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这日一大早,熬了两晚的京兆府师爷周其终于将姜松中毒案的案情奏折写好了,双手呈到京兆府尹张江面前,“请大人过目。”
“好。”身着祭服的张江对这奏折的厚度很满意,翻开大体扫了一遍。
奏折中详陈他接圣旨后如何带领京兆府官吏殚精竭虑、日以继夜地查案;详陈西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沈戎如何欺上瞒下,致使西城兵马司大牢管理如何混乱,致使送毒之人无迹可查;详陈西城兵马司巡街副使孔能如何公报私仇,羁押恐吓姜松和两个无辜稚子。奏折的最后写着:臣大泣拜上,请圣上治臣无能之罪。
这份折子递上去,万岁就能体察他身为京兆府尹的苦楚京兆府尹居然无权随时监察五城兵马司府事,但康安城东西南北中任何一处出事,都是他这位京兆府尹失职,凭啥!
就该这样写,张江满意合上折子,赞道,“师爷高才。”
师爷笑得万分谦虚,“全赖大人指导有方。”
张江问道,“姜家情况如何?”
捕头任大力立刻道,“姜松回府后拖着病体正家风、督促姜枫和子侄们读书。”
很好,圣上就喜欢听这个。张江再问,“孟家如何?”
任大力马上回道,“孟回舟初四将其子孟寻真赶出京城,初六在西市百味楼与刑部同僚吃酒。”
“派人查清孟三与乐阳公主府的关联。”张江吩咐完,将折子揣入怀中,进宫求见景和帝交差。
此时,会嘉坊柿丰巷姜府内,看着姜凌嗖地从自己身边跑过去,姜三郎最后一点劲儿都泄了,瘫坐在池塘边哇哇大哭,“我一步也跑不动了!娘,三郎跑不动了,娘”
伯母已出京上百里了,你再大声她也听不见。姜凌折回来,向姜三郎伸出小黑手,“三弟,哥哥拉着你跑。”
看到这只可怕的小黑手,姜三郎哭得更大声了。
小四郎呼哧呼哧跑到三哥身边,摇头又叹气,“凌哥绑了三十块铁片都没哭,三哥绑了五片还哭,羞不羞!”
“你这个一块也没绑的还有脸说我!”姜三郎随手抓起一把土,扬向讨厌的老四。
小四郎往旁边一闪就躲过了三哥的攻击,得意洋洋地转身给他看自己的后背,“谁说我没有,在这呢,三哥看!”
一斤重四边带孔的铁片就绑在他的后背上,这种铁片是姜财让铁匠打的,衣裳是让府里的针线房缝的,前心、后背、腰间、胳膊和腿上都有小袋子和系带,能固定铁片。
姜三郎看四郎背上绑着的一块铁片,气炸了!姜凌欺负,你也敢欺负我!“你给我站住,我打死你!”
“欸追不上,追不上!”小四郎跳起来做鬼脸,拍拍自己的小屁股,咯咯笑着跑了。
姜三郎刚爬起来追上去,非要跟姜凌绑一样多铁片的廖元冬又摔在了地上。
池塘中心亭子内,看热闹的姜慕锦咯咯笑,廖春玲拍着栏杆给哥哥鼓劲儿,“哥,快起来,凌表哥拉下你三圈了,你再不起来就追不上了!”
他起来也追不上了,哥哥还有一圈就跑满十圈了,姜凌挪着小短腿沿着廊桥到池塘边上等哥哥。
身高腿长的哥哥跑过来时,姜留屁颠屁颠地递上准备好的帕子,内心骄傲极了,“哥,累不?”
“不累。”姜凌随意抹了抹额头的汗,“妹妹累不累?”
她在亭子里看着,有什么累的?姜留摇头。
“我再跑几圈,等他们跑完了咱们一块走。”姜凌把帕子交给妹妹,又跑了,飕地超过蜗牛爬的姜三郎、卸铁片的廖元冬。
姜留回到池塘上的小亭内时,表姐羡慕得不行,“凌表哥绑着那么多铁片,还能跑这么快,好厉害哦!”
姜慕锦笑嘻嘻撞了撞表妹的肩膀,“你想知道凌哥哥怎么练出来的不?”
“想!”廖春玲眼睛闪亮亮。
“当然是背六妹练出来的!”姜慕锦笑得前仰后合。
廖春玲恍然大悟,“表妹可比那些铁片重多了对吧?”
姜留没吭声。哥哥的劲儿不是背她练出来的。大周武将的一身铠甲有几十斤重,生在武将世家,哥哥从小就要习惯铠甲的重量,否则长大了怎么披铠甲上阵杀敌?
监督姜三郎跑完十圈,姜凌带着妹妹回西院沐浴更衣更,才去北院给祖母晨省、用饭。
外屋饭桌上,姜二爷和姜三郎一个比一个颓。
“二哥,多吃些。”姜槐先给二哥夹了一个油炸芝麻球,又给三郎加个个小肉包,“三郎也是。”
小四郎不干了,“爹,四郎也跑了十圈!”
“你小子也出息了。”姜槐挑挑眉,也给儿子夹了个小肉包。
“四郎就绑了一块铁片,我绑了五块!”三郎不服气,低头啃包子。筷子是用不了了,他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四郎扬起小脑袋,“凌哥绑了三十片,跑了十六圈!”
这么厉害?姜松和姜槐都看向姜凌,廖元冬惭愧低头,暗下决心他明天也要跑的跟姜凌一样多。
姜凌谦虚道,“侄儿练得多,所以多跑了几步。”
“你们要多向凌儿学。”姜松夸完侄子,却见二弟用左手拿筷子,三郎直接把头埋进碗里啃包子,立刻怒了,“好好吃饭!还有你!”
姜二爷都要哭了,“大哥,我手腕疼。”
姜三郎眼泪汪汪,“爹,我俩胳膊都哆嗦。”
姜家人吃饭十不准下人到桌前伺候的,这是曾祖传下的规矩。坐在父亲身边的姜凌探小黑手接过他左手中的筷子,夹起芝麻团送到他嘴边。
姜二爷一边吃芝麻团,一边感慨这个儿子没白疼。
姜三郎吞下一个包子,转头跟二叔商量,“二叔,要不侄儿替你写字,你替侄儿跑步?”
姜二爷眼睛一亮,“如此甚”
姜松沉着脸喝道,“再闹下去,你们俩就早上一块跑步,饭后一块读书!”
姜二爷和姜三郎立刻蔫了。
看父亲这几日实在可怜,姜凌便问大伯,“伯父,为何我父亲一定要读书考状元,而不能习武考武状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