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瑞琪儿

霍布斯领地,暮色大道。

与艰苦经济环境不同的是,霍布斯领地的自然风光十分绮丽。它不像北地雪虐风饕,也没有火锡山脉里那种高温热灼,相反常年处在适宜的温度中,不知名的花卉与野草开遍了领地,如果忽略来自火锡山脉魔兽的威胁,忽略那些硝烟与废墟,完全就是风景优美的出行胜地。

而暮色大道依仗天时地利,每逢日落时分,就被霞光笼罩,是霍布斯领地景色的一绝。

例如此时,天空里夕阳与云霞的色彩交织着,为路边行走的人们自然镀上了一层柔光,少女们与青年们雀跃的交谈,哪怕是小摊贩手中正烘烤的没什么特色的面包,在这种时候都别有一股温馨的意味。

可居住在暮色大道的瑞琪·坎贝尔却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美妙,她心情烦躁,从三楼民居的窗口往下看到那些青年男女们的约会,更是不由皱了皱眉头。

贴身女仆莉莉非常了解自家小姐,走上前去将窗户紧紧关好,不让那些下等人再污染瑞琪的视线。

这时瑞琪·坎贝尔便从之前的情绪中跳出来,笑了笑:“莉莉,你真贴心。”

但两人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瑞琪的房门便被砰砰的敲响。

来人是个肥胖的中年夫人,穿着贵族的衣物,戴着贵族首饰,面上被浓浓的妆容掩盖,却依然让人感到俗气。

瑞琪顿时嫌恶的撇开头。

受到瑞琪的态度影响,莉莉对这位夫人一向也不尊重,这时很不客气的指责道:“夫人,您太粗鲁了!”

坎贝尔夫人,也就是瑞琪的母亲,并不在乎女仆的冒犯,她只是大呼小叫的扑向瑞琪,被莉莉阻拦后就势坐在屋里唯一的一套座椅上,双手搓了搓,眼睛紧紧盯着窗边美丽的少女。

“瑞琪儿,我的宝贝女儿,我们什么时候才回丹加领地?这个穷乡下既没有好看的首饰又没有热闹的舞会,我早就待得烦了。”

瑞琪·坎贝尔便皱了眉:“我早就说过了,我以后要留在霍布斯领地,不再回丹加领地。”

坎贝尔夫人惊叫道:“难道你依旧要为一个神弃者执迷不悟吗?!天哪,霍布斯虽然是有领地的王爵,可你看看这里的景象,就知道他根本没有多少财产,以后说出去你会被姐妹们笑死的!”

她咬着牙:“我真是搞不懂你,你长得像花儿一样漂亮,还是一位尊贵的炼金师。丹加的伯爵热烈的讨好你,追求你,你又何必去喜欢霍布斯那样一个毫无长处还不近人情的破落户呢?”

瑞琪心里也很烦恼于霍布斯王爵的不解风情,只是她更不耐烦和没见识的坎贝尔夫人讨论,当下就冷声道。

“你懂什么?!丹加伯爵风流又花心,我不过是男爵的女儿,又没有嫁妆,你以为他真的打算娶我吗?他不过是逢场作戏想要一个年轻美貌的情人罢了!”

坎贝尔夫人迟疑了一下,反驳道:“也许之前是这样的,可你现在已经成为了炼金师啊!”她笑道,“我的宝贝瑞琪,从前我也没想到你有这样的天赋,只是短短一年你就考取了初级炼金师徽章,你现在就算做伯爵夫人也是名正言顺的!”

瑞琪越发不耐烦了,她熟悉自己母亲的性情,如果不给出实在的利益,是打动不了这个掉入钱眼里的中年女人的。

于是她缓了一下语气,“母亲,你也知道我成为了炼金师,那我何必再去稀罕一个伯爵夫人名头呢?公、侯、伯、子、男,伯爵也不过排再第三等罢了,哪怕是大公爵,上面也还有王室,王爵难道不比伯爵尊贵多了吗?”

见坎贝尔夫人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她接着说道:“霍布斯领地如今的情况不好,可毕竟是一块广袤的王爵领地,丹加领地看起来富饶,可是伯爵真正拥有的,不过是其中小小的一片庄园。而且以丹加伯爵的风流成性,哪怕我嫁给了他,未来还不知道有多少私生子会冒出来,白白分薄了财产,但我如果嫁给了霍布斯王爵,我的孩子就是正统的霍布斯继承人。”

瑞琪这时候露出一点微笑:“最重要的是,别看霍布斯王爵如今受到王室排斥和鄙夷,但他身上流的还是国王的血液,未来怎么样,谁又说得准呢?”

坎贝尔夫人其实觉得女儿太过乐观,她美妙的设想建立在霍布斯王爵倾心她的前提下。可是以她所看,霍布斯王爵根本是个不懂得女人美妙之处的呆子。

而且如今的国王虽然只有两个儿子,可与神弃者的霍布斯王爵不同,新后的儿子不但天赋出众,还得到神殿的支持。因此坎贝尔夫人难以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下,霍布斯王爵还能有什么希望在王位传承上翻身呢?

可是不知怎么的,看着瑞琪露出像是知晓什么秘辛的神秘微笑,坎贝尔夫人就无法再反驳她了。她不敢承认的是,在内心深处,她其实有点畏惧瑞琪儿。

这个女儿向来有主见又伶俐,自从坎贝尔男爵死后,家里全靠瑞琪像只花蝴蝶般游走在各种贵族男性间,才能维持从前奢侈的生活。可是一年前瑞琪儿却忽然对这样的生活不再满意,她雷厉风行的拒绝了还在暧昧的丹加伯爵,打包了资产,带着自己与两个女仆来到了霍布斯领地。

坎贝尔夫人那时都要疯了,霍布斯领地又穷又苦,还危险重重,只有傻子才会到这儿来!

果不其然,很快瑞琪就出事了,不过万幸的是被外出狩猎的霍布斯王爵救了回来。

那时坎贝尔夫人还是挺感激霍布斯王爵的,毕竟年轻美貌得像花骨朵一样的瑞琪可是她后半生享福的指望呐!

可是等瑞琪因为被救而表露出对霍布斯王爵的好感,决定追求他并在霍布斯领地定居后,坎贝尔夫人这短暂的感激就变成了愤怒。

她认为霍布斯是不知廉耻的浪荡子,勾引了自己纯洁的女儿,哪怕直到现在,霍布斯从未对瑞琪的追求有过回应。

她还拿出了母亲的派头,强横的要求瑞琪随她回到丹加领地,那时瑞琪露出的神色到现在还让她有些胆颤。

她厌烦又无所谓的揭破了自己接受丹加伯爵的贿赂为他说好话制造机会的事实,冷淡至极的表示如果她想走可以一个人走。

“不过您不要再打着拿我换好处的主意。”瑞琪说道。

被揭破了不堪的坎贝尔夫人顿时感到羞耻难堪,也确实气愤的想要一走了之,毕竟那时坎贝尔家族的大部分财产还在她的身上,如果省着点花,过完下半辈子还是没问题的。

可是坎贝尔夫人舍不得,瑞琪年轻美丽,在她从小的培养下很会调情,在男性面前富有魅力,她还有贵族的血脉,不出意外绝对是能钓到好丈夫的,那时候她也能母凭女贵,重新过上贵族生活!

而且瑞琪的美貌是她给予的,想这样摆脱她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坎贝尔夫人在这怄气般的想法下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了。

瑞琪居然成了一名炼金师,而且在一年后,她就拿到了初级炼金师的徽章!坎贝尔夫人无比庆幸自己没有离开,她近乎讨好着自己的女儿,尽力和她修补关系。

所幸瑞琪也没有真的狠心到要赶走她,虽然自那之后瑞琪对她的态度就不是很好,可恨的女仆们也有样学样,对她这位男爵夫人没了尊重,但是至少两人还维持着母女关系——表面上是这样的。

坎贝尔夫人想到这里,也不敢再说什么惹恼瑞琪了,而且她必须承认,瑞琪除了在霍布斯王爵的事情上犯傻,其他时候和往常一样精明能干。

于是她悻悻的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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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贝尔夫人走后,瑞琪并没有觉得平静,她再次打开被女仆莉莉关闭的窗户,从窗口遥望出去。

这栋民居是她特意租的,窗口的视线正对着暮色大道的尽头——月光之森,而在广袤又迷幻的森林中央,就是主城城堡的所在。

或者敬爱王爵的本地居民,更乐意称呼它为——霍布斯庄园。

瑞琪租住在这里,是为了隐晦的表达她想要靠近王爵的深情,但更重要的,是为了通过城堡的动向,提前知晓霍布斯王爵的行踪。

瑞琪想到了自己被拒绝进入庄园,靠着小道消息去围堵王爵又常常落空的经历,不由头疼的皱眉。

如果说一开始表达好感被霍布斯王爵直接拒绝,还让瑞琪怀疑他是欲擒故纵假正经,反而生出了征服欲的话,那么现在瑞琪就真的是觉得这个男人不解风情,油盐不进了。

她从前很难相信,还有男性能无视她的手段与攻势,可是一年了,整整一年了,霍布斯王爵就是不为所动!他的心简直比钢铁还要冷硬!

瑞琪抱怨着霍布斯王爵的不近人情,不管是之前被救后以报恩的名义接近,还是成为炼金师后自荐为领地做出贡献,霍布斯王爵从来都有办法据她于千里之外,哪怕她借着炼金工坊的事务去找他,他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让人无从下手。

不过即使霍布斯王爵如此难搞,瑞琪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因为她有一个连贴身女仆们都不知晓的秘密——在她不到二十岁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三十多岁的瑞琪·坎贝尔。

三十多岁的瑞琪·坎贝尔,在如今这个年纪时当然不是这样的,那时她沉迷在男人们的追捧中,在大大小小的舞会里尽情的展现自己的魅力,是丹加领地最出彩的交际花。

大约也是这个时期,她与追求者中最有权势也最有钱的丹加伯爵打得火热,那时她一度觉得自己会成为伯爵夫人,并为此沾沾自喜。

可惜现实很快打醒了她,丹加伯爵娶了另外一位贵族小姐,那位贵族小姐和她一样都是魔法师,长相逊色于她,却有一项她比不了的好处。

那位贵族小姐是一位子爵的女儿,拥有丰厚的嫁妆,比她这个只剩下名头的男爵女儿要好得多了。

瑞琪十分难堪,而结婚后的丹加伯爵还依旧热烈的追求她,希望她成为自己的情人。

瑞琪心里是不太愿意的,她想做的是伯爵夫人。只是丹加伯爵十分擅长甜言蜜语,那时交际圈里又都知道她与丹加伯爵的事,她实在很难找到比伯爵更好的对象,不当他的情人,谁来为她奢侈的生活支付账单呢?

于是瑞琪半推半就的成为了丹加伯爵的情人,从他那里得到了一笔又一笔的财富。

就这么过了几年,伯爵对她的新鲜感渐渐消失了,当舞会上丹加伯爵频频看向那些更年轻美丽的少女们时,瑞琪生起了危机感,她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她背着丹加伯爵与一位一直喜欢她的炼金师偷起了情。

这个炼金师有些天赋,但因为出身不好,没有人资助他实验,因此在炼金术上一直没什么成就,也摆脱不了穷困潦倒的境遇。

瑞琪往日是看不上他的,但这时她向他示好,请求他教导自己炼金术。

这位炼金师年轻赤忱,因为心爱的人请求,便尽力的将自己的所知所想都倾囊相授了。

于是瑞琪一边从炼金师这里学习知识,一边从丹加伯爵那边索取资源供自己试验。

她的悟性并不是很好,但有了两边的支持,在快三十岁时,她还是成为了初级炼金师。

这个时期的丹加伯爵已经对她很冷淡了,他的妻子早几年因为意外而死亡,可他宁愿游走在几个情妇之间,也不愿再受到婚姻的束缚,更从来没想过要娶了瑞琪。

但即使是这样,知道瑞琪成为炼金师后,丹加伯爵还是上门向她求婚了,瑞琪衡量了一下,果断离开了炼金师,成为了新的伯爵夫人。

结婚后的丹加伯爵花心不改,过不了几年就闹出了私生子的丑闻,让瑞琪疲于应付。

某天瑞琪心烦气躁的出游,被遭受背叛的炼金师冲上来,引燃了□□,两人当场便同归于尽了。

再醒来后,瑞琪就回到了如今不到二十岁的年纪。

瑞琪做的第一件事,是赶紧离开了丹加领地,远离炼金师那个疯子。

但是离开后去哪儿呢?瑞琪一时也没有主意,直到她发觉她漫无目的的前行道路上有个霍布斯领地时,瑞琪才猛然生出了想法。

与如今的情形不同,几年后,霍布斯领地会在王爵的治理下成为一个铁桶,同时霍布斯王爵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使几个大领地的领主成为了其坚定的同盟,那是几乎占据哈珀王国二分之一的领地,霍布斯王爵的声势一时直逼王都。

就在哈珀王国里的人都觉得霍布斯是剑指王座,准备篡夺政权时,王都那边竟也传出了一件惊天的丑事:原来国王的小儿子是新后与某个贵族厮混生下的孩子,并不是国王的血脉!

这对于王室以及某些利益相关的贵族而言无疑是一场飓风,但对于底层人们却正相反。

哈珀王国的平民原本人心惶惶,这下子淡定了——搞了半天,合法继承人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没有了篡夺政权的可能,他们根本不必担心国内动荡影响生活。

于是这场风波就这么荒谬又微妙的消失在了摇篮中,霍布斯王爵在当年年末就加冕为王,还做了一件大事,将王都迁移至了原本的霍布斯领地。

接下去的几年里,哈珀王国被治理得很好,只是霍布斯十分低调,除了加冕时在王都露面之外,之后除了他的心腹,竟然没什么贵族能受到他的接见。

另外直到瑞琪死去,这位新王都没有娶一位王后。

于是哈珀王国有不少人传言,霍布斯国王早就死去,或者是被心腹囚禁成了傀儡,当然这种说法一直未经证实,也无法拿到台面上讨论……

瑞琪是不信这种说法的,而且无论如何,霍布斯王爵最后成为了国王是事实,于是瑞琪不由得就动了心。

成为王后,这是她没想过的,从前的她也没资格去想,可是如果是如今的王爵夫人,瑞琪觉得不是完全没可能的。

霍布斯王爵如今正处在他人生糟糕的阶段里,神弃者、神罚、穷苦危险的领地、不受国王青睐……当然这一切以后会变的,所谓的神弃者说法,在霍布斯王爵成为国王后就消失了,而那个神罚……瑞琪只知道,在加冕大典上传出来的消息,霍布斯王爵的双腿是完好的。

但是这些除了她以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在外人眼里,霍布斯王爵依旧是那个糟糕的存在。

而反观她呢,如今的她依旧年轻貌美,也没有做情妇的不堪经历,甚至由于多活了一世,她还能继承学过的炼金术,成为一名炼金师。虽说男爵女儿这个身份有点低,但好歹也是贵族不是吗?只要霍布斯王爵对她动了心,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瑞琪越想便越激动,她带着坎贝尔与两个女仆来到霍布斯领地住下,同时开始筹谋如何攻陷霍布斯王爵。

作者有话要说:洒狗血千言万语,写正文艰涩卡顿。

——流下反省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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