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又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越发的寒了。
距离那天杜源劫持柳顾倾扰乱逍遥鞠比赛已经过去了三天,那件事情依旧沸沸扬扬。
杜源死了,尸骨无存,血染苍穹,不管起因为何,他都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始作俑者的车家也完了,满门三千二百口,天子一声令下,杀得人头滚滚!
为一己之私挪用军备,导致两百万大军覆灭,妄图掩盖真相操纵举世瞩目的比赛,车家罪不可赦,千年世家一朝毁于一旦。
曾经何等辉煌的家族,人才辈出,朝堂高官者众,更有领兵统帅封疆大吏,甚至还有诸侯封王,巅峰时车家神话境就多达五个以上,可这样的家族,也不过龙国帝君一句话的事情。
屹立世间十多万年的王朝,任何组织,势力,世家,都显得是那么的脆弱,一点浪花都翻不起。
车家的覆灭,让人无不感到彻骨的寒,天家无情,不管你曾经做了多少功绩,犯了大错,那便万劫不复。
所谓百年王朝千年世家这样的说法,在龙国面前是多么的可笑。
前车之鉴,当真是前‘车’之鉴啊,警钟长鸣!
那天之后,许是受到了惊吓,天下第一美人柳顾倾闭门不出,已经没有在公开场合露面了,她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最耀眼的存在,行踪是隐瞒不住的,还在龙国京城,并未远行,但已经不住在遮云树上了,而是在一处小院安居,导致周边房价瞠目结舌的暴涨,哪怕她只是临时落脚……
窗外雨丝如幕,云景独立,哪怕过去了三天时间,回想那天散场时的画面,他眼中依旧闪过一丝浓浓的惊色。
那天比赛草草宣布结束,龙国帝君起驾回宫,临走之时说了一句话,语气平静从容,他说:“异域邪魔碍眼,京城重地,当安稳平静,命护龙司着手诛之,不得有误”
话音落下,九条蛟龙腾空,拉着骄阳般璀璨的帝王座驾回宫。
还在他回宫的路上,京城上空响起了一个声音,说:“臣领旨”
然后,一抹雪白刀光在龙国京城某个地方升起,不是很璀璨,但却带着寂灭一切的气息,腾空远去,刹那出现在天边京城外,绕着整个龙国帝都外围游走一圈,整个过程也就三两个呼吸罢了。
当刀光隐去,京城外各个地方的动静都平静下来了,攻打京城大阵的异域怪物尽皆被一刀抹除,那可是数十位高阶乃至顶尖神话境战力啊,只一刀!
没当回忆起那副画面,云景心头都为之凌然,那一刀的风采,他知道很长时间都无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总之,那天的事情并未闹出太大的波澜,当然,这仅仅只是对龙国本身而言,但民间,人人为之心神颤抖。
龙国底蕴,太可怕了。
过后云景和明镜老人闲聊,他了解到,当日出手的乃是龙国护龙司司正,名叫古河,更多的信息明镜老人就只字不提了。
龙国京城,划十九个区域,代表龙国十九州,直径何止万里,云景全力以赴,念力范围都无法覆盖,最多只能小半区域,可那古河隔空一刀却是绕城一圈,何其恐怖!
云景并未妄图拿自己和对方比较,未曾真正面对想再多都没有意义……
‘龙国护龙司司正,古河,类似他这样的存在,龙国还有多少?’,云景心头呢喃,不得而知。
收回思绪,不再想那么多,心头波澜不生,云景继续默默浏览远处书海堂内的书籍。
算算时间,再有几天他们就得启程回去了,趁回去之前多看点书吧,下次再来,至少是明年了,这段时间一来,书海堂浩如烟海的书籍云景连十分之一都没看完呢。
叶天方月月他们一早就出去游玩了,明知以后域门建立机会多的是,整得以后无缘再来似的。
窗外雨丝滴答,偶有寒风凌厉入窗吹动云景发丝,静默如画。
在云景一米外的书桌上,只有拳头大小晶莹蓝色毛发的虚鼠在那里团成一个球,肉嘟嘟胖乎乎很可爱,就那么静静的趴在那里,宝石般的小眼睛满是怯懦,但却显得很开心,一眨不眨的看着云景。
最近只要云景一个人的时候它都会出现,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出现在云景一米外,这点距离可谓触手可及。
但这样的距离似乎到了它胆量的极限,不敢再靠近了,没那个胆量真正和云景接触。
庆幸的是,上次它给云景偷来柳顾倾私密衣物后,经过商量,这段时间它再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
由它去了,云景也不管它,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恶意。
时间过得很快,中午时分叶天他们也没回来,有明镜老人陪着,安全方面云景也不担心。
感觉到领事府阵法有动静,云景微微抬头看向大门方向,是外面龙国安排在附近的守卫触动的,云景隔空说了句劳烦了,旋即手一招,一份请帖隔空取来入手。
哪怕是这点动静,原本米许外书桌上的虚鼠也悄无声息穿梭虚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云景也没在意,打量手中请帖。
是白文浩送来的,邀请云景前去小聚,他在请帖上言明,本应登门造访的,可领事府这种地方相对敏感,他的身份不合适,是以安排在别处。
不久就要启程归去,下次见面不知道要多久,云景收拾收拾前去赴宴,依旧让来福龙鲸看家,它俩来龙国京城后就没离开过领事府呢,俩‘小东西’整日嬉戏俨然好哥们,倒也不无聊。
啧,还好都是雄性,不至于整出跨种族之恋,否则的话,貌似这个非凡世界生殖隔离没那么严谨来着?反正云景听说龙种貌似能和很多种族诞生后代……
‘来龙国这段时间,倒是认识了一些人,南宫鸣,黑蛟王,白文浩,顾老伯爷孙俩,明镜老人,李云李溪,还有那天白文浩婚礼认识的,然真正相交却屈指可数,说起来那皇子李溪带着目的接近我,近来都没打照面,莫不是被吓住了?算了,不纠结那么多’,前去相约地点之时云景回忆此前种种。
说起来这还是云景此生离家最远的一次,虽然某种意义上他一直都陪着家人没有离开过,可终究不是本身,还是有些惆怅的,好在以后域门建立,往返龙国就方便了,朝夕可反。
白文浩邀请的地点非是金碧辉煌的酒楼,而是一野外湖中小筑,周围数里无人,冬日的荷塘莲花依旧开得艳丽,倚楼听风雨倒也清静雅致,适合好友小聚。
一步一步踏着莲叶登上小筑,每次落脚云景连荷叶上的水珠都不曾惊落。
踏足湖中小亭,一席青衫的白文浩起身行礼道:“云兄弟来了,本应登门造访,奈何领事府这种地方为兄的身份不适合前往,适才劳烦云兄来此,还望见谅”
“白兄说哪里话,你我不必客气,请”,云景笑了笑伸手一引道。
双方落座,没有余者,桌上已备好酒菜,倒是挺丰盛的,不过都是些寻常菜肴。
白文浩给云景倒酒笑道:“云兄弟之助,恩同再造,本应高楼宴请致谢,想到云兄弟喜静,估计不喜欢那种地方,所以安排在了这里,来,尝尝,这是内子和小鱼她们亲手做的,以示感谢,她们不便作陪,还望见谅”
“都说了过去都已经过去,恩同再造之类的话休要再提,白兄若是再这样就过了,说不得在下得拂袖离去”,云景摇摇头认真道,当初他又不是为了让白文浩欠他恩情才写那封信的,若是深入计较的话,岂不是说他云景有心巴结白家?
白文浩闻言面色一正赔罪道:“倒是为兄的不是了,自罚一杯”
一口饮下杯中酒,他再不提恩情的事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云景这才笑道:“如此才对嘛”,接着看着桌子上的菜肴道:“尊夫人有心了,看着就很美味,白兄有福啦”
只提他妻子不提顾小鱼,倒不是云景不待见顾小鱼,而是不合适,咋地,你把人家妾室挂在嘴边有想法?稍微小气点的怕是要当场翻脸。
“说起来当日浑浑噩噩,云兄弟前去祝贺还未能好好敬你一杯酒呢,来,干一个”,白文浩再度举杯道。
“请”
干了一杯,云景又吃了一口菜,在白文浩愕然中撇撇嘴道:“然后啊,白兄怎么知道我不喜欢高楼宴请?听丝竹之音,品美酒佳肴,观小姐姐跳舞不快乐吗?”
“额,是为兄的不是了,下次一定安排”,白文浩愕然道,心头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明白,云景这是真拿自己当朋友了,否则何至于如此真性情,尽管云景说的那些浮夸之言都是开玩笑。
下次一定?你觉得我信吗?
不管怎么样,一句话双方的距离就拉近了很多,回忆之前云景到来的画面,白文浩不禁佩服道:“云兄弟倒是好玩兴,踏叶而来,滴露不惊,为兄自问如今也能做到,但无法向云兄弟这般一丝波动都没有,原以为踏足神话境之后你我双方拉近了差距,而今看来是我自大了,你我之间,犹如云泥啊,云兄弟还记得为兄当初说过的话吗?他日我若踏足神话境,会与你交流一番挽回一些面子,如今看来是我自大了,此事不敢再提”
闻言云景心说我这是飞,是真正的飞,是脱离了天地桎梏自由自在的翱翔,可不含任何武道手段,而且几年前就能做到啦。
不过这种事情就没必要显摆了,笑道:“白兄若是有兴趣的话,小弟自当奉陪”
说着云景看着他的双眼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似乎在挑衅说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本是性格淡然的云景,也只有在真正在意朋友面前才会如此真性情的一面了,这样真的很轻松愉悦。
“不敢不敢,哎,现在想起来还眼睛疼”,白文浩连连摆手一脸后怕道,当初真意境后期修为,自觉有两分本事,居然敢和云景叫板,瞳术施展,哪儿知云景来到跟前给他把眼皮巴拉下来,结果双眼炸了,瞎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当初那件事情总规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云景也没有过多再提,边吃边说:“白兄今日有空,是事情都忙完了?”
“嗯,暂时没那么忙了,该应酬的都应酬完,侥幸踏出这一步,前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烦人得很,但又不得不带着笑脸应对,想来云兄弟曾经也有这样的烦恼吧?”白文浩郁闷道。
啧,踏足神话境,加上他的身份背景,自然是一堆人蜂拥而至啦,但他的话总给人一种在凡尔赛的感觉。
云景却道:“不能够,我才没那样的烦恼呢,说到底我只是小地方的,同层次屈指可数,还都是长辈,应该是我去见礼,余者谁敢来烦我?你都不知道我多清静”
“……令人好生羡慕”,白文浩一脸幽怨道。
撇撇嘴,云景说:“拉倒吧,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搁我那会儿啊,连个交流的人都找不到,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前路迷茫,哪儿像你,踏上这个台阶就无数人指路,前途不可限量”
这倒是实话,云景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而白文浩呢,踏足神话境之后这才几天,气息越发深厚了,明显是白家给他倾斜了大量资源,他起点本来就高,还年轻,有白家资源堆砌,将来成为神话境高阶乃至顶尖一批只是时间性的问题,若他有机会掌握白家大权的话,手握白家底蕴,搞不好能成为那古河般的人物,乃至更进一步都不是不可能的。
不管白文浩怎么样,云景也不是抱着目的和他结交,但有个道理还是明白的,朋友要多多的,敌人要少少的。
云景成长的那片地域什么情况白文浩去过,当然清楚,惊叹于能出现云景这种人物的同时,但想到几年前诞生过一尊逍遥境,也就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这种事情深入去谈就有些过了,白文浩转而道:“云兄弟,那天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白兄是指车家?”云景微微挑眉,至于杜源,被摆布的棋子而已,不足以让人过多提及。
白文浩示意喝酒,点点头嗯了一声。
再度饮下一杯酒后,云景饶有兴致问:“怎么,车家的事情还有内幕?”
说起来也无奈,云景在龙国犹如无根浮萍,出了自身还有点本事稍微拿得出手外,其余方面完全没法和白文浩这样的人比了,尤其是关于各种隐秘的情报方面,念力再怎么无声无息,别人不说也没法了解啊。
白文浩此时提及此事,想来那车家的覆灭并非当日公布的那些事情那么简单。
说道这里的时候,白文浩已经封锁了亭子周围防止声音外传,语气悠悠说:“车家覆灭自然不会那么简单的,到底是千年世家树大根深,和皇室都联姻多次,怎么可能因为区区挪用军备就满门抄斩?”
云景深以为然道:“说的也是,这等世家,只要不造反,说句违心的话,两百万军队的覆灭也最多是统帅无能训斥惩罚一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至于整个家族都被连根拔起,纵使军备也能轻易填补漏洞……,那么具体因何导致覆灭,白兄可否说说?我没那么重的好奇心,若是不方便就当我没问好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在某些人眼中这并非什么秘密”,白文浩笑了笑道,旋即又道:“说到底,正如云兄弟所言,车家那些众所周知的事情,说严重也严重,但以那样的世家,其实也就那样,之所以因为这样的事情就导致覆灭,有两个原因,也可以说是一个原因,犯了忌讳,陛下是在杀鸡儆猴!”
“还请白兄细说”,云景给他倒酒准备吃瓜。
白文浩端起酒杯道:“陛下正值当年,还未立储,而车家却在积极站队了,将陛下置于何地?加上那些因由,陛下就拿车家开刀了呗,陛下这是在拿车家警告各方啊,他没表态,这种事情谁碰谁死,世家也不例外!”
“原来如此,我就说呢,千年世家,挪用军备而已,事情虽然严重,了不起诛首恶,何至于连累整个家族,感情问题出在这儿”,云景顿时恍然道。
虽然龙国天子只是在杀鸡儆猴,但这一刀亮得也够吓人的,如此一来谁还敢有小心思?
效果就不说了,龙国帝君也不得不这样做,若是放任不管的话,朝廷上下今天敢站队,明天是不是就敢逼宫使其退位让贤?
车家死的不冤。
然后云景又想到了那个李溪,啧啧,这么多天没出现了,从他带着目的积极接触自己的举止来看,又出了车家这样的事情,要么龟缩起来装死了,要么本身就载了吧!
白文浩又道:“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若说车家覆灭是陛下在杀鸡儆猴的话,那天司正出手,陛下就是在明着警告世人,胆敢再犯,犹如异域邪魔般翻手可灭,须知司正已经三十年没出过手了!”
回忆那天惊艳的一刀,云景亦是有些心寒。
话题说到这里,再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云景转而道:“白兄往后有什么打算?”
对于这个问题,白文浩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云景也不急,与他对饮。
片刻后他才说道:“而今家已成,该立业了,打算替陛下镇守一方,而今异域文明为祸,也该出分力护一方安宁了”
“白兄高义”,云景认真拱手道。
如今白文浩踏足神话境,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入朝为官,另一条路便是成为诸侯王主宰一地。
或许对于别人来说,成为诸侯王哪怕神话境修为也需要有一定的功绩,但白文浩嘛,背靠白家,估摸着也就一句话的事情。
他之所以这样选择,云景大概猜到他有两层意思,一嘛,车家血淋淋的教训就在不久前,龙国京城虽然是整个世界权利的中心,但可不是那么好混的,他估摸着想远离这个可怕的旋涡,二嘛,他如今的成就,说到底和白家还是有些隔阂的,所以选择远离白家。
当然了,他的选择并不排除是白家不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打算。
实际上云景不知道的是,这样的决定是白文浩和他妻子商量的结果,用他妻子周小姐的话来说,唯有远离权利中心才能放手施为没有那么多掣肘,封王镇守一方,只要不造反,自己地盘上总规是自己说了算。
“谈不上高义,实际上那天杜源的一番话对我触动还是很大的,生而为人,同族受灾,以往是能力不够,如今亦有资格与异域邪魔掰掰腕子了”,白文浩目光闪烁冷意道。
点点头,稍作沉吟,云景道:“异域怪物可不好对付,白兄小心些”
虽说云景和异域怪物打过不少交道,大致清楚它们的特性,但白家这样的势力,什么样的信息收集不到?也就无需他给白文浩科普了。
笑了笑,白文浩说:“莫说我了,云兄弟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啊,能有什么打算,过几天就要启程回去了,然后把琐事处理好再说吧”,云景如是道。
出门一趟,明白了世界的浩瀚,但不等于他的心就野了,而今异域文明四处为祸,他倒不是想窝在小地方独善其身,只是这种事情嘛,说再多都没有意义。
云景都能为了异域文明为祸千山万水的跑龙国来了,白文浩自然不会怀疑云景如同嘴上说的那样毫不在意,也不深究,而是道:“回城之前说一声,到时为兄去送送你”
“那是自然,白兄安顿好了也的来信一封,往后说不得不少上门叨扰呢”
“求之不得……”
两人一直待到了快天黑才分别告辞离去,没有矫情的依依不舍,来日方长,暂时的别离,不过是下次再聚的开始罢了。
其实人生在世,每个人都一样,身边的亲朋好友,总是聚少离多,哪怕一年能见一面,可仔细算算的话,一辈子又能见多少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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