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宋嘉书回到景仁宫的时候,只觉得头疼的要命。
一进门便让白露点上薄荷香,然后再拿薄荷膏子来,挑了好多抹在太阳穴上。
白宁见娘娘神色倦怠不说,连着脸色都有点发青,很像是她往日见裕嫔醉酒的样子,不由惊奇道:“娘娘不是千杯不醉的酒量吗?怎么今日这么个形容?难道昨夜娘娘也醉了?”
不应当啊,白宁是眼睁睁看着娘娘这十年来,在喝酒上达到了‘无敌最是寂寞’的高度。
当日四阿哥的大婚,宫中所有太妃、妃嫔并各宫中有头脸的女官,再加上宗亲命妇轮番来敬酒,娘娘一一喝尽,一点没事儿。
不是白宁敢对皇上不敬,而是皇上真不可能喝过自家娘娘。
听白宁发问,宋嘉书摇头,然而一摇头却觉得脑仁疼,连忙停止摇头,只道:“我没醉,是皇上醉了,我只是通了个宵。”
昨夜说起十三爷的病情来,皇上到后来简直是声泪俱下。
宋嘉书一点都没有夸张,皇上最后拉着她的手道:“若是能折了朕的寿元给十三弟,朕也是甘愿的。”
这话说的,宋嘉书都不敢听。
起初皇上还能认清自己喝多了的现实,安静坐着等药。然而在等醒酒汤的功夫,皇上就已经醉深了,不顾寒冬腊月里,不顾满地宫人跪着就霍然起身往外走去。
苏培盛不敢伸手拉,宋嘉书却是拉不住,还被皇上拖着走了两步。皇上认真回头道:“你别拦着朕,朕要往奉先殿去跪祖宗,让天地神佛和我大清的先祖庇佑十三弟。”
宋嘉书实在无法,总不能由着皇上这个状态下,大冬夜里跑去奉先殿跪着,只好道:“神佛们晚上也睡觉呢,若是扰了神佛,只恐他们心情不好。”
这才把皇上劝住。
就这,皇上也在养心殿折腾了一晚上。
其实除了酒醉要出门的时候,皇上倒是因醉了一夜睡的挺好,只是说了一晚上梦话。然而宋嘉书却一点也没睡好,皇上每次开口,她都不得不惊醒。
白宁给她倒了一盏蜂蜜水来:“横竖皇后娘娘还病着,也不要妃嫔请安,娘娘快喝点蜂蜜水睡吧。”
宋嘉书揉着额头:“唉,真是岁月不饶人。想当年在王府里,皇上喝醉折腾一夜,我也没有这么累。”
白宁忍不住笑道:“娘娘可别说这话,您瞧瞧您哪像是要做祖母的人了。奴婢瞧着您跟十年前没有分别。”
宋嘉书已经累到没有空为白宁的话而欣喜了,简单洗漱了一下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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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醒来的时候,已然是临近正午了。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的洒在院子里。
今日是元宵佳节,只见玻璃窗上还贴着过年时候的窗花,树上也新系了些色彩斑斓的绸缎。
宋嘉书才起来用了点早午饭,白霜就进来报:“娘娘,四福晋到了。”
宋嘉书不免有点惊讶:“今日要过元宵,重华宫中自也有事要忙,怎么忽然过来了?”然后对白霜道:“别给她上茶了,只上白水吧,叫她坐一会儿,我一会儿便出去。”
白宁来给主子整理妆发,然后道:“可见四福晋是有孝心的。娘娘睡着了不知道。今儿前朝可热闹呢。今日是佳节下,皇上原要接受群臣叩拜的,然皇上却停了朝拜,带着咱们四阿哥和五阿哥还有朝上大臣们往奉先殿去了。还下旨让宝华殿昼夜不停的祈福,为了怡亲王的病情当真是好一番用心。”
对着光滑的镜子,白宁压低了声音悄悄道:“据说皇上今日还骂了好几个大臣呢,从内务府的大臣们办事不尽心,到礼部的官员们不能体会他的祈福之心,备的祭品粗糙——最后还打了两个人才算完。”
“想来四福晋是知道此事,又知道昨夜娘娘在养心殿,生恐娘娘受了什么委屈吧。”
宋嘉书叹气:如今早不是前几年了,现在皇上的话就是这天下最要紧的话,所有曾经跟他对着干的人,现在都躺到了地底下。
所以在怡亲王病倒后,皇上这样折腾,满朝文武居然没有一个再敢劝他。
富察氏果然是为此事来的。
只是她向来说话妥帖,只是道:“媳妇在重华宫自己呆着也无趣,所以想来寻额娘说说话。因知额娘昨夜在养心殿劝慰皇阿玛,估计回来要补眠,所以没敢上午来。”她说着低了低头,也有点担心正在皇上跟前的弘历。
宋嘉书对她点头:“你放心吧,皇上的脾气,我与弘历都知道怎么应对。”然后看着她还一点也不显的腹部:“没怎么难受吧?弘历这些日子也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富察氏忙应下,然后又道:“额娘,我身子不方便,近来爷又忙着前头的事儿,不是宿在部里就是直接在前头书房歇着。我就想着,叫高氏搬到前院去照料爷吧。”
她说的极其自然而温和,宋嘉书抬手揉了揉额头:这就是这个时代最标准贤惠的福晋啊,在自己有孕后,先要想着怎么安排夫君的侍寝问题。
正如当年给弘历挑宫女一般,她对这种约定俗成的惯例,仍是不怎么习惯。
于是只道:“既是重华宫的事情,你就自己定吧。只一件,别光想着不委屈弘历,也得想着,别委屈了你自己。”大概是还没歇过来,宋嘉书脱口而出自己的心声:“女人啊,委屈惯了自己,男人也只会当无所谓的,何苦来着。”
见富察氏略带诧异的眼神,宋嘉书才醒悟道:“你最近饮食怎么样?爱吃咸的还是爱吃甜的呀?”
富察氏:……这个话题转的也太生硬了?
想到方才的话,她眉眼弯弯一笑:“额娘说这话是心疼我,我心里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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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富察氏回重华宫的时候,还拎了几道景仁宫特产的小吃。
自打三阿哥被革除皇子名额,七阿哥也夭折后,这宫里跟熹妃与四阿哥相关的事儿,就是头等大事。
所以景仁宫的待遇当真是一年年稳步上涨。
刚进宫的时候,宋嘉书还要跟耿氏一起发愁在宫里要花的银子多,可这几年,她已经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了。宫里各处伺候的,除了年节下也不敢索收景仁宫的赏赐,却仍然尽心尽力的服侍。
宋嘉书闲来无事,就在景仁宫内继续捣鼓点吃的。
富察氏刚回屋里,宫女就报高格格到了。富察氏一笑命请。
高氏进来的步伐很轻快,虽然穿着花盆底,但一点也不影响她像一只飘摇的小蝴蝶一样轻盈。
“姐姐是不是又从熹妃娘娘处拿了好吃的来?我都闻见了。”
富察氏都诧异了:“你的鼻子未免太灵了一点。”
高氏就失笑:“福晋姐姐真信啊?我哪就能闻见啊,是刚刚姐姐进门的时候,被我看到了。”
富察氏就笑:“你惦记着娘娘宫里的吃的,为什么今儿我叫你一并去请安,你不去呢?”
高氏摇头道:“我可不敢出门了。腊月里头,跟着姐姐出门两次,我自己又去逛了两回御花园看灯。不知怎么得皇后娘娘就知道了,把我叫过去训了一顿,说我只是寻常格格,不许我轻狂。”
高氏的面容上就浮现出委屈:“皇后娘娘叫我听福晋的话,不许仗着阿哥的宠爱就生事。可我当真没有生事。”
富察氏安慰道:“皇后娘娘是咱们阿哥的嫡母,她说的话便是爷也要好好听着的,你以后也只听着就是了,可不要驳回娘娘。”
高氏眼睛就睁圆了:“我哪里敢?皇后娘娘看着当真厉害,在她跟前我都不敢喘气儿。跟着我去挨骂的紫藤知道的,她说我在钟粹宫里头脸都憋红了。”
富察氏再次失笑。
高氏这个脾气啊……其实富察氏大约知道皇后为什么看不惯高氏。
因高氏的阿玛高斌是这两年因治水有功晋升颇快的官员,而高氏又生的容貌极佳,富察氏无端觉得,皇后娘娘是在高氏身上,看到了一个她不喜欢的,已经不在了的人。
好在高氏是个有点稀里糊涂的性子,也没有追求真理的心,发现皇后不喜欢她,她也就躲在重华宫不出门。
富察氏此时对她笑笑道:“去熹额娘处总是无碍的,下回你跟着我一并去就是。”
高氏也跟着点头:“那好啊,我觉得熹妃娘娘挺喜欢我的,还送我镯子钗环打扮我呢。”
富察氏莞尔:是了,熹妃娘娘跟宫里别的娘娘很不同的一点的是,她特别喜欢看美人,对来请安的内外命妇,若是生的好看,她就会多说两句话。对儿媳妇辈的姑娘们更是如此,每回见了高氏,娘娘的眼睛都是一亮,露出一种很自然的赞叹和欣赏。
富察氏又与高氏说了,等明日让她搬到前院书房去,就近照顾四阿哥的起居,高氏也欢欢喜喜的应了,然后又带着富察氏分给她的吃食,跟来的时候一样轻盈翩跹的走了。
宫女在旁看着就不免道:“福晋……”
高格格本就是最先服侍四阿哥的,又得四阿哥喜欢,这回福晋有孕,还特意把高格格送到前院去。
富察氏也只是安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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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皇上的虔心祈福起了作用,待到春暖花开的时节,不但皇后的病恢复如初,连怡亲王的身子也大见好转,已然能再次上朝了。
那几日,宋嘉书就见皇上的脸上阴云散尽,简直是晴空万里起来。
甚至还与自己喝了几杯庆祝的酒。
席间皇上就说起今春的选秀:“朕想着,既是三年一回的大选,要不要给弘历再挑两个八旗出身的妾室。还有弘昼,这孩子不定性,多些人服侍也好少出去胡闹。”
宋嘉书:……皇上给儿子们挑妾室的频率,比给他们挑属官的频率还高。可见皇上本人,是很悲痛于自己这一世稀少的子嗣,颇为想在儿子身上弥补。
且说皇上如今就剩下这两个儿子,弘历是当成继承人来看的自然要严为上,对弘昼皇上就难免转变了些,开始向慈父方面过度一二,导致弘昼这两年常带了人出宫撒欢,成为了让京中各处颇为头疼的混世魔王。
宋嘉书只道:“臣妾看着弘历宫中人也不少了。”
皇上想了想:“既如此也罢了,还是先有个嫡子更要紧。何况待过了清明祭礼,朕准备派他出京几个月,便是指了侍妾也是白费。”
宋嘉书不免好奇道:“皇上要命弘历出京?”
在弘历储君之位几乎内定后,皇上对所有派给弘历的差事都十分精心挑选,六部的各种事宜都轮番交给过他,让弘历去熟悉,但还从没让他出过京城。
皇上点头道:“朕准备命他跟着十三弟出门往武清段正在修整的北运河上去,让他亲眼见见治水之事。”
朝廷每年为了水患拨下去的银子都是海量,在雍正爷看来,别说用泥沙了,便是用这些银子也能堆砌一座大坝了,然而一到汛期,各地仍是多有水患。
其中朝廷的银子到底去了哪里,皇上想一想就要生气。
于是从前年起,皇上只让怡亲王管治水之事,也是下了决心的:旁的官员他不肯信,只有怡亲王亲自出马,他才能信任。
皇上饮了一杯酒,又感叹道:“朕让弘历跟着十三弟出京,也不单是让他学着治水之事——也是要他看着十三弟些。”
“这回十三弟病的凶险,也瞒不住了朕才知道,他这两年辗转各地治水,不但昼夜不歇勤勉于事,很多时候还不顾危险,自己也跟着翻山越岭的到险要之地去探查。”
皇上眉头紧皱,简直称得上痛心疾首:“他的腿伤,本就怕劳累潮热之处,他自己却一点不知顾惜,甚至生怕扰民扰官,有时候也不带什么侍卫,当真是不要命了!”
宋嘉书虽并未听说过这些细事,但也常听弘历提起,十三叔在朝上做事真是呕心沥血。
弘历曾私下感慨道:“儿子从前还觉得皇阿玛对十三叔有些过于厚待信赖,可儿子真跟着十三叔一起办差后,才觉得十三叔实在是担得起皇阿玛之心的,凡事在十三叔手里,谨慎完善之处甚至不下于皇阿玛亲自料理。”
皇上毕竟要管理偌大的国家,一日批那么多折子,见那么多大臣。
很多事情皇上虽然是精益求精的性子,但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盯到毫无瑕疵的程度。可弘历眼见着十三叔办事,是真的凡事都按照最高标准来,一点不怕麻烦,只想把最好的结果呈给皇上。
怡亲王的忠心可见一斑。
皇上此时感叹过后,便叩着桌子道:“如今他病才好,便力陈要出京继续到北运河去,朕可不会再放心他自己出京了!正好叫弘历去学些治水之事,别叫臣子诓骗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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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宫。
弘历也正在与富察氏交代:“皇阿玛吩咐我跟着十三叔出京,这一去短则三四月,长的话只怕一年也未可知。”毕竟十三叔在高标准严要求上这一点跟阿玛是如出一辙。
且对弘历自己来说,这江山未来也是他的江山,这会子治水之事料理清楚了,将来于自己也是极大的幸事。
所以这回,他也是做好了吃苦耐劳打持久战准备的。
富察氏与他夫妻一心,也从来□□,便道:“爷只管放心出京,宫中一应事务自有我。”她笑容安宁,手搭在还未显怀的腹部,沉定道:“我不单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也会管束好这重华宫中不出事端,爷在外头办事,丝毫不必顾虑宫里。”
顿了顿又轻声道:“也不必挂念京中有人作祟。”
京中还有富察氏的母家,还有做着军机处大臣(如今已然成立军机处,不再是总理事务大臣)的马齐。
富察氏这话的意思是,弘历也不用担心离京时间长,跟君父生疏,以至于储位生动。
弘历握了握富察氏的手,颔首道:“宫中有你,我一切都放心。只是你到底是初次有孕,凡有不决之事,便去寻额娘就是,别只自己撑着。”
富察氏都一一应下来。
弘历往书房去的时候,正好遇到高氏正带着小宫女在院子里追赶孔雀,见了他进门,高氏欢喜道:“爷回来了?”
然后给他看手上一根孔雀羽毛:“不是我揪的,是它自己跑着跑着就掉了一根。”
弘历忍不住笑道:“那你不追它,只怕它也不会掉毛。”
高氏有点不好意思道:“实在是前院太无聊了,爷又不常回来。”
弘历闻言就道:“等下月,皇阿玛便命我出京去办差,只怕一年半载也未必回来。”见高氏显而易见的失望,弘历便道:“你搬回后头去住,多陪陪福晋。”
高氏用力点头:“好,我知道现在福晋姐姐不能多劳累,我便回去给她帮忙吧。”
弘历心道,你不要回去给她添乱便是帮忙了。
面上还要表扬她:“正是,你们一起做个伴也好。”然后又嘱咐她:“只是你少出门走动,皇额娘规矩严明,只怕不喜欢。”
高氏心有余悸:“不用爷说,我都知道了。”
再弄明白弘历出京是要去北运河时,高氏顿时抛下了所有旁的事儿,只追着弘历问道:“那爷就会见到我阿玛了?阿玛也两年没回京了呢。听说河道上很是辛苦,阿玛写信回家说自己瘦了许多,每回都让人从京中多带些成药去,爷也要多带一些。”
弘历听她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全当背景音乐,横竖只要他随时嗯哼两声,高氏就可以自己说下去,弘历全当放松神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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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到了春日。
宫中的春日,繁花似锦,在宋嘉书眼里,却都是盛开的过敏原。
这日往钟粹宫去,她还给自己带了个兜帽。
皇后见了不免道:“知道你春日里不好出门,若无事也就不叫你了。”
宋嘉书摘了兜帽递给白宁,只笑道:“皇后娘娘言重了,您有事叫臣妾,便是天上下刀子臣妾也得来啊。”
皇后不免一笑。
很快进入正题:“今年选秀,除了要给皇上再留几个人外,主要还是阿哥们——可本宫听皇上说,你倒是为弘历推辞了去。”
宋嘉书点头:“皇后娘娘也知道,过了清明,弘历就要出京了,何况如今重华宫的人也不少了。”
皇后端着茶盏也不喝,想了想道:“虽说人不少,但听说除了富察氏,弘历倒只喜欢包衣出身的高氏。”
宋嘉书笑着跟皇后打太极:“臣妾如今见弘历的时候也少,每回见了只想着问问他近来有无劳累,倒少问他宫里之事。”
皇后便略微蹙眉道:“你是做额娘的,除了关心他的身体,也要操心他的妻妾之事才是。”
宋嘉书心道:把手伸的太长的婆婆,才是导致夫妻关系不好的最大原因。
皇后想了想便道:“去岁因着七阿哥夭折之事,皇上推迟了一年选秀,倒有些不巧,不然本宫族里倒是有几个好姑娘。可惜去岁耽误了一年,今年年纪便不合适了。”
宋嘉书微微坐直了身子:来了,皇后叫她过来的真正用意,应当在此。
果然皇后道:“乌拉那拉氏是大族,也是满洲老姓,本宫想着,来日给弘历从中挑个侧福晋也好。”
宋嘉书只是含笑:“一切只凭皇上和皇后娘娘定夺。”
皇后笑意加深,直接道:“熹妃也知道,这两年皇上见本宫越发少了,哪怕年节下也只是说两句面上的话罢了。这话本宫去向皇上说,只怕不妥,还得熹妃你这个生母向皇上说才是。”
宋嘉书心内叹息:自打皇贵妃去后,她一直避免着跟皇后走到如今这一步。
皇后所要的唯一的后位、尊贵、权柄,宋嘉书全都离得远远的。可就算这样,也终究到了这一步:皇后要的不是她的合作,不是将来两人真的是平起平坐的太后,而是熹妃完全臣服于她。
俱宋嘉书所知,皇后母家中这一代是没有适龄女孩的。
而乌拉那拉氏族群极大,与钮祜禄氏差不多早就分了许多家,不是说同出一姓就是亲戚,而是哪怕同样的姓氏,也得打八竿子才打的着。
皇后这回张口就要一个侧福晋之位,大约并不是为了扶持与她血缘不近的乌拉那拉氏女儿家,只是要看看,熹妃肯不肯听她的话。
宋嘉书想,这些年来,她在皇上与皇后间的夹缝里头,过得还算不错。
如今这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没有了雍亲王府的李侧福晋、没有了入宫后的贵妃,皇后终究看到了一个会有威胁感的熹妃。
皇后娘娘这是标准的对事不对人,谁对她的权威会产生威胁,她的矛头就会对准谁。
皇后见熹妃只是沉默,便搁下一口没喝的茶道:“怎么,难道熹妃觉得本宫说的不对,还是熹妃心里另有取中的钮祜禄氏的姑娘?”
宋嘉书摇摇头:“皇后娘娘,臣妾不会向皇上开口要任何一家的姑娘做侧福晋。弘历之事,但凭皇上定夺。”
皇后脸上的笑容敛去了:就在短短片刻前,熹妃说的还是,一切只凭皇上和皇后娘娘定夺。
可这会子,熹妃用同样平静的语气,说是一切凭皇上定夺。
略显紧绷的沉默在后妃二人之间弥漫,白宁甚至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汗珠滚下来。
半晌后,皇后用一种标准的,皇后的语气道:“熹妃说的是,既如此,你就先告退吧。”
宋嘉书出了钟粹宫,白宁忍不住担忧道:“娘娘……”
宋嘉书摇头:总会有这一天的,她又不是皇位本身,能让所有人都喜欢的不得了。
皇上和皇后之间,她只会有一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