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面阎王(美兰嫁的新男人小时候居然...)

开始规划家庭支出的时候,陈美兰还被日用品的物价迷惑着,觉得自己是个富翁,但现实是残酷的。

等几个孩子吃完饭,她奢侈的雇了辆三蹦子进城,直奔目前西平市最大的国营商场。

结果当场被泼了一头冷水。

所有家电在这个年月全是天价,春兰空调,一架3800,航天牌冰箱,最小的880,稍大一点的1200,18寸的彩电要4800。

关键光有钱不行,空调彩电要凭准购证,没准购证你摸都甭想摸一下。

要真这样用,她存折上的一万八不出三个月就得化个精光,而她在没收入前,将面临的是,阎肇一月工资很可能连家庭用电的水电费都交不起。

只能忍痛舍弃空调彩电,先买个最紧要的冰箱。

小狼和小旺贪婪的看着一台上海航天牌冰箱,两个人都快钻冰箱里面去了。

售货员忍不住翻白眼说:“小朋友,不要整个人贴到冰箱上,你们把我的冰箱弄脏了,管擦吗。”

小旺立刻乖乖往后退,但小狼还是忍不住伸手想摸。

九十年代的售货员,正是用鼻子看人的年代,一个个都是重度斗鸡眼患者,全是瞪雇客瞪出来的:“这孩子没长耳朵吗,听不懂人话?”

虽不是自已亲生的,陈美兰有些看不过眼了:“我买一台,难道还不能打开看看?”

“你要打开也行,先掏钱。”售货员直接翻了陈美兰一个白眼。

也就在这个拿死工资的年代,售货员们才能目中无人到这步田地,马上百货业改革,凭销量吃饭,她们就得另换一张脸了。

“就这台,你们商场管送货上门吧,给我送到家。”陈美兰说着,直接掏钱了。

售货员说:“我们顶多送到商场外面,要想带回家,您得雇三蹦子。”

这客气的语气,来自于陈美兰那整整一沓十元大团结,不看人面看钱面。

一台冰箱800块,这就到手了。

“我要想买空调和彩电的话,得怎么才能拿到准购证?”钱拍出去了,但并不给售货员,她的手还压在上面。

售货员的语气更客气了:“准购证得你到自己单位去批准,单位给你发了你才能买。”

这个年代,大家电基本都是国产,属于紧俏货,有单位,有关系,有后门的人才能买得到,普通老百姓只能望而兴叹。

“那咱们先买冰箱,彩电和空调、洗衣机再等几天,你们觉得呢?”陈美兰好声好气,跟几个孩子商量。

招娣到底是亲生的,底气足:“可以呀,先买冰箱就很好啦。”这已经是做梦一样的好日子了。

小旺和小狼脸蛋红扑扑的,看得出来兴奋过度,死守着那个冰箱。

这年头商场没服务可讲,买冰箱买空调的人都是拿着扁担绳子,当时交钱,几个人一抬,出门还要放几串鞭炮才会走。

刚才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售货员这会儿态度倒好了很多,从外面喊进两个开三蹦子的临时工来,吩咐他们把冰箱抬上了车。

几个孩子守着车,陈美兰又进了一趟商场,停在羽西化妆品的专柜前了。

上辈子,等吕靖宇成首富的时候,陈美兰成标准的黄脸婆了。

招娣倒是买了成套成套的化妆品,可饶是再多的化妆品,也填不平岁月风霜留下的沟壑了,五十岁再护肤,黄花菜都要凉了。

放眼全国,陪首富打天下的原配都是她的下场。

男人出门有花枝招展的女秘书陪着,不会带她们,她们自己也不爱搀和那种场合,年青漂亮的,刚大学毕业的女孩子,把她们愈发衬托的像是昨日黄花。

她比别人幸运的只是吕靖宇没有抛弃她,没有把情人带到她面前,至少在外人看来,她很幸运。

可没人知道,那是她用不捉奸,不理不管,连他的钱都很少用的豁达换来的。

去他妈的豁达,这辈子她要随心所欲。

“女士,一套羽西得380块,你确定要?”售货员惊的换了一个很时髦的称谓。

陈美兰立刻换了四沓子大团结出来,数出二十张,把剩下的递给了售货员:“确定要。”

这辈子她要提前保养自己,不是给男人看,她要对得起自己重活的这一生。

三蹦子进了盐关村,在这个村里谁家添台黑白电视机都要叫大家嚼半天舌根的年月,一台冰箱,全村人都炸锅了。

“美兰找的怕不是个有钱人,这都买冰箱了?”

“能比西山有钱?”

“胡小眉想给他弟买个冰箱,阎西山呸了一口,还险些挥了拳头。美兰都买得起冰箱,我估计她找的男人比暴发户还有钱。”

一个冰箱顿时让全村人改观,愈发对美兰新找的丈夫好奇,想知道他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再说阎小旺,这小子紧紧抱着大纸箱子,乐的小脸蛋都红扑扑的,但到了家门口,等司机卸了货,要抬进家门的时候,他就不肯了,非不让司机进门。

“我自己就可以搬进去。”指着比自己高大半的纸箱子,他固执的说。

司机一路跟陈美兰聊得不错,要不然还懒得干这力气活儿,笑着摸了摸小伙子的脑袋:“让叔叔搬,这玩艺你搬不动。”

一看陈美兰家,司机又笑了:“你家挺新奇,种了满院子的菜。”

“您甭进我家的门,这冰箱我会自己搬的。”阎小旺发现自己着实搬不动,求助小狼了:“小狼,你从后面抬,我给咱们搬。”

饶是性格再好,因为这孩子太熊,陈美兰想翻脸了。

好在她从招娣身上经历过,继父继母一句话,会让才进门的孩子难受多久。

既然阎小旺不肯让别人动那个冰箱,那玩艺儿就让他爸搬吧,反正他爸有的是力气。

陈美兰还得雇个人,一是家里的菜要拨,拨了之后铺院子,二是所有的窗户都要钉上窗纱,要不然,只凭夜里的蚊子,就能把她和几个孩子给叮死。

中午就不吃油泼面了,在这个以面为食的地方,面的吃法太多太多,买一包醋回来,拿油一呛,加上葱花蒜末,再放点紫菜和虾米,烫点小青菜,一碗简单的酸汤面就做好了。

一人一碗,在这个炎热的夏天,一口清凉解舒的酸汤最开胃了。

小狼和招娣呼啦呼啦的刨着面,吃的像小猪崽子一样,小旺却不进门,还守着那个冰箱。

“小旺,那冰箱放在门口别人搬不走,快回家吃饭。”陈美兰喊说。

“不要,我已经看到至少有三个人想偷我的冰箱了。”阎小旺闷声闷气的说。

日头太晒,早晨还生气勃勃的小男孩,给晒的像朵蔫掉的小青菜一样。

摸摸纸箱子,再摸摸纸箱子上那个冰箱的图案和形状,趁着别人没瞧见,他居然把脸贴了上去,眉毛笑的弯弯的。

怪不得他亲妈都骂他是废物点心,这孩子脑瓜子犟的有点不开窍。

但看他蔫巴巴的抱着那个冰箱,又于心不忍,遂使着招娣给他端了一碗面:“招娣,去,把面给你小旺哥哥端过去。”

“爸爸!”就在这时,阎小旺突然一声欢快的叫:“爸爸,咱有冰箱啦,快来抬冰箱。”

大中午的,阎肇回来了,军绿色的裤子,大檐帽就捧在手上。

“这儿怎么搁个冰箱?”阎肇那张黑脸上终于有表情了,他看起来有点吃惊。

阎小旺指了指陈美兰:“她买哒,咱们家也有冰箱了。”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他又来了一句:“我没让任何人进咱们家的门喔。”

阎肇冷眉一瞪,小旺就又不说话了。

这几天,按理来说阎肇应该一直在家的。

陈美兰回来,而且住的还是阎西山家的老宅,阎西山肯定要来闹,没有金钢钻就不揽瓷器活儿,别看阎肇硬梆梆冷冰冰,跟贴在门上的门神没两样。

但他就是陈美兰给自己请来的门神,用来镇阎西山的。

所以看他回来,陈美兰也热情的迎上去了,笑的满面春风:“工作忙完了?”

“刚刚在津东路分局报道完,因为要分管缉察,昨天晚上紧急处理了一批积压的任务,今明天可以休息一下。”阎肇环顾了一圈院子,说了句:“我帮你把院子打了。”

他还会打院子?

“窗子要钉窗纱?”阎肇又说。

他还会钉窗纱?

“那我现在就干吧。”说着,阎肇已经挽起了袖子。

陈美兰很想说差不多就行了,她知道男人刚结婚都喜欢表现一下。

但没必要表现的那么勤快,毕竟这些活儿就算雇个人她也能干。

于其在这儿干活儿,阎肇倒不如穿着公安装到盐关村走一走,让村子里那些好热闹的人们赶紧饱个眼福,毕竟好多人想知道到底是哪尊神敢住阎西山家的院子,都要好奇疯了。

不过今天阎肇要给陈美兰的惊喜,还远远没完。

毛嫂子假借串门的名义,其实还是好奇美兰到底找了个啥男人。

刚到院门口,顿时一愣:“这怕不是一支队,阎佩衡家的小阎肇吧,是你爸调了工作你们才搬走的,自打搬走,至少十来年没回来过了吧?”

这么说,阎肇自己的老家就在盐关村?

盐关村分七个支队,陈美兰所住的是离城最近的七支队,而一支队,则在离城最远的地方。

阎佩衡这个名字陈美兰听过,据说是一位从村里出去的老军官,莫不,阎肇就是他儿子。

“我是阎肇。”阎肇居然回答说。

毛嫂子恨不能掰下阎肇的脸贴着看,连连惊呼:“这还真是小阎肇。”

回头,她又兴奋的对陈美兰说:“你怕不知道吧,阎肇家在一支队,小时候就长在咱们村,西山小时候爱笑,大家叫他笑面阎王,阎肇因为面相凶,人给他起个外号,叫冷阎王,小时候阎肇虽小,但拳头狠,大家总说,别看西山年纪大,笑阎王打不过冷阎王。”

不说毛嫂子的眼球差点要鼓出来。

陈美兰都险些跌破眼镜。

她嫁的这个新男人小时候居然打过暴发户?

大嫂这个媒做的可简直太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