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后来我经常做一个梦,我趴在列车的车窗上,窗户外风景不断地流逝着,朋友们谈论着梅乐思教授暑假布置繁重的课业、爵士酒吧新出的气泡酒、报纸上距离我们遥远又陌生的逃犯……我频繁地梦起那些无聊、又再也无法返回的时间。

在让人目眩的阳光招进来时,我心里想过:再过十年、二十年,这一切会成为我美好的回忆。

它的美丽就在无法返回、它的痛苦就在无法返回,是我无法跳跃回去的时间节点,哪怕重复做的梦,也不会刚好抵达那一瞬间。

——摘自《琼纳斯·沙菲克的日记》

排队走下列车的时候,西奥多站在佩格左边,布雷斯在右边。她欢快地跟他们两个说话,聊起了暑假的事情,她去哪里玩了,又认识了什么新朋友。她说起了自己在暑假陶冶了一些情操,跟桑妮学做了草莓小蛋糕,等到了学校就做给他们吃……哪怕没有得到回应,她也兴致盎然。

“不过德拉科一个暑假都没有给我写信啦——他是不是生病了啊,以前有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都要拉出来炫耀的……”

“我刚刚好像看到他了?哦,还有潘西和达芙妮,达芙妮是不是又交男朋友啦?对啦,妈妈让我寒假的时候带男朋友回去,你们谁跟我回去呀?还是一起回去,我都可以啦!我请你们吃莎拉做的苹果派……我问过了哈利,他完全没有回信,他跟德拉科一样生病了吗……”

布雷斯:“……”

西奥多:“……”

西奥多努力憋住了笑:“你怎么问他的?”

佩格轻快地说:“妈妈要我带男朋友回家,你放寒假要来我家吗?”她歪了歪头,“我还顺带说,可以邀请罗恩他们一起来!越多越好!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的!”

“嗯,我想你妈妈一定会很高兴。”西奥多表情严肃地说,“她会觉得,自己女儿可真行。”

佩格:“我当然很会交朋友了。”她看着西奥多憋笑的表情,还有布雷斯无语的样子,很快反应过来,“哦,你是不是话里有话?”

她想了想,立刻懂了:“嗯,我知道了。你妈妈也要你带男朋友回去吧!那我把布雷斯让给你!”佩格十分慷慨,“你用完,再借给我带回去,实现布雷斯的资源循环!”

布雷斯:“我没答应吧。”

佩格:“我也可以把我认识的男生借给你……德拉科算了,你们已经很熟了,你觉得桑妮的哥哥厄尼怎么样?你直接找我,我很公道的,绝对不赚差价!”

“不……”

布雷斯话还没说完,发现佩格已经跑远了,她好像在人群里看到了潘西她们,像是风一样卷跑了,完全把布雷斯和西奥多两个人忘在脑后了。她挥着手:“潘西!潘西!我在这儿呢!”她飞快地跑到自己朋友那边去了,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有太多朋友了,根本数不过来,好像每一个认识的人她都很快能够跟人家成为好朋友。

佩格莉塔的朋友就像是蒲公英一样,被吹得飘飞出去,就变成了细小的绒毛。飞呀、飞呀,飘逸轻盈,没有着陆点。

西奥多和布雷斯之间少了佩格,两个人冷冷清清地顺着人群往城堡里走,周围的欢声笑语都跟他们没有关系。西奥多原本似乎想找点话说,后面又觉得没什么意思,跟布雷斯聊天,那不就是没话找话吗?

但他没有想到布雷斯会主动开口:“摄魂怪是阿兹卡班放出来用来追捕逃犯的吧。”

“听说好像是布莱克越狱了。”西奥多轻描淡写地说,“有傲罗来过我家。”

布雷斯扫了他一眼,而后者坦荡地看过来。

“进入了阿兹卡班这么多年还有毅力逃出来,一定有足够强大的执念支持他。”布雷斯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

“哦?”

“他很有可能卷土再来,摄魂怪除了追捕之外,也有一定的防御措施吧。”

“你是说他很有可能闯进来?”西奥多想起来了,“也有道理……他的执念,也许就是他被抓进阿兹卡班的原因。”

“从一年级开始,波特那群人身边就不断围绕着麻烦。”布雷斯冷淡地说,“如果布莱克的目的是他,这一年也不会太平。”

“那跟我们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我们斯莱特林跟救世主的关系一向不好——”他的动作一顿,“啊,你是在说沙菲克?”

布雷斯不置可否。

“嗯,的确如此……”西奥多说,“如果她跟格兰芬多那一群人走得太近,很有可能把麻烦带到我们这边来。”

布雷斯蹙眉,瞥眼看过去,西奥多的脸上正挂着笑意……完全不同于他平时性格的话,他一瞬意识到……这个人根本就是故意这样说的,他不能上这个显而易见的圈套,所以他镇定地回望过去:“我不会自找麻烦。”

佩格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完全不知道这两个人正在她的交友问题进行一些磋商交锋,她毫无自知地拉着他们俩的袖子:“哎呀,你们两个,太慢了。我在前面等了你们半天了。”

“要赶不上吃饭了,我怕德拉科他们把饭都吃光了。我听小花说今天厨房忙活了一整天,我们不能辜负它们的心意!我在家里不好好吃饭,莎拉就会拿脑袋撞墙……霍格沃茨这么多家养小精灵一起撞墙,会地震吧!”

她开始发散性思维:“要是地震了,麻瓜们会不会就顺势发现我们了——那是不是就要跟麻瓜开战了——不行,布雷斯、西奥多,现在就跟我一起去拯救魔法界,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

但是麻烦自己找上门来就另当别论……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潘西大声地嘲笑昨天哈利在列车上因为摄魂怪晕倒的事情,她看了德拉科一眼,朝着格兰芬多长桌那边喊着:“嘿,波特!摄魂怪来了!”

斯莱特林这边哄堂大笑。

佩格冷不丁地说:“我也因为摄魂怪晕倒了,我也很没用吗?”她没有笑,但看起来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平静得有些异常了。长桌上之前大笑的人就像扫兴了一样,也都讪讪地没说话了。只有高尔和克拉布两个人好像反射弧要比其他人更长一些,等周围安静了好几秒,他们还笑了憨笑了两声,最后被德拉科狠狠地打了一下,他们才收声。

佩格莉塔——上个学期期末刚刚被神秘人掳进密室,狠狠地打了那些觉得危机事不关己的斯莱特林学生的脸。他们从未想过他们茶余饭后嬉笑谈论的事情,会发生在他们之中。纯血统似乎是一种太好的保护符,这让他们从未想过……他们也随时可能成为受害者。

佩格就好像没有感受到周围诡异的氛围一样,如常地用餐,等吃完了半个鸡腿,她才有点奇怪地问旁边的朋友:“怎么了,你们为什么不笑了?”

潘西小心翼翼地说:“你生气了?”

“没有啊。”佩格轻快地说,“你们又不是第一天笑话哈利——哦,我这个时候应该生气对不对?”她懊恼地用叉子戳了戳盘子上的牛肉,立刻找补,“那我说,我生气了。”

佩格的朋友们互相看不惯对方,这不是第一天的事情了,她也没有试图改变过这样的事情,她觉得这好像很正常,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就像她上个学期才知道汤姆是神秘人——他是一个大坏蛋,做过很多坏事,但对佩格来说,他是她的日记本朋友。这两者是共同存在的,佩格不会抹消掉任何一方的意义。

“你是怎么晕倒了?摄魂怪?”达芙妮问。

“好像是?”佩格埋着头说,“后面还是西奥多他们把我叫醒的,要不然我就赶不上开学宴会了。”

“如果只是摄魂怪也就算了,但是如果是——”达芙妮想要跟潘西交流意见,可是潘西一脸茫然地看向她,她立刻放弃了这个打算,低下头进一步询问佩格,“这个假期里你还发生过同样的事情吗?”

“没有吧……”佩格咬着银叉想了想,“好像一直在家里待着?如果有什么情况瑟吉欧会跟我说的吧?”

“最好是这样。”达芙妮压低了声音,“哪怕邓布利多说危机已经解除了,可是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我担心‘他’依然会影响你……”

佩格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从布丁上挪开了,心虚地移到了一旁。

她知道正确的事情,如果做了奇怪的梦,应该去找斯内普教授。可是她不想说出来——斩断这最后一点联系。不要……不要毫无痕迹的走掉,像是眼泪一样蒸发掉!密室事件发生之后,爸爸找斯内普教授给她调配了安眠魔药,她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后面她就偷偷地把药倒掉了。佩格想……他们说她可能会做噩梦,可是又有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对她说:我梦到了你,那一定不是一个坏梦。比起不确定的好梦的怀梦,她更无法接受的是糊里糊涂的,没有发生过的痕迹。

整个假期佩格的生活都很充实,没有她的日记本朋友,太阳还是照常升起。但更困扰她的事情发生了:一切难得就没有存在过吗?哪怕是那些对她来说,也许充满着欺骗、可也可能存着一丝真实的东西,怎么完全没有留下?

不过达芙妮似乎把佩格的沉默理解成了其他的意思,达芙妮忽然抓起了佩格的手,佩格感觉到她的手心温热潮湿,她在紧张什么?佩格很奇怪……为什么明明有隐瞒的是她,可达芙妮比她还紧张。

最后达芙妮轻声说:“我没有去救你,你没办法原谅我也是应该的。”

“我没办法……像是格兰芬多他们一样不计后果,佩格。我……”她好像压抑着什么情绪,“潘西这个笨蛋,都说了应该让她来说——说好了事情,她又临阵脱逃。”

“欸?”佩格惊讶地盯着她,她都没有看到过一直冷静老成的达芙妮这么像小孩子的一面。

她的表情太不自然了,眼睛都没办法盯着佩,达芙妮飞快地说:“你可以不原谅我们——这是你的权利。”

“为什么要原谅你们?”佩格不解,达芙妮深吸一口气,冷静地点点头,“这是应该的,我接受。”

“要是我的每个朋友听到我遇险了都来救我……斯莱特林密室被挤破了怎么办?”佩格很苦恼,“我看那里面也不一定装得下这么多人啦……可能大家还得排队进来,还是不要吧,太丢人了。”

潘西实在忍不住耸动着肩膀,差点钻到桌子下面去,完全暴露了她一直在偷听的事实。

等其他别人的视线聚集到她身上,她发现自己暴露了……于是立刻举手说:“我拿一号号码牌,专门站在门口迎接你们凯旋归来。”

“好像门外有桑妮。”佩格补刀。

潘西:“……那我,排在麦克米兰后面吧。”

佩格语重心长地拍着她的手背说:“那要乖乖的,不许吵架,也不能打起来哦。”

潘西:“哦。”

佩格摸摸她的黑发:“嗯嗯,乖,摸摸。”

潘西:“?可恶,她把我当小狗了吗?”

达芙妮:“帕金森,你还记得在列车上跟我说的话吗?你说我来开头,你来道歉——”

潘西:“汪。”

达芙妮:?

潘西:“我是一只小狗,听不懂人话。”

达芙妮面无表情:“我讨厌狗。”

潘西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