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漓面无表情。
她自认自己和小说里常见穿越女主人设并没有太多实质上的差距,抛开演技不谈,起码颜值都是十分能打的。
可是女主被男主带着御剑时,不说仙气飘飘,最基本也是其乐融融。
而不是像她一样。
恍惚间,她想起自己在前世,背着书包一个人放学时,经常看见的一幕。
放课后的小学生坐在家长脚踏车前面大杠上,手上拿着根炸鸡柳,脸蛋被汽车尾气熏得灰头土脸。
正是此时此刻的她。
只不过永久经典二八大杠换成了在修仙界小有名气的万剑宗首席弟子的寒潇剑。
我真的会谢。
林漓板着一张小脸,站在何争的寒潇剑首,被风吹得刘海全部掀开。
没想到却获得了何争满意的目光,和大师兄难得的夸奖。
“大光明比较好看,多精神。”他说。
林漓假笑,“多谢师兄。”
此刻她就无比羡慕王少白。
筑基多好啊,可以自己御剑,不用吃在男主面前罚站的苦。
“如果我不会御剑,大师兄大概率会让我一路用脚跑回去。”王少白实事求是传音道。
林漓因为前面和男主多说了几句话,从系统薅了些修为过来,终于能够解锁传音功能,闻言翻了个白眼。
被风吹着吹着,她突然想起之前弟子身上蹊跷的魔气,连忙朝何争汇报道,“对了,大师兄...”
何争凤眸一眯,居高临下打量林漓,“嗯?”
林漓:。
林漓又开始假笑女孩:“没事的呢,大师兄。”
王少白憋笑传音,“你怎么怂了?”
林漓怒道,“换你,你离这张冰山脸这么近,你说得出口吗!”
王少白御剑离何争近了些,正欲开口,被何争侧目冷冷一瞥,咽口口水讪笑道,“那个,大师兄,占星阁圣女给我了一根剑穗。”
说着,他将剑穗递给何争。
何争不动声色放慢了速度,让王少白没这么吃力,将剑穗拿在手中端详。
“嗯,”他目光停留在饱满精致的剑穗片刻,便将它还给王少白,“可以。”
“不过,”长眸扫过王少白流云剑上歪歪扭扭的红色祥云结,微微皱眉,“剑乃本命法器,断然不可随意挂上来路不明的物品。”
“嗯?”王少白惊讶,将剑穗再往何争手里塞,“师兄,你没觉得这剑穗有点不对劲吗?”
他们在占星阁房间里,都在剑穗上感受到了和门口弟子一样的魔气。
何争蹙起眉心,长指认认真真将剑穗的每个角落都揉捏过一遍,抬眸问道,“并未。你觉得哪里有不妥?”
高空黄昏晚风吹过,林漓莫名打了个寒战。
她站在何争剑上,颤颤巍巍把身子朝王少白探过去。
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看了半天,终于确信,上面的魔气的确消失不见了。
正如守门弟子身上的魔气一样。
进门之前他们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细微的魔气,之后那魔气就消弭殆尽,变成了狂乱的灵力。
虽然浑浊混乱,但没有魔气的影子。
“师兄,你有没有觉得圣女身上...有一股魔气?”林漓斟酌问道。
何争沉默一会,回忆道,“没有。”
林漓和王少白对视一眼。
在房间里,圣女几次被他们打得措手不及之时,表情空白或者带怨毒的时候,都有遮掩不住的魔气发散。
因此,林漓和王少白都不敢接受她的礼物。
“系统,系统,这个剑穗是不是有魔气?”林漓紧急呼唤场外协助。
系统矜持道,【抱歉宿主,本系统是虐恋系统,任务是推进宿主与男主关系,并不提供额外服务。】
林漓心平气和,“那我把那个剑穗偷偷拴在男主剑上。”
系统怒道,【不可以!】
林漓转脸和王少白笃定道,“这个剑穗绝对有问题。”
系统:。
系统诚恳道,【你真恶心啊。】
林漓谦虚微笑,“客气了。合理利用机制罢了。”
为了顺利推进剧情,系统一定会规避影响到男主的不利因素。
何争看林漓和王少白凑在一起叽里咕噜,内心突然涌上一点细微的焦躁。
即便是小孩,还是需要知晓男女有别。
寒潇剑微晃,与流云剑分开了一些距离。
“如果你们觉得有问题,可以去上报长老。”
何争不动声色把林漓扒拉回自己身前站定,平淡道。
“啊...”
林漓耷拉下眉眼。
她不觉得长老们会信他俩的话。
尤其一个是顽劣到出名的的少年,另一个是筛子体质的掉车尾。
往好点的发展可能是会认为他俩学艺不精判断失误,坏点的发展大概是会觉得他们在哗众取宠。
“嗯?”何争见林漓的反应,突然恍然大悟。
小孩子在外面受委屈了,当然希望家长重视,哪有让小孩自己去处理情绪的道理。
自认为掌握了育儿密码的何争开口,“我去上报。”
耶?这又是意外之喜。
林漓抬头,正好对上何争专注的眼神。
狭长的凤眸瞳色依旧是极深的,但他们二人正站在同一把剑上,若林漓踮起脚,那便是能够呼吸相闻的距离。
于是,林漓便可在他眸子里看见自己的身影。
心脏漏跳了一拍。
脸颊有些热。
林漓连忙扭头,轻声道谢,“谢谢师兄。”
“无事。”何争示意王少白将剑穗给他,语气冷淡,“反正你们说的话,长老也不会听。”
林漓:。
谢谢,有些话真的不用讲出来。
王少白伸手,将剑穗递到何争手里那一刻,突然晚风骤起。
剑穗像有了生命一样挣脱王少白的手,拖着星屑般的尾迹往下坠落。
“我去捡——”王少白打了个呼哨,流云剑往下一翻,整个人如折了翼的海鸟一样陡然下坠。
转瞬间,便追着那剑穗消失在云海中。
林漓身子朝他消失的地方探去,被高空罡风吹得身形不稳,一个踉跄。
何争伸手按在她肩膀上,冷声道,“站稳了。”
林漓缩了缩脖子,像是一只被揪住命运的后脖颈的小狗,老实下来。
寒潇剑飞得极快,林漓却觉得度秒如年。
——拜托,换成谁偷溜出去然后被家长捉拿归案还同骑一辆自行车,都会心虚尴尬到不行的吧。
见之前还和王少白挤眉弄眼的小姑娘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下来,何争轻轻叹口气。
“担心王少白?”他问。
林漓摇头,老实回答说,“不是,只是我很想学御剑。”
何争垂眸思索片刻,“筑基才可以御剑。”
她现在才炼气。
“你可能需要百余年吧。”他实话实说。
毕竟筛子体质摆在那里。
林漓呆了一秒,“百余年,炼气的寿元也就一百多年啊?”
何争欲言又止。
林漓:。
“我懂了。”她捂住脸,“师兄也觉得我这辈子不可能筑基。”
何争不语。
林漓放下手,夜风柔柔地吹在她脸上。
何争刚刚捏了诀,驱散了寒潇剑边上的罡风,现在只剩下夏夜特有的和风。
乌发纷飞,林漓将它挽在耳后,抬眼直视何争。
她的杏眸看似明亮柔和,其实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些许锋利的锐气。
“大师兄。我不仅仅会筑基,我还会金丹、元婴、化神...甚至飞升。”
林漓柔声说道,暖棕色的眸子映着夏夜的星月,如飞花照水。
“大家都说我不可能炼气。一辈子是个凡人。”
“但,我炼气了。”
“我击败了弟子试炼境的幻相。”
“我抹杀了剑冢里的那缕魔渊意志,保护住了我的剑骨。”
“而我此时与师兄你共乘于寒潇剑之上。”
她微笑起来,嘴角笑容柔软,小梨涡甜美可爱。
杏眼却格外明亮,眸光灼灼。
“我才不听其他人怎么说呢。”
“我也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
何争呼吸微顿。
少女修为低微,按在他掌心下的肩胛骨瘦削到有些硌人。
在清幽的月光下,整个人都像一朵柔软的小白花,仿佛一捏就碎。
可她的眼神坚定又有力,眼底焰色燃烧。
那是他在剑冢时,惊鸿一瞥的流火长剑。
“嗯。”他沉声说道,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些。
“大师兄呢?大师兄信命吗?”林漓肩膀被用力握住,忍住没有发出痛呼,却反客为主问道。
何争下颌绷紧。
昔日掌门和长老的训诫浮现在他眼前。
他无父无母,自幼待在万剑宗。
他的一切都属于万剑宗,也属于天下。
他有他的使命,有他不得不完成的事情。
但林漓不一样。
她年轻,桀骜,而且自由。
但此刻此时,面对林漓亮晶晶的眸子,他却说不出扫兴的话。
沉默片刻,他换了个话题,“下山做什么?”
林漓一下子枯萎了。
她垂头丧气、不情不愿地开口,“我觉得我没病,不需要关起来养病。”
何争觉得有些好笑,“那你去和管事说啊。为何不去?”
林漓:。
果然是好学生,不懂我们这种叛逆孩子的苦。
她正欲反驳,看见何争似笑非笑的眼神,猛然又怂成了鹌鹑,“主要...我说了人家也不信。”
“说了也会觉得我只是不想被关。”她弱弱补充道。
虽然确实是这个理由没错。
何争看着她委屈的小样子,不由有些心软,“那我替你去说。”
“真的?!”林漓惊喜。
然后赶快在何争又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之前,从口袋里掏出已经系上了络子的玉佩。
“师兄,我在山下看见有布料店,那里有很漂亮的线,我觉得很适合师兄,漓儿就编了络子送给师兄。”林漓放甜了声音,满眼希冀地看着何争。
——快!快点觉得我们的感情太出格,然后把络子毁掉死了我这颗少女心!
这样你获得了破坏东西的快乐,而我将获得我的修为!
赢上加赢,赢麻了!
何争接过玉佩,垂眸打量着走线清晰细致的纯白络子,半晌不语。
随后他抬眼,对上林漓充满了期待的眼神。
何争缓慢地将络子解下,一边淡声开口:“你小名叫阿漓,为何时常自称漓儿?”
作者有话要说:大师兄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