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奈良本就是计划之中,可试探夏油杰就是纯属是临时起意了。
奈良天理市本就是盘星教的发源地,他在接手了教派残余的人员后回到这里也是情理之中。直哉本不想干预昔日友人的选择,但既然都来了,不打声招呼也说不过去。
如此一来,就有了童磨当面挖墙脚,失败后惨遭墙角主人暴打的一幕。
直哉是看得很开心啦,他一直就觉得童磨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很欠打,但五条悟不是特别开心。
“你还救他干什么?”
“留他还有用,搞得好的话,说不定他能让夏油君回心转意。”
“是吗?”五条悟不置可否。
“当然啦,”直哉比拇指,“论起搞宗教,还是专业的比较靠谱。”
童磨别的不说,笼络人心绝对是一把好手。他装出来的那副悲天悯人的佛子模样,一般人还真看不出端倪。
五条悟姑且信了直哉的话。
“那么,接下来就是我出场的时机了。你可别跟过来啊,我要单独和夏油君谈。”
之前五条悟与夏油杰谈话的结果就是:他自己险些在东京最繁华的街道上公然使用高危术式,而夏油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也不能说毫无效果,只能说适得其反。
五条悟没有出声,安静地看着直哉起身准备离开。只是在直哉半只脚踏出天台的一瞬间,他忽然轻声道:“杰已经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走远了,你可别再一个招呼不打就离开啊。”
直哉愣了一下,随即抬头去看他,看到的却只有五条悟的侧脸。
虽然他试着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不管是握成拳的手,还是微微颤抖的眼睫,都彰显着他内心并不是那么镇定。
看来夏油杰的离开真的对他影响很大,以前的五条悟是不可能说出这种几乎相当于示弱的话的,他只会说‘敢跑老子就揍你’或者‘跑了我也会把你逮回来’。
现在的他却害怕直哉在见过夏油杰之后认可他的理念,选择像他一样叛逃。
他不想再承受一次背叛了。
直哉看出这一点,于是叹口气,他总是看不得身边的人故作坚强的样子。
他站起身,拍拍身下不存在的尘土,“我不会离开的,我们不是有约定吗?‘无论什么都会一起面对’……好歹对我有点信心啊!”
一提到那个自己耍心机骗到的约定,五条悟脸上又浮现出一点笑模样,仿佛在回忆自己当时精彩的操作。
“没错,你已经上了贼船,现在再想下去已经晚了!”
直哉顺着他说:“晚了晚了。”唉,真是败给他了。
五条悟是六眼,是天生要站在咒术界顶端的人,这样的人也会缺乏安全感吗?直哉凭亲身经验回答:会的,而且会变得很粘人。
他不信高专和五条家这段时间没有找五条悟,但是五条悟却始终像没有这回事一样赖在他身边。
直哉有好几次都想直接挑明这件事,当面问他‘你难道就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但到最后,他一次也没有问,任由五条悟像盯贼一样天天跟着自己,好像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又消失了一样。
直哉默许了五条悟用自己来重建安全感,就算这样做会极大地挤压他自己的私人空间也无所谓。
但是,现在不行。
现在他要去见夏油杰,五条悟不好在场。上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二人不欢而散,自那时起他们的立场就是相敌对的,一旦见面必然要发生争端,但直哉不一样——他从来没有旗帜鲜明地站在过协会或者高专的立场上,甚至由于继承礼上那一番离经叛道的发言,他还被许多人敌视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与夏油杰勉强算是同类,是被咒术界的‘主流’所排挤的对象。他们最大的区别在于直哉背后有禅院家,而夏油杰什么都没有,或许这也是他最终选择叛逃的原因。
如果是消失许久的直哉的话,说不定能和夏油杰坐下来好好谈谈。
直哉能想明白的事情,五条悟自然不会想不开。他最终还是决定让直哉走,自己一人留在这里等着。
“你要快去快回。”他认真叮嘱道。
“好啦。”直哉连连点头,并再次朝他递出手掌。
这次五条悟没有交握上去,而是谨慎地观察了片刻之后,轻轻和直哉击了个掌。
二人的掌心一触即离,这也是五条悟克制的结果,然而——这回换成直哉来出人意料了。
他在五条悟撤开手掌前果断抓住了他,直接把他的手握在掌心。
他觉得这可能是五条悟觉得更有安全感的姿势,所以即使不习惯,也还是努力去做了,“你放心吧,我不像夏油君那样极端,他会为了证明自己的理念而抛下一切,我不会。”
如果他真能做到,那么小时候他就不会留在禅院家。
说到底,直哉是个心软的人,只要是被他判定为保护范围之内的人,他总是会想尽办法地保护他们,就算对象是强大到看似不需要保护的人也一样。
他握住五条悟的手,郑重地摇了两下,“乖乖等我。”
五条悟呆呆地看着他,下意识点了点头。
得到了他的回答,直哉总算能放心离开。数十米的高楼,他毫无畏惧地背身跃下,在即将摔落地面前的那一刹那,黑影构成的‘门’为他打开,他整个人就如同水滴融入海洋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那片无光的黑暗中。
五条悟下意识地朝前探了一步,用刚刚还被直哉紧握着的手朝前虚虚一抓,却只抓到空气,和直哉的手掌残留的一点温度。
他怔怔地看着直哉消失的方向,将紧握的拳头贴到胸口,再慢慢松开。
“砰!砰!”他听到血液在心室中鼓噪的声音。
他喃喃道:“什么啊……太会耍帅了吧?”
说完,这个一米九的男人默默蹲下,把自己团成一个团,抱着膝盖自闭。
完了,他觉得自己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他想自己可能是病了,需要硝子来治疗。
……
另一边,当‘漩涡’的余威散去后,夏油杰不出意料地看见了空荡荡的街道。
这当然不是他的杰作,他造成的破坏体现在遍地的破砖碎瓦上,那些消失的人也不是被漩涡炸成了飞灰,而是在爆炸的威力波及到他们之前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救下了。
夏油杰隐约觉得那道金光在哪里见过,他觉得很熟悉,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究竟是谁的咒力。
不能怪他认不出,直哉的咒力在融合了麒麟与熔山龙的力量之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虽然内在的本质依旧不变,但许多其他方面都和从前不一样。除了五条悟这种一眼看破本质的挂逼之外,其他人不论再怎么熟悉直哉,乍一看他现在的咒力都不敢直接认人。
夏油杰在脑海中排除了好几个他认识的强大咒术师,无论哪一个都不可能拥有这种实力。那么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答案后,最后剩下的就只有一种。
——是诅咒师。夏油杰颇为自信地下了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