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
给瑰洱换上睡衣并盖好被子后,蒂娜悄悄来到洗手间,锁上门,然后宛如虚脱般靠在门上,双臂下垂。
随着双腿逐渐往前蹭,蒂娜最终坐在地上,眼泪不住地从眼眶里流出。
她很小心地控制声音,生怕她的哭声引来阿米莉亚或者吵醒睡在房间里的孩子,但越是压抑,就越痛苦。
只要一回想起废弃工厂地下被她杀死的那个魁梧男人,她就一阵后怕。
从旁观者的角度,她发现自己残忍而又暴虐,比起陆绮之流也不遑多让。
这不是正义,而是虐杀!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变得陌生,导致瑰洱都躲着她。
就结果而论,她替小男孩报仇了,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方式的复仇,似乎不能说服她,只会让她感到恐惧。
她想起白川一,曾经那个想要肢解她、以虐杀小孩子为乐的残忍恶魔。
随着时间推移,她似乎已经摆脱过去的阴影,但实际上,白川一的恐惧与狂热依旧影响着她。
如果白枫大人救我是为了让我成为像白川一那样的魔鬼,那还有什么意义!
她一拳捶向地面,毫不保留,地上的瓷砖嗡嗡作响,好像下一秒就会碎裂开来。
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她越发不明白了。
魁梧男人该死么?当然该死!但为什么,杀了他的我却并不能心安理得……
那一瞬,蒂娜已经隐隐意识到杀人所带来的诅咒,不论手上沾染的鲜血是罪恶的还是高尚的。
哭声渐歇,蒂娜抬起满是泪痕的面庞,看了看时间,离货物交接只有四个小时,算上赶路的时间,如果再不出发,悲剧依旧会发生。
不过,她没有立刻出门,而是收拾一
“喂,是妈妈么?”
“蒂娜?在学校过得还好么?”
电话另一头,程丽丽心头一慌,她可以面对千军万马而面不改色,唯独不希望蒂娜知道她双目失明的消息。
“很好,我在这边也交到朋友了哦~”
“那就好,对了,这么晚了找妈妈有事么?”
“是这样的,妈妈,你有没有办法消除一个人身上的气息?就是不让别人闻到的那种。”
说这话时,蒂娜眼神微眯,她可还没忘记之前陆绮隔着门板都能嗅到她身上的味道,如果她打算今晚救人的话,就一定会遇到陆绮。
“你要做什么?”
程丽丽当然有办法,只是她很警觉,蒂娜突然给她打电话,她总觉得有些蹊跷。
“我有一个朋友叫亚兹,她明天约会,我和其他朋友打算跟着替她出谋划策,但亚兹的男朋友鼻子很灵,我们不想被发现……”
蒂娜拿出早就想好的说辞,她可不想让程丽丽知道她孤身犯险,不然程丽丽肯定不同意,所以她只能拿亚兹当挡箭牌。
“原来是这样。”
对于蒂娜的解释,程丽丽没有怀疑,可能是因为在解忧茶馆待久了,蒂娜经常干出大炮打蚊子这种事来,所以程丽丽也习惯了。
“妈妈的确有种办法可以掩盖自身气息,其实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的味道,只不过有的味道特别淡,常人是感觉不到的,而我接下来教你的办法,正是流沙秘籍上介绍的方法之一,枯草香。”
“枯草香?”
“没错,你那边有纸笔么,记一下枯草香的配方。”
“妈妈等下,我回房间拿。”
将配方说给蒂娜听后,程丽丽提醒道:“你配置好后只需要将枯草香均匀涂抹在衣服上就可以奏效,效果大概能持续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足够你用了。”
好在配方上的材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而且程丽丽已经说明最便捷的配置方法,所以蒂娜准备了半个小时就成功了。
赶到松江湾后,蒂娜远远隐藏起来。
长夜漫漫,港口前的集装箱分列纵横,一眼望去,宛如阴影之中的怪兽,稍不留神就会被无情吞噬。
蒂娜看了看时间,离凌晨三点还有十分钟,借着港口稀疏的灯光,能依稀看到不远处的海平面上,一艘货轮正打着探照灯缓缓驶来。
随着货轮靠岸,阴影中突然冲出一队保镖,他们荷枪实弹、面容严肃,排成两列在码头,似乎在等待话事人的到来。
不多时,一个西装革履的老头出现在码头,他快步穿过人群,对周围的保镖视而不见,直奔货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蒂娜总觉得这个老头的背影有些眼熟。
与此同时,货轮上也下来一个人,他们仿佛在交接什么,最终达成一致,只见那人冲货轮一挥手,船上下来一批穿着制式服饰的人员,他们分列船舱两侧。
这时从船上走下来五个身着礼服的少男少女,男的俊俏女的可爱,举手投足间流露出良好的涵养,一看就知道是富家子弟。
船上的水手们一直护送这五人,直到他们坐进老头带来的车队中才撤退。
蒂娜在一旁看得心焦:货物呢!我来这里可不是看这些少爷小姐摆谱!
就在蒂娜心中抱怨之时,一旁的起重机突然启动,突如其来的轰鸣声吓了蒂娜一跳。
再看向岸边,此时保镖们正卖力地卸货,将船上的集装箱抬到岸上,然后起重机将集装箱抬到指定位置。
蒂娜左看右看,也没见到陆绮,于是放心大胆地来到集装箱旁边,敲了敲铁皮。
没有回应。
蒂娜再次敲了敲,然后将耳朵贴近箱子,想听听里面有没有动静。
令她失望的是,集装箱里依旧没有半点动静,死一样的寂静。
蒂娜抽出永恒之枪,暗搓搓地捅穿集装箱,然后挖开一个洞。
好在周围有机器工作的声音,不然割铁皮的动静在这空旷的港口里还真有点突兀。
不知为什么,月黑风高夜干些偷偷摸摸的事,蒂娜还觉得挺刺激,但当她借助手环电筒查看集装箱内部的情况时,整个人呆住了。
那是怎样的地狱景象啊!一个个孩子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他们身体上到处都是腐烂的脓包,有的脓血已经干涸,有的还在汩汩流出。
在狭小的空间里,装着几十个孩子已经很拥挤了,在不知名瘟疫的影响下,这些生命就是疾病的祭品,将箱内染成暗红与焦黄。
蒂娜还能看到几个孩子在拼命地呼吸,弥留之际,仿佛在表达对这个不公世界的不舍。
她拳头紧攥,胸口发堵,恨不得将永恒之枪捏碎。
她仿佛能看到这群孩子曾经用力地拍打集装箱,想要逃离这个地狱。
她眼神冰冷,瞳孔表面覆盖一层死寂的冷漠,而更深处,狂暴的杀意正疯狂聚集。
空气中似乎还停留着那群少爷小姐的薰衣草芬芳,但隐隐地,一股风雨欲来的血腥味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