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奴站在病房外，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宋院长又给她讲了些蓝姿的病情，蓝姿受了刺激，记忆错乱导致精神分裂，有时候只记得二十年前没生下小女儿之前的事，这个时候蓝姿状态最安静好管理。
比如现在。
沈奴在门口看了一会儿。
蓝姿坐在病床边，满脸慈爱地低头轻抚假肚子，嘴角的笑那样温柔，嘴唇微微翕动，喉咙里哼出轻扬的调子。
窗外的光映着她的轮廓，比上一次见，消瘦了很多。
杨鸿恩让她来看蓝姿，大概也是觉得蓝姿太过可怜。
家破人亡，母女成仇。
最终，沈奴没有进去，正要转身离开，蓝姿忽然转头看过来，看见沈奴的刹那，蓝姿的脸上流露出热切的惊喜。
“知书，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我都等你好长时间了。”说话时，蓝姿起身托着肚子走过来，把沈奴拉进去，“快点，就等你了。”
沈奴被她按着坐在床边。
蓝姿显得很高兴，不过一转头，又皱起眉：“琼琚呢？这孩子，刚才还在这，一眼没看住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沈奴看着她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找，边找边叫大女儿的名字。
宋院长摇了摇头，好好的豪门贵夫人，变成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实在叫人唏嘘。
“一会儿，她就该把枕头当成孩子抱给你，然后拉我给你们全家福。”
在沈奴的注视中，宋院长又说：“每次都这样，只要有人来，就会被她当丈夫，然后还要拽个人当摄影师。”
果然，没一会儿，蓝姿掀开被子，看见枕头，笑着斥责一声：“你这孩子，妈妈喊你半天了都不理，真淘气。”
她弯腰像抱孩子一样抱起枕头，明明只是个枕头，她却抱得格外吃力。
塞进沈奴怀中，她喘着气笑道：“一不留神，这孩子都六岁了，我快抱不动了。”
沈奴看着蓝姿陷在自己编织的世界里，只能沉默。
蓝姿已经转头招呼宋院长：“摄影师，我们准备好了，还不过来。”
这一幕经常发生，不错以往充当摄影师角色的可能是护士，也会是其他病人，宋院长倒是头一次。
手机摄像头的闪光灯忘了关，强光一闪的刹那，蓝姿嘴边幸福的笑容僵住。
宋院长一见她这个表情，顿时紧张起来，一把将沈奴拉到自己的身后，蓝姿却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一脸慈爱幸福地看向沈奴：“知书，孩子刚才踢我，劲儿挺大，肯定是个皮实的小家伙。”
神态言语，掩不住对腹中孩子的期待和喜爱。
但是这份喜爱，从不曾给过沈奴半分。
快十一点的时候，护士进来送药，精神病患者的药，大多都有镇定功效，蓝姿吃完没一会儿，整个人陷入微微呆滞的状态。
宋院长送沈奴下楼。
沈奴看着下降的数字，轻声问：“她……身边没有亲人照顾么？”
“她妹妹有时候会过来。”宋院长说。
蓝姿的妹妹，是傅昀堂的母亲蓝汐。
沈奴点点头，不再说话。
电梯门在一层徐徐打开，沈奴走过通道，就看见坐在等候区椅子上翻阅杂志的男人。
穿白衬衫的陆清臣，格外的雅致清逸，抬眸望过来时，目光沉着平静，透着些温柔，放下手里的医院杂志起身，挺拔的身躯朝沈奴走过去。
沈奴慢慢停下脚步，看着男人成熟有风度的模样，沈奴心口胀满莫名的情绪。
耳边是陆清臣和宋院长话别的沉稳嗓音，沈奴不由得往他身边靠了靠，直到肩膀碰到男人结实的大臂。
“……应该的，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先走一步。”宋院长说完，朝沈奴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沈奴回了个微笑。
从医院出来，她坐在副驾驶，双手抓着安全带，总觉得要抓点什么才踏实。
“现在回家么？”
沈奴说完，左手被陆清臣拿了过去。
男人的手看起来刚硬，把她的手衬得柔弱无骨。
“有别的想法？”
沈奴摇头：“我想吃小龙虾。”
陆清臣深邃的视线投过来一瞬，“那就去吃。”
沈奴说：“我知道有一家大排档，龙虾做得特别好……”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渐渐小下去，陆清臣从小生活优越，出入皆是高档场所，大排档那样的地方，肯定是入不了这位老总的眼。
“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想吃，就是忽然想到，这么一说，吃别的也可以。”
陆清臣却一锤定音：“地址。”
沈奴微怔之后，嘴角忍不住扬起，医院里那些事带来的不快在这一个瞬间散去，她说出地址，陆清臣向右打方向盘，把古斯特开进转弯车道，到了前方路口，将车子掉头。
二十几分钟，车子停在向阳路上的一家大排档门外，接地气的饭店，不能指望它的环境和卫生能有多好。
不过，这家大排档因为口味不错，每天都是满客的状态，有时候还要排队。
此时正值饭点，等候区已经坐了好几拨等吃饭的客人，沈奴站在门口有些犹豫，她是无所谓等一会儿的，但是陆清臣恐怕从来没有为吃饭排过队。
忍不住去看男人的脸色。
陆清臣还是那副不动如山的平静模样，察觉到女孩子的目光，抬手摸了下她的头发，随后牵起她的手走进去。
男人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衬衫和黑西裤，深蓝色斜纹领带，款式稳重的领针，名贵的腕表，考究的着装彰显着这个男人的尊贵和地位。
不去看他那张深邃出挑的五官，单这通身的气派，就已经吸引目光无数。
服务员立刻送上小吃和茶水，沈奴注意到对方微红的脸颊，忍不住想，英俊多金的男人的魅力，果然一般人都扛不住。
等待的时间，沈奴低头看班级群里同学们聊天打发时间，陆清臣随手从一旁的报架上拿过一份报纸翻阅。
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不像旁边几对男女那样腻歪，不过，陆清臣这样惜秒如金的大忙人肯陪着她慢慢等待，沈奴心口克制不住地欢喜。
他们这样，有点像普通的恋人。
只不过这份欢喜，在想起蓝姿近况的间隙，打了点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