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臣乘电梯到一楼,助理郑宏靠在闸道外的墙边等他,有点吊儿郎当的,可一看见老板,立马站得笔直又规矩。“陆总。”陆清臣看了他一眼,脚步没停。郑宏却被看得后背凉飕飕。他跟了陆清臣有七八年了,陆清臣从来都是这副冷冰冰的拒人千里的模样。向老夫人经常给他打电话,问他陆总身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女人出现,还特别的女人,连女人都没有。郑宏估计,向老太太想在有生之年见证陆总娶媳妇,只能祈祷老天下红雨了。这么想着,他已经跟着陆清臣来到了小公园,去露天车场从这里穿过最近。这个点医院就医的人挺多,三三两两行色匆匆,郑宏却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小公园那棵百年梧桐树下漫步的一对小情侣。之所以注意到,实在是那两人长得太出挑,男孩清瘦高大,俊秀帅气,女孩穿着过于宽松的病号服,也难掩楚楚之姿,长发随意地落在身后,随着风,美得惊人心魄。余光注意到陆总也正侧头望向那边,郑宏想到向老夫人的交代,让他有机会也劝一劝大老板,别总这么单着。郑宏斟酌了下措辞,清了清嗓子,笑呵呵:“瞧那对小年轻,多甜蜜,我们平时工作挺忙的,要是乏了的时候有这么个妙人儿在一边红袖添香,实在是美事一桩,陆总您说是吧?”陆清臣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看来外祖母没少给郑助理打电话。”平淡的语气,却让郑宏头皮一麻。陆清臣声调平缓:“郑助理这么听外祖母的话,是想去她老人家身边工作?”“陆总,我错了,再也不敢了。”郑宏冷汗涔涔。他一向知道陆清臣不好说话,没想到他给向老夫人办事,陆清臣依旧不留情面。好在,陆清臣没再说什么。他直视前方,但是余光里那棵梧桐树却极有存在感,包括树下俪影成双的小情侣。庄严低头在说着什么,沈奴安静地听着,唇边浅笑嫣嫣,细碎的阳光落在她垂着的眉眼上,温顺又乖巧。忽然,庄严的电话响了。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直接挂断。刚放回去,又响。庄严没再理会。沈奴看了看他,“不接吗?”庄严是不在意的神色:“卖保险的,不用理。”沈奴没再问。日头越来越盛,庄严看了看手表,“回去吧,该挂水了。”回到病房,果然护士推着小车进来,沈奴手上打着石膏,另一只手又扎着软针头,上床的动作笨拙。庄严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弯腰把她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绕去床脚把床摇起来,给沈奴盖好被子,又在她腰后塞了枕头,让她靠得舒服点。做完,他拿了床头柜上没洗的蓝莓和车厘子去卫生间。哗啦啦的水声中,管床护士一边帮沈奴挂上吊水,一边笑说:“你男朋友挺会照顾人”沈奴笑而不语。……庄严端着洗好的水果出来时,护士已经走了。因为他的手机要接工作电话,不能关机,所以一直响。庄严抽了纸巾把装蓝莓和车厘子的塑料盒擦干净水,支起小餐桌,放到沈奴面前,拿起保温杯,“你吃点水果,我去接热水。”沈奴看了眼他的裤袋,点点头,没说什么。出了病房门,庄严眼里的温柔退潮般消失,电话是陆静好打来的。他掏出手机,边走边看。没来得及接,身后传来陆静好的声音:“庄严。”庄严转身,眼神冰冷,“你来做什么?”陆静好痴痴地望着他,声音透着哀伤:“一定要对我这么冷淡吗?”庄严心生厌烦,转身就走。陆静好咬着唇,她站得笔直,双手在身前捏着限量款爱马仕女包,姿态优雅,气质高贵。追求她的男人不计其数,可为什么这个男人总对她不屑一顾?她骨子里高傲,很想转身离去,再也不要到庄严面前来自取其辱,可双脚不听使唤,追着庄严就去了。“我说沈奴跟我哥不清不楚,你不信,我给你送证据来了。”陆静好不再兜圈子,把手机递给庄严,“你自己看。”所谓的证据,是一段酒店走廊的监控录像,沈奴被陆云谏搂着腰,进了酒店房间。监控录像上有时间,庄严对数字向来敏感,几乎是立刻就与沈奴在电话里说跟别人约会的那晚对上了。庄严看着,目光渐渐沉下去,拿保温杯的那只手,骨节和筋络爆了起来。陆静好趁胜追击:“她虽然只是沈家养女,但我嫂子待她像亲妹妹,她却背地里勾引我哥,像她这种贪慕虚荣又不知廉耻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你!”“说完了吗?”庄严脸色难看,声音却还很平静,甚至冷淡,“说完就请回吧。”“庄严……”周遭人来人往,陆静好忽然满心委屈,顾不得旁人异样的眼神,“我进明华的第一天就喜欢你,到现在整整四年了,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庄严不为所动,没再多看她一眼,转身欲走。陆静好抓住他的手,孤注一掷:“庄严,跟我在一起,陆氏集团就是你的后台,你会事业顺遂,没有人敢再轻易替换掉你的名额,我可以帮你母亲安排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给你妹妹安排最好的高中……”“庄严,这些都是你需要的,对不对?”她身边的追求者,很大一部分是冲着陆家的权势来的,她从来都嗤之以鼻,但现在,她却希望庄严能像那些人一样功利市侩。可是……庄严冷冷地抽回自己的手,向来柔和的面部线条,因为陆静好一番话,变得冷硬。眼神从冷漠,变成了厌恶,“陆小姐,你太小看我。”陆静好对上他这样的眼神,心像被明火烫了,烫出一个洞,生疼。认识庄严的人,都知道他自尊又骄傲,生存条件再困难,都没向任何人低过头,刚才那番话在他听来,无异于侮辱。陆静好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眶很酸,抬头缓了缓,又缓了缓,才转身离开,带着陆家千金的高傲。……庄严给保温杯接满热水,没有立刻回病房,下楼去了小公园,坐在太阳底下晒了很久。8月初的中午,阳光最毒,没一会儿他便一身汗,衬衫几乎湿透。他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起身去住院部楼下的超市买了两盒蓝莓,两盒车厘子。他挑的都是品相最好的,颗颗饱满圆润,光泽透亮。也最贵。他条件有限,这些东西在他看来华而不实,不如香蕉苹果来的实在。但沈奴喜欢吃,他总是在能力范围内,给她最好的。回到病房,沈奴的吊水已经挂完了,小餐桌上还剩了几颗蓝莓和车厘子,他看了看,拿了新买的去卫生间洗。正洗着,沈奴拎着受伤的手出现在卫生间门口。“你去哪儿了?”衣服被汗湿透,皮肤也晒得通红。庄严低着头,“有些事想不明白,去外面坐了会儿。”沈奴笑:“那想明白了吗?”------题外话------很久之后:华和医院的院长忽然接到陆总电话。陆总:你们院的百年梧桐,陆某很不喜欢。院长:……所以?陆总:砍了吧。当天下午,集体病友抗议:吵死了,还让不让人午休了?推荐票啊,打卡啊,来啊,招呼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