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留打开肃州地图,让裘叔标注出他认为可能藏粮之处。然后,姜留让鸦隐和呼延图跟随裘叔一起回营听命,她便站在桌边盯着地图看。
裘叔标注出的不是点,而是圈。肃州虽只是大周二百四十州之一,但面积却足有六百余万顷,姜留略一估算,被裘叔圈在圈内的地方,足有四五十万顷!这些地方多在山峦或丘陵地带,地毯式逐一排查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
如今肃州外有强敌内有天灾,不可能抽出大量人手去找藏粮。难怪爹爹和裘叔没急着查找军粮的下落,因为查找起来太难了。
姜留倒背着小手转了一圈,吩咐道,“去把姜猴儿找来。”
芹青出去约两盏茶的工夫,姜猴儿才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姜留让芹白给他倒了杯茶,才问道,“肃州厢军指挥使王克难,猴儿哥可打过交道?”
“打过!”姜猴儿立刻点头,“若单论性子,王克难倒跟杜阁老有些像。”
老泥鳅?姜留漂亮眸子一挑,“万事不沾身?”
“对。”万事不沾身,却什么好处也落不下他,姜猴儿补充道,“他的性子像杜阁老,但本事可没杜阁老大,所以只能在肃州当个小小的厢军指挥使。”
一州厢军指挥,论品阶来说也是四五品的武官了,听姜猴儿用了“小小”二字,姜留笑道,“猴儿哥跟在我父亲身边这些年,眼界也高了。”
“是小人不会说话,王将军在肃州虽然官职不高,但绝对是条地头蛇。他在肃州待的年头,比付开文和钟当田都长。”姜猴儿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他眼光不高不行啊。
二爷现在是钦差大人,回京之后就算不升官也是六部侍郎。姜猴儿如果想一直当二爷的左膀右臂,就得打着滚努力长本事、长见识。否则他这位子,说不定哪天就被后来的抢了。
莫说旁人,大内侍卫清晏和孤月楼的头号杀手方剑,不就想赖在二爷身边不走了么!除了这俩,还有排在他前边的姜宝,姜猴儿不努力,都快没地方站脚了。
姜留点头,说起正事,“我从父亲那边领了差事,但我身边的人都是初来乍到,对肃州的情况不熟悉,暂时用不上,所以父亲让猴儿哥派个人给我用。要能在肃州文武两处搭上话,机灵又办事儿利索的。”
姜猴儿当然知道二爷给姑娘派了什么差事,他脑袋里把能用的人过了一圈,才小心翼翼问道,“倒是有这么个人,就是长得丑点儿,姑娘您看……”
“……比呼延图?”
“比他强点。”
姜留松了口气,“能办事就成,去带过来吧。”
姜猴儿利落转身,很快就领了个人进来,“六姑娘,这是肃州衙门的三捕头徐江。”
徐江抱拳行礼,声音洪亮道,“属下徐江拜见姜六姑娘。”
这人声音条件不差,身材也魁梧,不过这脸……乱糟糟的络腮胡遮,高眉骨深眼窝,耷拉眉三角眼……比呼延图强在哪儿了?姜留心里嘀咕脸上含笑,客气道,“接下来这段日子,就有劳徐捕头了。”
正忐忑不安的徐江喜出望外,六姑娘果然比姜大人好,不会以貌取人,他徐江出人头地的机会来了!
徐江大声吼道,“能跟着姑娘做事是属下的福气,姑娘有事尽管吩咐,小人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
好想把他一狼牙棒打出去,怎么办?
姜留在心里念了几遍“不能以貌取人”,像鸦隐和呼延图那样的,她不也用了好几年么,说不定这个看得多了也就顺眼了。念完后,姜留才问道,“徐捕头在衙门当差多少年了?”
徐江回道,“属下祖籍肃州,十六岁进衙门当个跑腿的,至今已有二十四年;属下的祖父、父亲也都在肃州衙门当差,对肃州前几十年的事儿小人也知道不少;属下的儿子在厢军任小队长,人缘也还成。”
这样的人,确实适合打探消息。姜留提起自己要调查藏粮之事,只道,“如此甚好。我现在有一件差事,需要你去办:徐捕头将近五年的肃州厢军真实伤亡增补情况调查清楚,拟个详报出来。”
徐江问道,“姑娘什么时候要?”
姜留道,“自是越快越好。”
“是,小人五日内就给姑娘报上来。”徐江领命,退出书房后见姜二爷回来了,徐江连忙整了整身上脏兮兮的捕快服,摆出他认为最端正的行礼姿势,“属下徐江,拜见姜大人。”
姜二爷点头,“因衙门处处需要用人,本官才给来探亲的女儿也派了差事。你跟着姑娘尽心办差,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徐江心花怒放,咧开大嘴欢喜道,“能给姜大人和姜姑娘办差是小人的福气,小人……”
会不会说话!姜二爷瞪了他一眼,纠正道,“你是给万岁、为朝廷、为百姓办差。”
姜钦差长得是俊美,但他一瞪眼可是会杀人的。徐江吓得一哆嗦,立刻收了笑脸站好,“是,属下定好好为万岁、为朝廷、为肃州百姓办差。”
徐江走后,姜留快步迎了出来,“爹爹怎么回来了?”
姜二爷抬扇子给闺女遮住烈日,待她回书房,“为父怕你镇不住场子,回来看看。”
姜留给父亲斟茶,笑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捕快罢了,哪敢劳烦爹爹出面。”
姜二爷还是不放心,叮嘱道,“肃州这些官吏,八成都是又懒又滑头的老泥鳅。这徐江虽算个好的,但你也别给他好脸色。否则,他就会蹬鼻子上脸,打着你的名号在外边捞好处,坏你的名声。”
姜留点头,“女儿记下了。”
姜二爷说完正事,又道,“早上为父忘了跟你说,你二舅在肃州城中,他若不来,你今日后晌抽空去见见他,免得被人挑理。”
姜留应下,“女儿出京之前去探望了外祖母,外祖母让我给两个舅舅带了些银两,女儿正想着尽快给他们送过去。爹爹,我二舅在哪个衙门做事,大舅一家现在怎么样?”
提起自己的两个妻兄,姜二爷脸色有些不好看,“你大舅发配到温肃后,做了发收农具的轻松差事。谁知他竟恶习难改,偷卖厢军库房里的旧农具、兵器。因罪证确凿,去年就被戴上铁链,做修城墙等苦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