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闽锡老汉,李长清一边思虑着出海的事宜,一边在岛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想找到珊瑚螺旋海域,甚至确定海眼归墟的真正位置,对于精通风水秘术的他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只需夜晚一观天星即可,麻烦的是怎么过去。
珊瑚螺旋海域波涛汹涌,常年被迷雾磁场笼罩,不熟悉路线的外来客根本无法独自前往最深处,就算他不走水路,而是从空中飞过去也很难行得通,除非他能驱散那里方圆数百海里的水雾阴云,但显然不太可靠。
或许在壶江世界可以,但以鬼吹灯世界稀薄的天地灵气,这个方法也就只能在脑海里想想了。
更何况,李长清并不了解那片曾埋葬过恨天古国的神秘海域,谁也不知道如果他施展手段驱除了笼罩在其上几千几万年的浓雾乌云,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未知,便是最大的变数。
隐藏着无数上古秘辛的南海归墟,说不定就和蛰伏在世界阴暗面的古神有关,容不得他不谨慎。
李长清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调查当年红姑娘失踪的真相,顺带取走青铜鱼符,而不是去闹个天翻地覆。
现在还不是时候。
如此看来,此行若想顺利去往珊瑚螺旋海域深处,一个熟悉海路的老海狼是不可或缺的了......
李长清低头想着,嘬了口烟枪,眼角的余光蓦地瞥到右手边街角有一家开放式的小酒馆,咧了咧嘴,随手把烟枪往腰后一插,迈步走了进去。
不管在什么地方,酒馆都是鱼龙混杂之地,无疑是外地人打探消息最快最省力的选择。
自己想找的老海狼,说不定就在里面。
好吧,其实他只是有点儿口渴了。
珊瑚庙岛四面环海,椰林婆娑。,一派南国风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海详气息,崖下的渔村幽碧深邃,没有车马喧嚣之声。
而这间酒馆就开在渔村旁的集市前,说是酒馆,其实就是一个旧木头箱子搭成的长条柜台,所有的座位也都是露天的木箱,两边挂着绳,晾着鱼干,柜台上除了各种各样的酒水之外,还有琳琅满目五花八门的“青头”。
现在正是一天太阳最毒的时候,喝酒的人不是很多,只零零散散围坐着十几个敞胸露怀的黑瘦汉子,头上裹着汗巾,一看便知是常混海的。
李长清大步走到柜台前,老板见有客人来了急忙从迎了上来,抬眼打量了他两眼,嘿嘿一笑,操着古怪腔调的普话问道:
“好汉,要什么酒?”
好汉?
李长清被老板奇特的称呼搞得一愣,古怪地看了对方一眼,笑道:
“啤酒,要冰的。”
说完,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票子摆在了柜台上。
“您稍等。”
老板收了钱,黑炭般的脸上笑意更浓了,然后一溜烟跑到柜台后,没多久便端着一杯冰啤走了出来,放在他面前,笑问道:
“客人,听您的口音,不是本地的吧,从国内来的?”
李长清接过酒,仰头灌了三大口,只觉浑身舒爽无比,长出了口气,瞄了眼老板的瘸腿,点了点头随口答道:
“京城来的。”
“哟,那可够远的啊!”
老板目露惊讶,眼睛转了转,旋即走出柜台,来到李长清身边坐下,伸出一只手哈哈大笑道:
“认识一下,俺叫掰武,也是华人,兄弟叫什么名字?”
“李庆长。”
李长清看出了对方想套近乎的意图,但没放在心上,把糊弄闽锡老汉时说的假名字又搬了出来。
“原来是庆长兄弟,幸会幸会!咱们都是同胞,能在这珊瑚庙岛相见是缘分,今天这酒老哥请了!”
酒馆老板对他随意的态度毫不在意,显得异常兴奋,似乎见到老乡十分高兴,不但将收的钱原数奉还,还从旁抄起一壶啤酒和李长清碰杯之后,咕嘟咕嘟喝了了底朝天,然后开始面色潮红地报其家门了。
掰武的祖辈曾在前清水师营听差,到了中华民国时期,就开始在海上做起了没有本钱的买卖。
买卖传到掰武这辈,他却因腿上中枪落了残疾,成了个“掰佬”,只好流落在珊瑚庙卖酒为生,不过这只是表面的生意,他主要还是为外来者兜售各种商品。
掰武拍着胸膛告诉李长清,说不管这岛上有的没有的,只要老乡需要,他都能从特殊的渠道搞来。
李长清大风大浪见得多了,一眼便看出了这掰武葫芦里卖的药,不动声色地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也不客气,当即道:
“掰武老哥说的对,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咱们哥俩能在这见面,说明缘分不浅,既然如此,那兄弟我也就不客气了!”
“对对对,千万不要客气,想要什么尽管说!”
掰武大笑。
李长清也笑了笑,毫不避讳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实不相瞒,老弟我这一次来珊瑚庙岛,是想要去那珊瑚螺旋捞沉在海底的青头,但苦于不熟悉海路,需要找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海狼做向导,想跟掰武老哥你打听一下,有没有认识的熟人?”
“去珊瑚螺旋深处捞青头?”
掰武闻言一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异常,似乎很佩服李长清的勇气,而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摸着下巴做苦思状。
“老弟,你让俺想想...”
李长清见状心知有戏,也不催促,便又从柜台后摸出一杯扎啤,自顾自喝了起来,很是气定神闲。
没过多久,掰武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桌子,笑道:
“对了,俺还真认识这么一个人,绝对满足兄弟你的要求!不过嘛......”
说着,他面露难色,皱着眉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正主儿来了!
李长清见状心中一笑,拍了拍掰武的肩膀道:
“早就听说珊瑚螺旋沉船墓地的大名,今日到此一见,真个不同凡响,果然是珍惜宝货遍地!”
他指了指酒馆柜台上摆着的大小青头,冲掰武抱了抱拳,笑道:
“其实老弟我这次来,除了为了去珊瑚螺旋深处捞青头,这岛上众多宝货也不想放过,我看老哥你在这呆了这么多年,压箱底的货肯定偷偷收了不少吧?何必请出来给老弟我开开眼?”
“嘘!”
掰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找了个汉子替他看店,便拉着李长清出了酒馆,在村里七怪八拐,来到了一间小木屋里。
他先从角落里推出几口陈旧的老木箱,揭开盖子,露出其中的东西,目光闪烁地盯着李长清,神秘兮兮地笑道:
“庆长老弟,你看这水...如何?”
李长清随意瞥了眼箱子里的东西,而后不屑地撇了撇嘴,摇头失望道:
“掰武老哥,都是道儿上的,就别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西贝货唬弄老弟了!”
以他的眼力,如何看不出来,这些箱子里装着的青头都是些不值钱的“乐色”,比渔村集市上买的那些地摊货成色好不了多少。
掰武见他的小伎俩瞬间被对方识破,有些尴尬地咧了咧嘴,俯身将木箱盖上又推了回去,对李长清歉意一笑,叹了口气道:
“老弟勿怪,俺这也是为了安全起见嘛!”
说着,他朝李长清竖起了大拇指,恭维道:
“俺之前没看错,老弟你果然是个大行家,这下俺就放心了!”
李长清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掰武这话说的倒也没错,按照古董行上的规矩,在做生意之前,卖家一般都会先试探试探买家的眼力如何,究竟是不是个懂行的,然后决定拿什么东西出来。
否则再好的东西,到了那些不懂行的小白手里,也只会被当成是不值钱的垃圾,随手丢掉。
如此一来,卖家不但赚不到钱,还要被人在心中嘲讽拿些破锣罐子来糊弄人,完全得不偿失。
古董这东西,往往只有在懂行的人之间交易,才能发挥出它的最大价值,所以掰武这种试探也合乎常理。
毕竟,第一次见面,谁也不清楚李长清究竟有几斤几两,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这时,掰武揭开旁边的帆布,从一艘破烂的小木舟底下又拽出了两个破旧的木箱,推到李长清面前,搓着手赔笑道:
“嘿嘿,之前的事老弟勿怪,这两箱宝货都是前些日子老哥俺从海沟子里找到的一艘明代的宝船船舱里翻出来的,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老弟你掌眼?”
李长清看了他一眼,将信将疑地拽过两只木箱,一股浓浓的鱼腥味直冲天灵。
揭开箱盖,里面裹着厚厚的脏布,又一层一层将其拆剥开来,漫不经心地往里看去,顿时怔住了。
“这是...”
掰武从帆布底下抽出来的这两只木箱里,装着满满一堆奇形怪状的古玉,有的形如瓷片,有的形如枯骨,也有的形似兽角兽牙,不仅形状古怪奇诡,颜色更是斑驳离奇。
由于是一水的青头货,就算保存得再好,也会在海中被自然环境侵蚀,所以大抵是以暗灰色为主,有些部分水浸尤存,或是色如生姜,或是色如烂酱,也有鲜艳如红枣的斑痕,显得五彩斑斓。
“怎么样,还不错吧!”
掰武见李长清面露惊色,脸上不由有些得意,指着箱子里的古玉低声道:
“这可都是千年古玉,每一枚都是稀世珍宝,随便放出去一件都价值连城,收了这些宝贝,哪还用得着亲自冒着生命危险去珊瑚螺旋深处捞青头,老弟有没有兴趣?”
李长清望着身前花花绿绿的古玉,缓缓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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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走啊,老弟!”
“回见!”
挥手与满面春风的掰武道别,李长清离了小木屋,嘬着铜烟枪向渔村的另一头走去。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酒馆老板竟然会有那种东西。
商周时期的古玉!
最关键的是,观其上的纹饰竟与青铜符上的极为相似,很可能同是恨天古国的东西!
这真是......
李长清心思直转,摩挲着手中斑驳的古玉,目光闪烁不定。
凡是海中所出千年古玉,往往没有一件是完美的,古玉在海中沉浸既久,海水中的腥液和海腥气中含有的盐卤等成份,污秽之物闭塞了玉身土门,所以使得这些玉质大多有伤。
但是,玉的品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来源。
掰武虽然是青头贩子,但显然对这两箱古玉的来历和年代并不清楚,只能根据上面的纹理大致推断出是千年前的东西,却看不出其具体朝代。
但李长清眼光何其毒辣,只一眼,便将箱中古玉的底细望了个底儿穿!
他再看出是来自恨天古国的东西后,便动了心念,用了些口舌手段,没费太多银钱,便从掰武那两箱子古玉中挑了两个最为出水的盘了下来。
之所以没有全部拿下,只是因为没有必要,古玉再好再珍贵,毕竟只是一些死物,除了换钱没有别的用途,对于现在的李长清来说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那掰武收了钱,笑得比菊花绽放还灿烂,还以为占了多大便宜,实则底裤都被人看穿了,尤不自知。
但他也不算亏,毕竟结实得了不少好处,在这穷乡僻壤,也算得上是一笔横财了。
不过,那老小子还是有些自负了,孰不知自古财帛动人心,也就李长清心眼儿好,从不自恃勇力欺凌弱小,要是换做别个,陡然见到两箱千年古玉,恐怕早就忍不住贪欲,心起杀机了!
“这也算是双赢吧...”
李长清微微一笑。
这一趟他不仅得了两枚恨天古玉,还得到了关于老海狼向导的消息,可谓收获颇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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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掰武提供的线索,李长清很快便找到了村东头的一间简陋的窝棚外,远远地,便看见一老两小三个人影正咬牙拖拽破烂的渔网,累得满头大汗。
就是他们了!
李长清见到三人,眼睛一亮,当即收起烟枪,大剌剌地走了过去。
三人正在忙着拖拽渔网,忽然见到有生人靠近,都被吓了一跳,急忙放下手中活计,靠在一起,紧紧盯着来人,目光警惕。
“站住,你是什么人?”
站在最前面的老汉上前一步,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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