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本来横冲直撞的这头庞然大物改变了方向,盾圈里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毕竟,在这种如小山一样的巨兽直冲而来的压力面前,是极易让人心理崩溃的,而来自空中头顶的箭枝威胁,也不复存在,所有人都牢牢地抓着木盾,坚守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
刘裕哈哈一笑,低下了头,三枝长箭“嗖嗖”地从他的头顶擦过,把那鲜红的盔缨也射落几许。断落的红线,在这小圈之中飘荡着,让每个人的身上,都沾染了少许。
支妙音急得几乎要站起身来,秀容也变了颜色,从她这个位置,看不清圈中的具体情况,可就在她刚要起身的一瞬间,刘裕却是抬起了头,拍了拍头盔,对着左右同伴们笑道:“没事,咱们继续打,大家要牢牢地守住位置,准备迎接战车的冲击了。”
支妙音一颗悬着的芳心这才放下,她重新闭上了眼睛,敲起木鱼,可是秀目却是微微地留了一道缝,让她可以看到场内所发生的事情。
小圈内,孙兴长舒了一口气,蹲在刘裕的身边:“你怎么知道战车要冲击了?”
刘裕正色道:“这一套是他们的连环杀招,战车出场,只是在四周驰射,扬尘,而直接的威胁,在于那头大牛,他们就是要逼得我们竖盾防箭,聚集在一起,然后用这巨兽上来把我们全部踩死,而且大牛在逼向我们时,在我们头顶放箭,若无人挥盾抵挡,可能在大牛冲上来之前我们阵就散了。”
“可是当我箭毙大牛上的射手,逼退这巨兽之后,战车的驰射就没有意义了,他们扬尘四起,奔跑不停,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位置,不让我们有机会射中他们的人,可是我们有盾在这里,他们射得再多,也无法打穿我们的防线,现在大象在乱跑,不敢冲我们来,却有可能踩到他们战车,所以,接下来他们会放弃这套驰射,直接冲击我们的盾阵。”
燕小二满脸尽是叹服之色:“他们会怎么冲?象那大牛一样直接过来踩我们吗?”
刘裕摇了摇头,一指在圈外已经开始从烟尘之中穿出,向着自己这里驶来的一辆战车,御手在不停地挥鞭打马,把速度加到最快,而车上的弓箭手已经放弃了射击,紧紧地拉着一侧的车栏,位于车右的槊手,则挥舞着一根长约一丈二三尺的大戟,戟头锋刃闪闪发光,直指小圈。
刘裕说道:“看到没有,他们就是这样冲,不过,我们的盾阵虽小而坚,你们记住了,把盾放斜,人都钻到盾下,以承受其压力,如果他们正面冲上来,就在车轮压上盾牌时向上顶,把这战车掀翻,如果他们从侧面冲击,那一定是用大戟来击打我们的盾面,要牢牢地守住,死也不能放手,手一松,盾阵破,那我们大家全都得完蛋!”
所有的囚徒们齐声大吼:“死不放手!”
战车的车轮的轰鸣之声,越来越近,所有的囚徒们都已经趴到了盾下,按刘裕说的,把盾牌呈六十度左右的角度,斜向上顶,这样可以承担最小的受力,马车之上的车右槊手,面目狰狞,抡着大戟,在头顶如同风车一般,伴随着他凄厉的尖啸与战吼,震得盾内诸人全都头皮发麻,血气上涌。
刘裕大声道:“稳住,稳住,稳住!大家跟我一起喊,一,四,五,二,五,四,一,八,八!”
囚徒们不知这话是何意,但刘裕的话仿佛有种魔力,所有人都张开嘴,跟着刘裕大喊,说来也神奇,当他们张开嘴时,本来身体里因为内外的震动,而感觉到整个人血液都在沸腾,内部要爆炸的那种压力,顿时就散去了大半,那车轮的轰鸣与车右槊手的咆哮,也没那么可怕了,甚至,在喊这些口号的时候,感觉到了一种凌驾于敌人之上,那无比的自信。
“轰”地一声,大戟狠狠地砸中了最前面的一块盾牌,盾下的一名叫阿里不的囚徒,给砸得剧烈地抖着,耳鼻之间都顿时渗出了血,可是他瞪大了眼睛,嘴里一直不停:“一,四,五,二,五,四,一,八,八!”他臂上的肌肉,不停地鼓动着,肌肉的线条也一变再变,双手死死地抓着盾后的木柄,把整个人的力量都顶在这面木盾之上,半步不退!
这一戟击得木盾只是微微一晃,却没有给击倒或者是击破。刘裕猛地大吼一声:“顶得好,继续!”
他的话音未落,大戟又“轰”地一声,击中了阿里不边上的另一块盾牌,这块盾牌是另一个叫别里哈的囚徒所撑,由于这次的一击不象开始那一下,挟着长途奔袭时战车的加速,也没有那槊手风车挥舞之后再荡击的巨大动能,只是给弹起之后,几乎是原地的一击,所以威力比起前一下,要小了许多,而别里哈只是轻轻地哼了一下,就牢牢地顶住了这一击,甚至都没有沉身下陷以卸力。
刘裕大吼道:“顶盾,刺车!”
他一边说,一边顺手抄起内圈里放着的一柄步槊,八尺余长,从盾牌的空隙中对着外面就是几下攒刺,尽管这一槊的长度不足,够不到战车,但仍然吓得车上的人一阵手忙脚乱,那车右槊手也顾不得再击盾了,手中的大戟跟刘裕的这一槊缠在了一起,来回格挡。
而盾中的其他三四人,也抄起长槊,从盾侧,盾顶伸出,对外就是一阵盲目的突刺,这几下没冲着人去,倒是扎到了战马,有两匹马儿开始流血,负痛嘶鸣,御手连忙猛地勒起马缰,转身从侧面驰去,只一眨眼的功夫,这战车就和盾阵脱离了接触。
看台之上发出一阵惋惜与惊叹之声,谁也没有料到,刘裕竟然这么快就逼退了战车的冲阵,刘敬宣哈哈一笑,猛地一击掌:“寄奴,好样的,就这样打,继续顶住啊!”
东晋北府一丘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