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问题不大

考卷被当场糊名收走,考试结束。

一千多参考的学子,多年苦读,一朝施展所学,最终是榜上提名春风得意,还是黯然收场来年再战,要过几天才能见分晓。

对参考的学子来说,这等待结果的过程,无疑是煎熬的。

出了考场,看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云景也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说平静吧,又不平静,那么多年苦读,谈不上十年寒窗,但无数个日日夜夜下来,笔都磨秃了不记得多少,手上的老茧长了又脱,脱了又长,那么多的付出,最终化作了如今这半天的考试。

说不平静吧,他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波澜,毕竟考试已经结束,剩下的就只能等待结果了。

总归他曾经努力过了,考试的时候也尽力了,不管结果如何,这些年来学到的东西,总归是自己的,谁也拿不走。

实际上按云景最初的要求,他只想认得这个世界的文字就足够了,哪儿知阴差阳错,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此间的科举,是和命运挂钩的,一旦考取功名,就不再是平民了,哪怕最低等的童生,说到底也算是半只脚踏入了仕途的门槛,朝廷每个月都会发一些钱粮,不多,省着点的话,勉强能维持生活。

这就是科举的好处,一朝榜上提名,基本的生活就有了保障。

将来科举这条路能走到什么程度云景不知道,未来当不当官他也没想过,从内心来说,云景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当官的料,纵使将来有机会当官,云景更倾向于做一个有功名的闲云野鹤。

他喜欢自由。

一旦踏足体制,很多时候就身不由己了,想来至尊宝座上的那位,很多时候都不能为所欲为吧……

“阿景,你愣着干什么?都考完啦,走吧,回客栈去”,不知何时周金泰那小胖子来到身边,拍了拍云景的肩膀道。

收回思绪,云景笑道:“没什么,对了,你考得怎么样?”

考试的时候,云景全心全意在应付考试,并未分心去观察其他人,不知道别人考得怎么样,他此时也没想过隔空去观看别人的考卷,哪怕他有那个能力。

很多时候,未知,也是一种很有意思的事情不是吗。

“别提了,也就那样吧,反正我尽力啦”,周金泰笑道,心态倒是乐观,不像很多离开考场的人那样,要么失魂落魄,要么捶胸顿足。

然后周金泰反问云景:“阿景你呢,感觉如何?”

“一般吧”,云景耸耸肩道。

周金泰笑了,道:“你可是我们班上学习最好的一个,你都说一般,看来对自己也没把握,那今年的考题应该是很难的,这么一来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啥了?”云景好奇问他。

周金泰一副是我表达不清楚吗的表情说:“当然是因为我觉得自己也有机会考上童生啊”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说的一般,是说考题一般啊,除了作诗外,其他的压根没难度的。

这种嘚瑟的话云景是不会说的,笑道:“那就提前恭喜你啦”

“低调,低调,没影的事情呢”,周金泰眯着眼睛笑道,实际上已经乐得抑制不住的露出笑容了,估计心头已经在幻想考上童生后春风得意的画面。

这种事情吧,也不能说他心里没点逼数,就和云景前世大多数人一样,很多人不管自己考得如何,离开考场后都会幻想一下自己成绩名列前茅。

想想又不犯法不是。

“云景,这次没考好没关系,以后机会多的是,考砸了也别往心里去”,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林夜星对云景点头安慰道,一副知心小哥哥的样子。

云景哭笑不得,心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考砸了?

哎不对,这家伙,不但不针对自己,反而安慰自己,咋有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心头无语,云景笑道:“我没事儿,倒是你,看样子应该考得不错,有信心考上童生吗?”

“我感觉自己考得不差,童生应该没问题,就是最终名次就不好说了”,林夜星一脸自己已经认命的表情平静道。

他到底只是个十二岁的半大小孩,心里藏不住事儿,那股子嘚瑟劲儿再明显不过了。

小孩子嘛,太想得到他人认可,这样的心态云景还是理解的,于是笑道:“那就提前恭喜你了”

“哈哈,不急不急,等放榜后再说吧,到时若我榜上有名,到时候我请各位同窗好好聚聚”,林夜星摆摆手道,一脸咱要低调的样子。

他处处想压云景一头不假,但双方并非仇人,平时偶尔交流,也不会恶语相向,说白了,小孩子嘛,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阿景,走啦,先生他们在那边等着呢”,王柏林来到云景身边,冲着林夜星点点头后说道。

这时陈一剑也来了,不过却是愁眉苦脸,明显在忧心自己的考试情况,连说话的兴致都没有。

走向等候的先生们那边的时候,王柏林小声说:“林夜星那家伙,你看他那嘚瑟劲儿,如果有尾巴的话,指不定都翘天上去了,不就比我们年长两岁嘛,不就比我们家境好点嘛,不就请了很多先生开小灶嘛,不过如此,若是换成我的话,我也有信心考上童生”

云景感受到他话语间酸溜溜的气息,也没对此作出什么评价,道:“随他去吧,对了,你考得怎么样?”

“很不错,所有的题我都做完了,我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王柏林大大咧咧道。

好吧,他题都做完了,可是对不对这家伙估计没考虑过这种问题,他这么开心,云景也不去搞他心态对答案,点头道:“那就好”

笑了笑,王柏林转头对陈一剑问:“剑客,你闷着干啥,咋不说话?”

“啊,没事,我在考虑一道题,琢磨着自己估计做错了,可惜,现在想改答案已经来不及了,哎,当时咋就那么纠结呢”,陈一剑一脸懊恼道。

周金泰问:“哪道题啊?”

“就是那道算术题,题目是一颗树上有一百个梨子,第一天掉一个,第二天掉两个,第三天掉三个,每天多掉一个,以此类推,多少天才能掉完”,陈一剑想了想回答道,完了他补充道:“我的答案是十三天,本来想回答十四天的,可第十四天不够掉啊”

“这个题问题啊,我答的是十四天”,周金泰眨了眨眼道。

陈一剑愕然问他:“你咋确定是十四天的?”

“我是这么算的,一百个梨,我第一天吃一个,第二天吃两个,反正一天多吃一个,一百个梨子,我十四天能吃完”,周金泰说出了自己的演算过程。

对此,云景表示不愧是吃货。

陈一剑纠结道:“可是这样一来的话,第十四天你吃的数量就不够了啊”

“管他呢,反正第十四天正好能吃完,不够吃的就不吃呗”,周金泰耸耸肩无所谓道。

挠挠头,陈一剑问云景:“阿景,你的答案是多少天?”

“我也是十四天”,云景笑道。

再次挠头,陈一剑苦恼道:“你们都回答的是十四天,岂不是说我错了,对了阿景,你是怎么算的啊?”

“我用了两个笨办法算,总数只有一百个梨子,第一天掉一个,然后每天多掉一个,就用一加二加三这么一直加,加到十四的时候就超过一百了,就代表掉光了呗,就是十四天了嘛,然后还可以反过来算,用一百个梨子减一减二这样一直减,把一百减完,也是减到十四的时候就不够了,就代表掉完了”,云景回答道。

这真心是最笨的办法了,当然还有更简单的办法,云景就没必要说了。

听完后,陈一剑垮着脸道:“这道题我真的错了啊,我为什么要去纠结最后一天不够掉十四个呢”

对此,云景只能说他钻牛角尖了。

陈一剑向王柏林寻求安慰,问:“林子,你的答案是多少?”

“我也是十四”,王柏林笑道。

陈一剑问:“你咋算的?”

“用算筹啊,我带的算筹多,第一天一根,第二天两根,这样子,一共排了十四份才算凑够一百,就是十四天了”,王柏林说了一个更笨的演算过程。

然后陈一剑差点自闭了,几个人里面,就他一个人纠结第十四天不够掉,然后给错了答案,可木已成舟,现在想改也来不及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算小,几米外的林夜星也听到了,然后表情有些不自然的低下了头,因为他的答案也是十三天,和陈一剑一样,他也纠结第十四天不够掉,犹豫后写了十三天的答案……

很快他又抬起了头,心说一道题错了不算什么,只要其他的全对,考童生依旧问题不大,据他了解过往期的考题,相对来说,今年的考题很难!

他依旧对自己很有信心。

和小伙伴们说着话,云景他们与李秋等人汇合,然后回客栈。

到客栈后,李秋将所有学堂前来参加考试的学子聚集在一起,说:“考试都已经结束,你们只需安静等待结果即可,不管结果如何,你们在学问这条路上也才刚刚起步而已,不要拘泥于一次考试的结果,未来还有无数深奥的学问等着你们去学习专研,认真做好学问才是最重要的,学问是自己的,谁也拿不走,考试成绩,只是检验一下你们的学习成果而已,并不能给你们带来多少好处,哪怕有人这次考上童生,也不是骄傲的资本,毕竟世间有太多身具大智慧却无功名的人了”

安慰了一番考试的学子们,然后他又说:“你们刚刚考完,心忧结果,恐怕接下来几天也没心思学习,考试结果会在三天后出来,所以我做主,给你们放五天假,五天假期,你们想回家的,明天就和先生们回去,最终成绩,到时候官府会派人送去牛角镇,这点你们不用担心,当然,若是有实在想第一时间知道结果的,也可留在县城等待,留下的,食宿以及回去之时的安全这些问题,就需要你们自己负责了,好了,散了吧,五天后,记得正常去学堂上课”

说完,李秋对云景点点头,示意他跟自己来。

“阿景,你什么时候回去?”第一时间,王柏林就凑云景身边问。

云景说:“看情况吧,我和师父一起回去,我得问问师父接下来的安排”

对于几个小伙伴,李秋是云景师父这个事情已经不是秘密,没必要藏着掖着,不过面对其他人的话,云景在学堂还是称李秋为山长亦或者先生的,为了避嫌。

“这样啊,那我去问问我爹怎么安排,我估计会在县里留几天,你若是不急着回去的话,到时候我带你玩好玩的”,说着,王柏林对云景挤眉弄眼,一副真的很好玩哟那种表情。

云景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心说这家伙几乎没救了,也不知道大点还会不会还这样,估计他如今也只是单纯的好奇吧,等到将来关于女人那朦胧而神秘的面纱揭开后,他就会逐渐失去兴趣了。

摇摇头道:“先这样吧,我先去了,师父叫我”

“嗯嗯,去吧去吧,我去问问剑客他们接下来如何打算的”,王柏林摆摆手道,转身去找陈一剑他们去了。

来到李秋的房间,云景关上门后问:“师父,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景儿,你有过目不忘之能,来,将考卷和你的答案都写下来,让为师看看,帮你判断一下成绩如何”,李秋指了指一边桌子上早已准备好的文房四宝道。

李秋对云景的考试成绩明显很在意,这才急着想要知道云景考得如何。

心头明了,云景点头说:“好的师父”

说着,他坐下后就书写起来。

李秋催促道:“不用写那么工整,没有外人在,潦草点没事儿,尽量写快点吧”

居然这么急……

云景心下感动,师父到底是将自己当做‘亲儿子’对待,否则以他那温和的性子,不可能如此迫不及待,于是他加快了书写速度。

云景一边写,李秋就一直看着,云景每写一道题,看着那些答案,他都微微点头,随着云景的书写,他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

毛笔写字,哪怕不在乎工整问题,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是以云景写完,也花了大半个时辰。

当他最后一笔落下,李秋忍不住将云景写的全部拿起来反复观摩,最后开怀道:“景儿,你果然没有让为师失望,前面九十九道题,全对,无一出错,单凭这些,想来拿个童生功名是没有问题的”

顿了一下,他继续道:“今年的考题,对于童生试来说,对照往年,还是很难的,尤其是考题中有一些小陷阱,比如落一百个梨子这道题,就很容易让人犹豫不决出错,所以想要全对,对于童生试的考生来说,恐怕没几个人能做到,你能做到这点,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听师父这么一说,云景还是很开心的,心头有底了。

他相信师父的眼光,想来一个童生的功名应该是稳了,但不到最后结果也不一定,于是平静道:“都是师父平常教导得好”

“为师只是教你做人的道理,这些学堂学的东西,全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你大可不必自谦”,李秋笑了笑,又道:“前面的九十九道题,为师暂且不说了,最后这首诗,以你们这个年纪和阅历来说,已经算不错啦,虽然没法和知识渊博阅历丰富的人作诗相比,但想来在这次童生试拿到较高评价还是不难的”

听师父这么一说,云景有些汗颜道:“师父,你也知道,徒儿诗词天赋一直都不好,这首诗,我已经尽最大努力了”

云景也知道自己不是写诗的那块料,可考题都考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就好似前世考试考作文,总不能因为自己觉得写不好就空着吧,不过师父的评价,他觉得自己的诗在这个年纪还是不差的。

云景想捂脸,羞愧的。

到底他并非真正的小孩儿啊,绞尽脑汁作出的诗,就这还只写出这水平,虽然师父说在同龄人总不错了,可和一帮小孩比云景真心觉得尴尬,所以他表示,自己真不是那块料,以后若非万不得已尽量不写诗了,免得丢脸。

抄诗,云景依旧不考虑,哪怕不作诗也不那样做。

李秋说:“景儿,诗词终究是小道,娱乐而已,学问才是根本,切莫将心思过多的放在这上面,也就童生试会考诗词而已,将来的秀才乃至更高功名,几乎不会考诗词,毕竟诗词不能治国,不能解决民生问题,你不用太在意”

“徒儿明白了”,云景点点头道。

他稍微琢磨,总结出,大离王朝应该挺注重务实的,那种隔江犹唱后庭花的夸夸其谈读书人应该不怎么提倡。

最后,李秋放下他的‘考卷’,道:“从你的考试答案来看,加上你这些年一直都担任班上的领学资历,想来完全可以冲击一下这次科举县里第一的名额,不过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最终结果出来之前,一切猜测都做不得数,毕竟世间从来不缺乏天才,偶尔冒出来几个完全不必意外”

云景也是这样想的,最终能不能拿第一他不知道,总归一个童生功名大概没问题了。

接着李秋看着他说:“童生功名应该问题不大,等真正放榜确定后,你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了,也是时候给你赐字了,容为师这几天好好想想,然后,你一旦获得功名,就不在是蒙童,到时发式也得变化一下,童生戴巾,秀才戴冠,以后你就不用抱怨头上俩总角难看了,哈哈……”

说到最后,李秋自己都忍不住乐了起来。

云景不止一次抱怨总角难看,但再难看,以往他也只能忍着。

“童生戴巾?是不是头上顶块布把头发包起来那种啊?”云景问。

李秋点点头道:“不错”

云景想了想,也行,总归比俩总角好看。

然后李秋又道:“景儿,待你获得童生功名后,以后的课业就开始繁重了,而且繁重得多,要学的东西很多,包括为师答应过你的教你练武,然后琴棋书画这些雅举也要涉猎了,所以也是时候给你配个书童啦,为师这两天给你安排一下”

“多谢师父”,云景点头道。

心中却是暗搓搓的想,也不知道书童能不能是个女的……

额,想什么呢,一定是被王柏林那涩批给影响了,对,一定是这样!

“小事而已,景儿不必如此,对了,本来为师想趁这个机会带你去见见你两个师兄的,但他们都已经去了州府,不久后他们也要开始举人试了,实在是不凑巧,但为师还要留几天,你是想跟为师一起在县里,过几天一起回去呢,还是明天和其他先生回去?”,李秋将接下来几天的安排说了出来,让云景自己做选择。

认真思索片刻,云景说:“师父,我决定留下,到时候和你一起回去,难得来一趟县里,我想到处逛逛,毕竟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来了,而且我也想第一时间知道自己的考试结果”

“也好,不过为师要去给你准备一些你接下来要学习用到的东西,可没多少时间陪你,所以接下来只能是刘大壮他们陪你了,你不要和他们分开,安全要紧”,李秋点点头道。

云景说:“我会注意的,不会乱跑,也不会去乱凑热闹”

“景儿知道就好,然后,你还小,别去赌场青楼那些地方,尤其是赌场,那种地方藏污纳垢,很乱,至于风雅场所,将来有的是机会,别学王柏林那小子,小小年纪就一门心思惦记这些,哼,他昨天的话我还记得呢,抄书的惩罚估计是躲不掉的!”李秋告诫道。

云景想笑,师父居然还记得这茬呢,王柏林那小子,没几天‘好日子’可过了,为他默哀片刻。

“好啦,景儿,来给为师说说,这些考题你在做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好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