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楚视线在谢朝身上:“你意思是?”
谢朝却不再看他,凉凉说了一句:“你带他走吧,不过,从此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不要相见了。”转身大步去了。
言楚顿在了原地。
镜子先生却松了一口长气,喃喃:“这样最好,这样最好……”
再然后,镜子先生就被那里护卫给轰出了梵府。
夜已深。
镜子先生坐在一家24小时都在营业面馆中,内牛满面地吃面,他是真被饿狠了,一口气连吃了两大碗,才沉住气儿。
言楚始终一言不发,就在旁边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镜子先生干了两碗面后,才拨冗看了看他,出言安慰:“你别担心,我和你说,你们这样才是对。你和他虽然相处了四年,但都是在他小时候,他对你感情还是孺慕和倚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执念有些重,你当初又是那么失踪,所以他才不放心,这么拼命地寻找……”
言楚终于抬头:“他找过你帮忙?”
镜子先生轻咳了一声:“是。”
“什么时候?”
“就在你失踪后半年吧,那时他已经考上了大学。却不去上,逼着他爷爷奶奶来求我,我没办法就去见了他,他……”镜子先生话停在这里了。
“他怎么样?”
“咳,他把他当时所有东西都堆在我面前,求我找你……”
言楚心头发紧,十岁以前谢朝私人物品并不多,他爷爷奶奶也就管他吃好喝好以及所有上学费用,平时并不会给他多少零用钱,美其名曰说怕他学坏。至于他母亲,那更是除了见面训斥外,连颗鸡蛋也没给他过。
那时候小谢朝无论想买什么东西,都需要暗中攒很久钱,说他是最穷皇族丝毫不为过。
所以那时候谢朝想要东西并不多,一旦弄到手就会很珍视,轻易舍不得丢,就算是这样,他手里也没多少东西,每一件都弥足珍贵。
“他那些东西你都要了?”言楚声音不善。
镜子先生有些心虚:“要……要了啊,毕竟……毕竟我也要吃饭,还要养活你……再说也没多少东西……”
“那些东西现在在哪?你卖了?”言楚打断他。
“这倒没有,他当时那些东西都是小孩子用,卖也卖不了多少钱,全被我收在家里呢。”
“回头给我!”
镜子先生睁大眼:“你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这不用你管。”
“可你这种状态也拿不了啊!”
“回去你帮我造个机器人容我附身……”
镜子先生搔了搔头皮:“好……好吧,依你。”
两个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街上有些乱,像是有很多人跑出来,吵吵嚷嚷。
“失火了!”
“啊,哪里?那是哪里?”
“梵府!是梵府!”
言楚蹭地一下站起来,迅速向外飘去。
果然是梵府那个方向着火了,大火燃起了半天高,几乎燃红了那半边天空。
大街上无数人跑出来,也有无数人向着那个方向飞奔,而天空之上则有无数灭火飞车向那个方向汇集……
“哎,你等等,等等!”镜子先生也跟着跑出来,一看那火势他就懵了一懵:“好大火!怎么烧成这样?!哎,你飘这么快做什么?你到那里也管不了什么用啊……算了,算了,我载你去。”、
镜子先生打开了自己随身飞行器,载着言楚飞过去。
不过,他们还没到跟前,就被前方军方人给阻住了。
那条街已经戒严,不让闲杂人等靠近,官方灭火装备自然比普通民众拎着盆盆罐罐强,所以大部分人也就堵在街口看热闹了。
“过不去了,咱们过去也没用,就在这看吧?”镜子先生收了飞行器,和言楚商量:“放心,谢朝不会烧在里面,他必然已经逃出来了……你别靠太近,你就算是精神体,那也是怕火烧……哎,你去哪里啊?别去!”
镜子先生看着言楚迅速越过戒严官兵向梵府飘,急了,上前就去抓他。
但言楚就是个精神体,他抓了个空,他又紧跑两步想去拦,结果没追上言楚,反而被守在街口兵士给阻拦住了。
而那些官兵也看不到言楚,却是能看到他,二话不说就将他推搡回来。
镜子先生:“!!!”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言楚飘进了燃烧着梵府,再没了影子。
……
烈火熊熊,油泼似燃烧,所有建筑都已经起火。
言楚在燃烧梵府中迅速飘动,精神体虽然不用呼吸也能苟活,但它确实怕火烧,烈焰烤得他感觉像是要随时散架似,整个魂魄都痛得发抖。
“谢朝!”
“谢朝!”
“谢朝!”
他一遍遍地叫着对方名字,然后冲进一间间着火房间,在里面翻找谢朝身影。
他自然明白谢朝有可能已经离开了,但他又怕有个万一……
幸好,他跑遍了谢朝有可能在地方,都没找到他影子。也或者说在这里他没看到一个人,无论是死尸体还是活着人。
不但谢朝不见了,他那些护卫也不见了。
整个梵府就像个荒府。
天空中有大雨倾盆而下,这是灭火车功劳。
但火势太大,一时半会浇不息这么猛烈火势。
耳边是噼里啪啦燃烧声响和哗哗水声,言楚最后站在那曾经结了冰湖泊边,看着已经枯干湖底出神。
当初这个小湖虽然不大,但单凭一场大火肯定烤不干,现在这湖之所以见了底,应该是湖水被人为放干了。
干涸湖底并不是污泥,而是铺了一层蓝色玻璃似地砖,不过已经被大火烤得发黑,发烫,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那口棺材呢?
言楚飘到了湖底,开始在那里翻找。
然后他找到了一些碎片,那口透明棺材被毁后留下残片,很多碎片有些卷曲,很明显,它也被大火焚烧过,
至于那具机器人身体却不知所踪,不出意外话,它是被烧毁了。
言楚眼前阵阵发黑,全身更是疼得像是被五马分尸了似,燃烧火带起来风在他身周旋转,他感觉整个精神体就像个已经千疮百孔筛子,热风从每个筛子孔吹过,让他想要四散而开。
他站不住了,干脆就在湖底坐了下来,下意识收拢住就要溃散精神体,再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
再醒来时,言楚发现自己已经在九凝山上,镜子先生家,他自己床上。
镜子先生也不知道使过什么术法,一身汗,看到言楚睁开眼睛,他长出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你终于又活过来了!”
言楚坐起身,全身依旧散了架似疼,但比在梵府要好上不少,他向四处看了看,又向窗外看了看,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也看不出是什么时候。
“小言楚,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精神体也是怕火烧!我找到你时,你都快散架了!如不是我及时救你,你或许就彻底死了,也就是你那个时代所说魂飞魄散,你简直太冲动了,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冲动时候,他就烧个房子,值得你这么拼命……”镜子先生一通抱怨。
“谢朝呢?”言楚打断他。
“他点了自己宅子就跑啦!已经回到军中去了。”
“你确定?”
“当然,我特意打听了一下他行踪,他当晚就带着部下离开了梵府,那把火就是他亲手放。还火太大,还险些烧着了和它相邻皇宫,惹得陛下大怒,降旨罚了他,把他职位都降了,又成了上尉……”镜子先生没好气。
言楚松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他其实也猜到是谢朝亲手放火,毕竟这宅子里建筑并不是用易燃易爆材料修建,甚至都是防火材料,之所以在短时间内就烧得那么猛,是人为地泼了一种火油,这才烧成这样。
看来谢朝确实想和他彻底了断,这才把那座他们共同生活过,又被谢朝改装过府邸烧掉。
可惜那座按他喜好改建宅子他还没完全转过来,还没真正住上一天,就这么被毁掉了……
窗外风吹进来,吹得言楚头疼,甚至眼睛发疼。
镜子先生倒是很放心:“其实断好,只有彻底断了你才不会成为他执念。”
言楚打断他:“我晕了多久?”
“少爷,你足足晕了五天啊,累我心脏病都要发作了!”
没想到自己一个精神体也能昏迷这么久,言楚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再问:“你说骗他那些东西呢?”
镜子先生翻白眼:“你还没忘记这个啊,等等,我拿给你!”
片刻后,镜子先生拿来一堆东西,还真是谢朝十岁以前玩过东西,有飞行滑板,有他自己组装玩具,林林总总,有十多件。其中居然还有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玩意——长龙风筝。
言楚视线落在那风筝上,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曾经在小谢朝跟前提起过这风筝做法,还随口说这里风力足,是放风筝好地方,想带小谢朝出去放一放风筝,去一去他冷漠气,让他多笑一笑等等这些话。没想到他到底做出来,只可惜自己没陪他放过,直到现在才看到这风筝。
他伸出手去摸那风筝,想当然没摸到,他缩回手,问了一句:“他现在还好吗?他劫是不是快到了?”
“他现在好得很呢。也很得人心。他烧房子那会子,老百姓还以为他被烧在里面,纷纷在外面祈求上天,为他祈福什么。你当时闯进去了没瞧见,老百姓乌央乌央地跪了满街满巷,都在为他祈福……后来听说他无恙大家还半信半疑,还是他出来一次露了一次面,百姓们才放心,那欢呼声……简直惊天动地!我给你说,他烧了房子皇帝本来想治他大罪,但他太得人心,皇帝也怕惩罚他太过会让百姓生变,所以才把他降一级就算完事了。”
言楚心头一震,皱眉:“这未必是好事,那皇帝对他本来就有所忌惮,这样以来,只怕皇帝更容不下他了。”
“那无能皇帝,很快就会被推翻,他容不容下都无所谓了。”镜子先生无意中透露出一个大八卦。
言楚心中一动,忽然问:“那谢朝大劫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
镜子先生:“……”糟糕,说漏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