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名为鹤川的河边落座了不少错落有致的路灯,越是靠近河岸越能看见不少大型工厂。
而这些工厂的不远处是一座座高楼大厦,五光十色的灯火照亮起另一片繁荣喧闹的都市夜景。
这是横滨的夜晚。
位于三十二层的酒店高楼中,升起的白色水雾将透明玻璃渲染朦胧。
灯火化为迷蒙的照影点缀在浴室的落地窗中。
正躺在浴缸中泡澡的银发男子歪了下脑袋,伸出长臂刚准备拿过一边的浴巾时突然顿住,又收回了手。
似乎在等些什么。
过了数秒,弥漫着水雾的浴室中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携带一身霜雪之气的少女在雾气朦胧的浴室中散发出明亮而夺目的色彩,细软柔顺的墨发迟来一步摇曳在腰间。
五条悟指尖抵住太阳穴,对于这次意外重逢仍旧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与雾织的眉目纤细似远黛,宛如星辰的眼眸在见到五条悟的刹那微微睁大。
像误入迷雾的林间小鹿,诧异万分。
“?”
这里是哪里?
躺着浴缸中的五条悟缓缓撑起额角,被眼罩遮住了眼眸看不清此刻的情绪,语气也近乎于平静:“嘛,虽然理性告诉我这个时候主动出现在我面前的你,一定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但是出于个人感情来说,我还是想你问你……”
说着他伸长了双臂交叠而放,干脆将自己的下颚抵在手背上,露出结实有力地臂膀与颈窝,唇角不可抑止地上扬。
“要顺便一起洗吗?”
“……”
洗、洗澡?
与雾织呆滞了半响,直到感觉自己的额角渐渐鼓动起来,在对方逐渐暧昧的暗示下,倏然抬起自己的指尖。
“轰隆——!!!”
毫无预兆的巨响在浴室中响起,原本被朦胧雾气渲染的绝妙氛围被突然爆裂的水管摧毁的一干二净。
整个浴室在刚刚瞬间爆炸,像灭火过后的灾祸现场,淅淅沥沥的白色泡沫和水渍从瓷墙上滑落。
里面还伫立着俨然不动的两个当事人。
五条悟咳嗽了两声从浴缸里爬出来,捂着口鼻从旁边的架子上抽出一条毛巾围上,甩了甩发丝上的水珠嘟囔道:“变凶了好多……”
“滚出来。”
与雾织冷清的嗓音有些僵硬,掉头走出浴室。
这间酒店的套房很大,设备也相当齐全应有尽有,夜景更加是整个横滨最好的观光台。
“叩叩。”
敲门声响起,传来客房服务人员紧张的声音。
“您好,里面的客人您还好吗?”
与雾织瞥了一眼门外,刚刚的动静似乎太大了。
急匆匆从浴室赶来的五条悟穿着浴袍,一边擦拭着头发打开门,客房服务小姐瞬间涨红了脸,眼神不知道放在哪里。
五条悟扬起惯有的笑容,回头看了一眼伫立在窗边的身影,尽管别人看不见,但也不影响他此刻相当愉悦的心情。
“没事啦,刚刚和女朋友在浴室玩过头了一些,真是的,脾气越来越大了呢。”
“不过我就是喜欢她这个样子喔?”
与雾织不可置信地转头盯着他的后脑勺,这家伙在跟外人胡说八道什么!?
“……原、原来是这样,请这位客人和、和您女朋友安静一些,已经影响到其他房客了……”
客房小姐结结巴巴说完后鞠了个躬,立即帮他关上门。
房间里再次回归一片安静。
五条悟这才转头,坐到沙发上专心擦拭着发丝,嘴角还挂着残余的笑容。
“……”
与雾织冷着脸没什么表情,他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帅?
洗澡都还带着眼罩的家伙,说着奇奇怪怪的话,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更像是变态好吗。
“果然带着这东西不方便擦头发。”五条悟口中喃喃,他伸出纤长的食指勾住眼罩的边缘,一点点将它扯下来。
已经被打湿的黑色眼罩与他白皙到刺目的手指骨形成了强烈反差,还在滴水的发尾贴在他的脸颊边,滑下一道道透明水渍。
……难以言喻的涩气。
与雾织眼睫微微颤了颤,脚步不自觉后退。
有些略微的窒息感。
“嗯?”
浓浓的鼻音从他那传来,他掀起白色的羽睫像蜻蜓翅膀一样扑扇了几下,薄唇带着浅浅的粉色光泽,弯成一道勾人的弧度。
五条悟……
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好久不见了啊。”五条悟用力擦了几下头发就懒得继续了,他打着哈欠起身,松松垮垮的浴袍也没有好好系起来,露出若隐若现的肌肤。
说起来与雾织就来气。
“让你的学生去完成危险的特级任务,你却跑到这里来享受?”
“特级?”
五条悟眉头微蹙又立即舒展开,语调拉长:“雾织酱不是在默默守护着这些孩子们嘛——?”
“而且我并不是在享受哦,从昨天到现在我已经完成了五十七个祓除任务,最后一站在横滨,所以就开了这间套房休息。”
“……”
与雾织抿了下唇,别过脸。
“真很过分欸,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吗?”
五条悟的嗓音刻意软化下来,带着浓浓的撒娇与祈求的语气,水珠顺着银白发丝落在脸颊边,像极了下雨天被丢弃的狗狗。
不复以往那股尖锐的少年感。
更像是某种勾引,散发出成年人特有的味道。
与雾织妥协似的摆正视线看过去,对方正低头拿起自己的黑色长裤穿上,然后套上衬衫,一颗一颗系着纽扣。
“那么,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也许是刚刚泡完澡的缘故,低哑嗓音带着漫不经心的微熏感,扣上最后一颗纽扣,严丝合缝。
……好像没有以前那么不着调了。
不。
不对。
五条悟总是给人一种不可思议的错觉,不能过度相信他。
与雾织抬起眼眸,将刚刚的事情简单称述了一遍,还有被两面宿傩挖出心脏的事情,以及她的神器和伏黑惠正在拖住时间。
会瞬移的她来到五条悟面前也不过只花了三秒钟。
她能轻而易举的找到五条悟,来自于内心那股纯粹的信仰,也隐含着某种期待的指引。
这让她感到十分微妙。
“雾织酱。”
五条悟听完后来到与雾织面前,一米九的身躯对于她而言有些庞大,靠近之后更加如此。
而他垂下的眼眸总隐藏着一些不可言说的思绪,被完美又巧妙地藏进阴影中不透出一丝蛛丝马迹。
只不过被这样过度注视,总能令共情能力极强的她联想到一些十分阴暗的画面。
但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任何问题。
没有展露出一丝让她却步的举动,也没有久别重逢的突兀感。
五条悟……成长的速度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从前的他总将骨子里的傲慢展现的淋漓尽致,而现在的五条悟将这股镌刻在血骨中的性格,散发的不动声色。
与其说成熟了……不如说更加可怕了。
“你应该知道,虎杖悠仁对于两面宿傩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存在。”他塌下腰身,双手撑着膝盖将视线与她齐平。
距离近到几乎贴上额头。
浓郁的香氛缠绕在两人之间,谁也当仁不让地直直伫立,像一场不肯服输的对持,任由气息混乱交叠。
“虽然悠仁是绝佳的容器并且能压制目前的两面宿傩,但将来呢?”
“悠仁不可能不老不死,也不可能永远保持清醒的意识,我跟上层的保证是让悠仁吞噬所有手指后再杀掉他。”
与雾织不语,直直望进对方那双璀璨苍蓝的眼眸。
“雾织酱这个时候来找我,明显是不希望悠仁死掉~对吧?”
说得没错。
虎杖悠仁目前不能死。
因为这样根本无法彻底解决两面宿傩。
五条悟眨眨眼睛,肆无忌惮地侵占着她周身的空气,伸手挽起她耳边的发丝卷绕在指尖一圈又一圈:“但明显两面宿傩也舍不得放弃这样一个复苏的机会,才会以这种形式挟制悠仁。”
“我知道虎杖悠仁还没死。”与雾织冷冷拍下他的手。
五条悟吃痛地闷哼一声,委屈巴巴地搓着自己手背。
“别这么凶嘛。”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占下风的感觉,这让与雾织说不出的憋屈,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五条悟和中原中也的身高调换一下。
墨色的眼瞳似有星辰闪烁,那层浅浅的薄雾恰好遮掩了内敛,与雾织蹙着眉伸手推了几下对方的胸膛,却有些意外。
没有对她开术式……?
这算什么?
猎手伪装成的猫科动物,向她露出了毛茸茸的肚子?
而且体温烫的吓人。
原来这家伙也没有外表这样多冷静。
与雾织挑了下秀眉,没有立刻移开手掌,而是趁其不备掀倒了面前这个一米九的男人。
无所谓纵容还是猝不及防,现在五条悟如果能倒在与雾织面前,其中必然有着更为隐秘而期待的目的。
她半蹲下靠近五条悟,严密的和服下摆瞬间收紧勾勒出膝盖的轮廓,手掌也顺势移到对方的衣领处。
“你把这么重要的咒物弄丢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你惹出来的麻烦不是应该由你来解决?”
五条悟神经瞬间紧绷,喉结不受控制地滑动。
哇哦。
反客为主。
苍蓝的眼眸透出隐隐的兴奋与野性,发丝在暖黄的灯光下化为浓稠的拉丝糖浆,他反握住与雾织的手腕。
纤细到微微用力便会折断的样子。
“如果先一步找到容器的是雾织,你会怎么做呢?是干脆利落的杀掉他……还是曲线救国用更加保守的方式?”
“比如,教导他?”
“……”
与雾织没有立即回答。
如果摆在她面前的只有这两种选项,那么她出现在这里的答案不言而喻。
当然五条悟也完全知道,于是他微微掰开与雾织的手腕,胳膊肘支起自己上身凑近她。
“那么,就回到原来的轨道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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