能办到,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哪怕叫我去死我也毫不犹豫。”
段音离心说我才不会让你去死呢。
弄死几只蛊虫你都说我残忍,这要是让你去死你不得说我要危害苍生啊。
她腹诽的工夫没说话,步非萱以为她是没有办法,不禁失落道:“难道二姐姐真的就要顶着那张脸度过余生了吗?”
段音离抿了抿唇,说:“我得先瞧瞧她的脸具体毁成什么样子了才能告诉你能不能医治。”
其实是她想先看看步非念合不合她的眼缘,再决定要不要帮她。
她不是菩萨,没有心善到听了别人的遭遇就要出手相助。
帮与不帮要看她喜不喜欢对方。
譬如笑笑,无须她开口她就想主动帮她。
再譬如这位步姑娘,她肯定是个好人,但她就是喜欢不起来她。
而这位不被段音离喜欢的步姑娘一听说她要看过步非念的伤情后才能确定能不能医治,当即便拉着她往武安侯府的方向走。
段音离被她拽着,心说果然她二哥在人家心里没有半点位置。
拾月在后面跟着,心下奇怪她家小姐几时变的这么好说话了?
拾月自然不知,其实段音离会去武安侯府,也是想还步非烟一个人情,毕竟之前在宫中夜宴上她曾帮过她一次。
她们去侯府的时候,步非烟被坤宁宫的人请进宫去了,没在。
步非萱便直接引着段音离去了步非念的院子。
刚进府的时候撞见了一个男子,约莫有不惑之年,步非萱管他叫二叔。
是那府上的二老爷。
见着段音离之后看了她好几眼,眼睛亮的跟狼见了肉似的,看得人心下一阵恶寒。
拾月快走几步挡住了段音离,结果被他用同样的目光盯着,盯的她险些忍不住从路边捡起两颗小石子打瞎他的眼睛。
步非萱似无所觉,专注的给她们讲着府中的一花一草。
去到步非念的院子时,段音离只觉得那院中安静极了,竟有些像她大哥的竹香院。
院中没几个下人,屋中更是只有步非念一人。
她们进去的时候,她正在书案后看书呢。
面上未覆轻纱,那张带着狰狞伤疤的脸就那样暴露在人前。
段朗比划的并不夸张,步非念脸上的那道伤疤的确占据了她几乎半张脸的位置,从眉梢到嘴角,像一只蜈蚣趴在她脸上。
但她没有受伤的另一半脸却清透白皙,秀美动人。
听到步非萱的声音,步非念不紧不慢的拿起一旁的面纱戴上。
她始终微垂着头,似乎已经预见别人瞧见她时会露出的惊惧神色,是以不愿抬头亲眼看到。
直到戴上面纱罩住那半张脸,她才抬起头来,眉目清朗,温婉淡然,未见怯色。
她不曾因为自己容貌受损就妄自菲薄羞于见人,亦不曾像受到刺激般竖起满身的刺与人针锋相对。
她是那样淡然自若,令人心折。
只这一眼,段音离便在心里暗暗做出决定要帮她医治。
嗯治好了说不定可以给大哥当媳妇。
这次要是再有人敢来抢,她就要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