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你长得像我爸(1更)

沈琼琚泄劲的话,让沈奴忍不住眼眶泛红。

她握住沈琼琚苍白的手,弯了弯嘴角:“哪有那么悲观,我觉得你会长命百岁。”

“我这样的身体,活那么久做什么?”沈琼琚并不畏惧死亡,受病痛折磨太久,她觉得那是解脱。

说完看向沈奴,“我只放心不下我妈。”

“如果我的妹妹还活着就好了,有她陪着我妈,我妈应该能好受点。”

沈奴没有接话。

沈琼琚忽然问:“你知道我妈为什么不喜欢你么?”

沈奴不知。

“我以前也不知道。”沈琼琚抬手碰了碰沈奴的脸,“但前段时间我收拾小时候的旧物,翻出一张我妹妹出生之前的一张全家福。”

照片里的一家三口,幸福又温馨。

“你长得很像我爸。”

“我爸去世十二年,家里一张他的照片都没留下,我都忘了他长什么模样,竟也没发现你和他那么像。”

“我妈跟我爸的关系不好。”顿了顿,沈琼琚纠正了一下,“其实也不是一开始就不好,我最初的记忆里有很多他们和谐相处的画面。”

“是我妹妹出生之后才不好的,我妈常常发脾气,看见我爸就吵架摔东西,后来我爸慢慢不怎么回来,尤其是我妹妹意外夭折之后,他就更不爱回家了。”

“奶奶说是因为我妈生我妹妹的时候伤了身体,导致产后抑郁,才会脾气越来越暴躁,和我爸的关系也越来越差,再后来我爸车祸去世后,她发疯一样烧了所有跟他有关的东西。”

沈琼琚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天的冲天火光,映出蓝姿癫狂扭曲的脸,她吓得躲在角落一句话都不敢说。

储藏库里翻出的那张旧照,还是夹在她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书里才得以幸免。

沈奴听得沉默。

所以蓝姿讨厌她,是因为生她的时候伤了身体么?

“那沈夫人她……伤得很严重?”

沈琼琚缓缓回答:“产后大出血,切除了子宫。”

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无疑是重大的打击,不仅对身体,还有心理。

沈奴此刻的感觉,就像是一直困扰自己的迷雾终于被剥开,待看清迷雾后的真相,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感慨——原来是这样啊。

沈琼琚的话还在继续,“这些年,因为我,她过得一点都不好,经常吃抗抑郁的药和安眠药。”

说到这,她看向沈奴,“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让你原谅她对你做的那些事。”

“我只希望将来,我不在了,她老了,你能代我多去看看她,也许到那个时候,她放下心底的芥蒂,不再不喜欢你……”

‘不喜欢’这个词,她用得委婉,蓝姿对沈奴的所作所为,可以用憎恨来形容。

她也知道自己强人所难了。

可是,蓝姿对沈奴做得再过分,却对她这个女儿疼爱有加,她是心疼母亲的。

沈奴不认为自己会有和蓝姿心平气和相处的可能,微微莞尔:“她有那么多侄女外甥女,应该也不需要我多此一举。”

听出沈奴话里的拒绝之意,沈琼琚缓缓叹息。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诸如蓝佳佩和沈思思这样有亲缘关系的表姐妹,她没法全身心去信任,反而沈奴这个与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人,她如此相信。

莫名地有一种想法,希望沈奴和母亲能好好相处。

这种念头来得莫名其妙,却又如此真实。

天色渐晚,临走时,沈琼琚说:“小妹,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沈奴握着门把手,闻言转过头,“什么?”

……

等来电梯之前,沈奴先等来蓝姿。

这时,电梯门缓缓打开,沈奴抬脚就要进去。

下一秒被蓝姿拦了下来。

蓝姿看着她,眼神里不难看出渴求,以前的气势逼人,此刻都化为一位母亲对生病的女儿的心痛。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可是琼琚没有,对不对?”

沈奴静静回视,没有开口。

“你应该还记得,琼琚是怎么样背着我偷偷给你拿吃的,她担心你夜里害怕,趁我不注意溜进你房里陪你睡觉,还有她半夜送你去医院……”

“我当然记得。”沈奴忽地出声打断蓝姿的追忆往事,唇边带着嘲讽的笑,“所以我也没忘了,她偷拿东西给我吃是因为你罚我不准吃饭,而罚我的原因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只是因为我碰了一下她的钢琴,你说被我碰脏了,冬天,零下十几度,你叫人把钢琴抬到院子里,让我用冷水洗了三遍,然后罚我三天不准吃东西。”

“我为什么夜里害怕?因为差点被你掐死,她为什么半夜送我去医院?因为我的腿被你用热粥烫伤,没有及时处理,导致感染溃烂。”

沈奴笑得璀璨又明媚,“我记得姐姐所有的好,同时也记着你所有的恶。”

说着,她忽地收敛所有笑容,一双漂亮的眸,冷冷地看着蓝姿,“你还记不记得,庄严去世的时候我说过什么话?”

蓝姿脸色骤然一白。

她当然记得。

那日沈奴拿着庄严的手机来找她对质,她冷冷奚落,然后沈奴说:沈夫人,总有一天我也会让你尝到失去所爱,却无能为力的滋味。

当时她手里攥着许家那老太婆,不怕沈奴不乖乖听话。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没有了拿捏沈奴的筹码。

沈奴没再去看蓝姿失魂落魄的样子,抬脚进了电梯。

……

下了楼,她没有立刻回去,穿过连廊跨进小公园,悄悄入冬的夜,体现在树梢枝头,那颗梧桐树已经变得光秃秃,早就没了盛夏的勃勃生机。

沈奴走过去,席地坐下,不知道是不是病房里的暖气太足,让她不适应外面的冷空气,她打心底里觉得冷,缓缓抱住双膝,任由身上的驼绒大衣扫过枯草黄土。

不知过去多久,有电话进来。

沈奴过了好一阵才有反应,看清来电人,鼻子不争气地一酸。

不等她说话,低沉的男声先传来,“怎么到现在才接电话?”

沈奴听着训人的口吻,喉咙里像堵了棉花,发不出声。

“说话。”男人嗓音有些严厉。

“……”

过了会儿,陆清臣的话再度传来,这次的语气有所缓和,“你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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