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上,直哉能明白评审们评判标准是基于选手履历。这个人有没有记载在案咒灵祓除记录?有没有来自资深术师推荐?有没有足以在众人中脱颖而出天资?这些都是交流会主办方必须考虑因素。
就他自己来说,祓除咒灵记录为零,唯一一次镇压了条月御子经历还不能说出去。
虽然有直毗人推荐,但是这份推荐只能让主办方破格允许他参赛,想进一步跳过比赛就是不可能了。
想靠五岁年龄和空白一片履历获得跳赛许可话……五条家六眼那种级别倒可以,但没人会相信直哉也有那种水准。
综合来讲,他确不应该奢求更多。
……但情感上,他就是不服气!
越是不服气,直哉就越憋着一股劲,想要让所有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甚尔注意到他沉默,抬眼看他,“怎么了?”
直哉酝酿了一会儿,闷声道:“我要拿第一!”
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周围几个人听到。他们都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一见是个还坐在大人肩膀上小孩子,纷纷忍俊不禁地笑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只是陪同真正选手来看热闹小孩,说着要拿第一什么,也只不过是孩子心性,看什么好东西都想要,所以当着众人面童言无忌罢了。
没人把直哉话当真,也没有人真把他看成是自己对手。
直哉抓紧了甚尔肩膀。
甚尔沉思片刻,对他说:“那就拿呗,反正只要把这里所有人都揍趴下就行了吧。”
他说得很轻巧,仿佛交流会第一位置就像是什么唾手可得普通物件一样。
甚尔想法是,如果连甚一那种货色都能被安排上种子选手话,那直哉确也不差什么。
他厌恶所有咒术师,唯独排除直哉。
如果非要评出一个最天才咒术师,那么直哉就很不错。或者说不是他就不行,甚尔只会认可他一个人。
他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对其他参赛选手来说有多吸引仇恨,又或许知道了也不在乎,总之他就是专心对直哉一个人说:“看完了没?记住明天场次了吗?”
直哉气鼓鼓地回答:“记住了。”
“那就回去了。”甚尔把他放下来,没有理会周围人暗含敌意与不屑眼神,自顾自地带着直哉往人群外面走。
非常遗憾,回去路上并没看到鹿。
但直哉什么都没有说。
不知不觉间,他心态已经从‘赢了比赛就能出去放风’,变成了‘要赢给那些看不起他人看’。
山林也好,小鹿也好,暂时都没有第一名本身有吸引力了。
……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直哉就在甚尔和近侍陪同下一起上了山顶。
第一天比赛位于一栋宽广建筑物之中,一进门,就能看到一个巨大圆形场地。
直哉一眼就判断出这个场地直径为五十米,上面有序地排列着四个方形擂台,看样子是要这个分区所有选手同时进行比赛了。
第一轮比赛内容很简单,各组选手一对一进行对决,先让对手立刻擂台范围一方即为胜者,手段不论。
场地两面都设置了观众席,正对着入口处方向上则是裁判席。
他们到时间不早不晚,观众席上零零落落坐了数十人,除了等候比赛选手之外,还有一些人是特地来观战,准备挑选一些有能力苗子。
近侍环顾一圈,带着他们来到禅院家专属后排席位上,这里位置较高,能够清楚地俯瞰整个场地上发生一切。
直哉远远地注意到了一片空位中唯一身影——第一天完全轮空甚一,居然也来了!
他诧异地说:“他来干什么?”
近侍微笑道:“应该是来探查敌情。”
所谓‘敌人’,并非其他分区种子选手,而正是即将从第一场比赛开始比起直哉!
在意识到这一点时候,直哉立刻打起精神,警惕地看向甚一。
对方双手环抱于胸前,与他对视一眼后就合上了眼帘,看起来像是在闭目养神,完全没有之前暗含杀意感觉。
“他该不会想搞什么小动作吧?”直哉试图用自己最阴暗心理揣度对方。
甚尔一把扣住他脑袋,“比你赛就完事了。”
这么多人看着,甚一就算再莽撞也不可能做出当众打压同族行为。他很可能只是来提前观察一下直哉术式,好在接下来可能碰见决赛中有所准备。
倒是直哉,万一被他打扰了注意力,说不定会在接下来比赛中吃亏。
直哉酸溜溜地说:“轮空就是好啊……”
“可不是吗。”近侍赞同道,“如果直哉少爷今年能拿下第一,那么下一届交流会,您也能轮空到第二天。”
甚尔听了这话,先是看向直哉,见他没什么反应,然后才瞥了近侍一眼,没有出声。
下一届……那都是十年后了,到那时,他早就把人带走了,还参加什么交流会?
近侍与他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直哉在专门负责指引人员带领下,很快找到了属于自己那一块擂台。甚尔和近侍则一前一后走到观众席坐下,和甚一成一个精准对角线。
直哉:“……”有点紧张。
虽说昨天放下大话,要拿到第一,可他毕竟还是没底。
万一他对手和他一样,是个被误分到低级场黑马呢?那恐怕会是一场恶战,他得小心点,稳扎稳打拿下比赛,但也注意别在甚一面前暴露太多实力。
直哉思考完毕,抬眼望去,他对手正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对方来得比直哉早,此时已经站上擂台了。和许多人直接从擂台侧边翻身跃到台上不同,直哉背着一柄长度惊人太刀,老老实实地从主办方准备台阶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他对手忍不住问:“请问你今年多大?”
直哉微微一愣,“呃,五岁?”
“……”
他对手露出一种半是困惑,半是高兴古怪表情。
这人来自一个相对规模较小咒术世家,昨天第一次看见自己对手姓禅院时候,吓得差点直接弃赛。
要知道他只是来大家族面前混个眼熟,不是来争取名次啊……第一轮就撞上御三家,这运气到底是有多差?!
可当他亲眼见到直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运气其实不错了。
这么小参赛者!就算是来自禅院家,五岁也仅仅只是刚觉醒术式年纪啊!哪怕是个天才,这个年龄又能强到什么地步?
他今年十九岁,是压着线来参加交流会。虽然老早就听说过这届原本会参赛五条家神子,但那样人物数百年才会出一位,他不相信眼前这个小孩也有那种实力!
就算再想胜利,他也不能伤了眼前小孩。要知道他姓氏可是禅院,一旦得罪了这个庞然大物,那他接下来在咒术界前途就全毁了。
他强自压抑住心中狂喜,哄劝直哉说:“小朋友,我不想伤你,等下你自己下擂台吧,好不好?”
直哉:“?”
您有事吗??
他知道自己个子小,身上也没有咒力波动,很容易被人看轻,但这不代表他就能忍。如果对手是单纯地替他担心,劝他下台也就算了。面前这人明显是狂喜却又不敢叫人看出来,强装镇定,脸都已经憋红了!
他再仔细打量对方两眼——咒力轻薄,脚步虚浮,实力约等于万分之一个甚尔。
老实说直哉或多或少都有点想抽他一嘴巴,好叫他别再憋着那副古怪表情,但他忍住了。
不管是装还是真心,看在他态度还算不错份上,直哉露出一个和善微笑:“我会小心一点。”
对手也:“?”
什么意思?
不久后,四座擂台上选手都就位了,冷酷肃杀氛围笼罩了整座圆台。唯有直哉这一边,时不时被人用怜悯或者羡慕眼神看过来。
怜悯是给直哉,而羡慕则是给他对手。
所有人都觉得他对手白捡了一场胜利。
直哉见状,干脆什么也不说。静静地等着比赛开始,用实力证明自己。
时间到,裁判席上评审再次宣布一遍规则,确认了每一位选手都做好准备后,比赛正式开始。
几番试探后,其他三个擂台上都开始爆发大大小小冲突。
直哉对手还在试图劝说他自己下台,免得等下动起手来误伤到他,而直哉已经摸上背后刀柄了。
“你话太多啦。”他叹息道。
对手此时也有点不耐烦:好言相劝你不听,居然还想动真格?就算是禅院家,也有点过分了!
那把刀看着唬人,其实只要是个咒术师都能在咒力辅助下拿起来,他压根没把它放在眼里。
“小朋友,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咔哒’一声轻响,直哉解开了背后固定刀鞘暗扣。
“我不想弄伤你,所以你最好自己下去,别逼我……”
直哉再次叹息,眨眼间,对方眼前不见了他身影。
他还没反应过来,仍然在机械地威胁着:“……把你丢下去……嗯?!”
话音刚落,一声凌厉破风声响起!直哉刀鞘带着惊雷般声势直冲他面门而来,那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额头上已经本能地冒出了一层冷汗。
在真正击中对手咽喉之前,直哉用手腕巧妙地一抖,如同和风卷起细雨一般,收敛了刀身上全部力道。
雨点落地,只碰撞出极轻微一声——
——‘嗒’。
最后,他只是用刀鞘末端,轻轻点住了对手喉结。
望着对方茫然双眼,直哉露出一个乖巧微笑。
“大哥哥,我不想伤你,等下你自己下擂台吧,好不好?”
“……”
他对手直到走下台后,腿软地跪倒在地时,才恍惚反应过来。
……直哉最后那句话,不就是当时自己劝他下台时说原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