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乾回抱的动作非常迅速。夏如茵激动着,磕巴开了口:“九、九哥,我、我……”
那句“我喜欢你”还未出口,夏如茵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咳。夏如茵惊得身体都是一颤,扭头看去,便见到了暗五。
暗五竟然是跪着的,低头不看肖乾:“人抓住了。”
肖乾神色一凛。他好言朝夏如茵道:“茵茵,且等等,留着晚些再说。九哥有事立刻要去处理,你跟暗五回营地。”
夏如茵:“啊……”
夏如茵好郁闷,表白个心意都还能被打断。可九哥看起来很认真,夏如茵也只得乖乖应了好。肖乾立时转身离开,暗五则陪着夏如茵,回到了搭着帐篷的营地里。
夏如茵走得近了,才发觉许多人围在一处,似乎发生了什么。那人群所在地,正是太子殿下的帐篷外。
暗五将夏如茵送到人群外围,便消失了。夏如茵探头去看,见到人群中的空地上,一名暗卫抓着一个女人,将她按在地上。那被按在地上的人,赫然是李珠玉!
李珠玉头发都散了,十分狼狈,却在努力辩解:“我真的没做什么!我都不知道那是太子殿下的帐篷!”
人群分开一条道,带着金色面具的太子行了过来。他在李珠玉身前站定,问那抓人的暗卫:“怎么回事?”
暗卫这才答话:“回殿下,此女欲给殿下下毒。”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给太子下毒?!这人好大的胆子!这可是要株连家人的大罪啊!
李珠玉也被这罪名吓得疯狂摇头否认:“我没有!殿下我冤枉!”
她太吵闹,崔姑姑便上前,给她嘴里塞上了一团布。肖乾不疾不徐道:“且先请李大学士过来。”
自有人领命而去。又有人搬了张八仙椅,让太子殿下坐下。这显然是要好好追究了,围观人群便越来越多,半柱香后,李大学士和李夫人赶来了。
李大学士路上已经听说了,李珠玉毒杀太子被抓了现行,也是吓着了。一见到太子,李大学士便伏地跪拜:“殿下!珠玉她虽然愚钝,却绝无不臣之心!这事一定另有隐情!”
肖乾等待的间隙,已经喝了几口茶,此时将茶盏放下,朝崔姑姑一个眼神示意。崔姑姑便将李珠玉口中的布团拿了出来,又令她跪好。肖乾这才朝暗卫道:“发生了什么,你且与大家说清。”
暗卫便道:“属下藏身于帐篷暗处,见到此女偷偷潜入,将这东西倒入了茶壶中。”
他举起了一个小瓷瓶,看上去是女儿家惯用的胭脂瓶。众人又是一阵低语。李珠玉原本还慌张着,听言却是眼睛一亮:“那不是毒!那是美容养颜的花瓣汁!我愿意喝那壶中的茶水证明!”
她敢这般说,李大学士便心中有了底。他斥骂道:“混账!就算这不是毒,你又为何要去太子殿下帐篷里?!”
这李珠玉却是解释不了!数日前,她休沐回李府,遇到的姐妹待她愈发鄙夷,就连老资格的嬷嬷丫鬟也看她不起。李珠玉心中暗恨,想找爹爹求救,可李大学士竟然都没空见她。正郁愤之际,李瑾蓉来了。这位姑母承诺将她救出太子府,但要她帮忙给夏如茵下毒。李珠玉实在是太想翻身了,且李瑾蓉提出的计划十分稳妥,加之她也嫉恨夏如茵同为贵女,却过得比她好,因此犹豫再三,应了下来。
可她回到太子府,才发现给夏如茵下毒实在太难了。夏如茵在殿下身旁伺候,吃住都在大殿,难得出来花园走一走,每次出来还都有人相陪。李珠玉等了许久没等到机会,心中焦急,想出府去问问李瑾蓉还有没有什么办法,结果就得到她要跟随太子殿下去秋狩的消息。
李珠玉大喜!秋狩离开了太子府,守备定是没那么严密,她行事可就方便了!果然,今早她来到猎场,夏如茵身旁都没人跟随。李珠玉与另外六名侍女分到了一间帐篷,并没与夏如茵分在一起。李珠玉便打算找个没人注意的时间,偷偷去夏如茵帐篷一趟,将星罗汁加入茶壶里。
李瑾蓉已经告诉了李珠玉,星罗汁单独食用没有毒性,必须配合丹榴,才是毒药。为了让她相信,李瑾蓉甚至自己喝了那药汁。李珠玉将星罗汁加入饮水中,只有之前食用过许多丹榴的夏如茵才会毙命,其余侍女不会有异。这样就算追查起来,太医又验不出有毒,所有人都会以为是夏如茵自己体弱发了病!
李珠玉故意经过夏如茵帐篷观察情况,却听见了两个侍女对话。一个侍女说:“太子殿下也太宠爱夏姑娘了,就因为夏姑娘说那小帐篷挤,他便将他那大帐篷让给了夏姑娘,倒是让我们也沾了光。”
另外一个侍女也附和道:“正是。虽说殿下一个人用帐篷,的确不需要那般大的,但哪家主子会将好东西让给奴婢?”
李珠玉一怔,连忙抓住那两侍女问:“你们说什么?夏姑娘搬去了太子殿下的帐篷里?”
两侍女看见是她,便回了一句:“对啊。我们现下便要搬东西了。”
李珠玉心中庆幸:还好她正巧听到了这两侍女的对话,不然,她可就把星罗汁倒去太子那里了!李珠玉稍后又再来看了看,果然见到崔姑姑在领着人搬东西。于是等到众人都去吃午饭了,李珠玉便假做寻人,去了太子殿下的大帐篷里。
大帐篷中没人,李珠玉急急找到了茶壶,将星罗汁全部倒入了茶壶里。可她还没来得及盖上茶壶盖呢,便有暗卫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三两下将她制服,拖了出去!
如今被问及为何要去太子殿下帐篷里,李珠玉也没法说实话。不然就算她能摆脱毒杀太子的罪名,也是犯了谋杀罪,还是要下牢狱!李珠玉只得讷讷道:“我今日身体不适,一时昏了头,以为那是我的帐篷,这才进去了。”她急急补充:“但我真的没下毒!我平日喝茶都爱加这花瓣汁的!那壶茶水,我可以喝给殿下看!”
虽然这理由很牵强,但自喝茶水却的确能做为证明。李大学士巴不得让李珠玉自证清白,也配合道:“殿下,既如此,不如便让她喝一喝,也好验证下她是不是在撒谎。”
肖乾嘴角勾起:“好。既然李大学士都这么要求了,那便让她喝一碗吧。”
便有人拿出那还没盖上盖子的茶壶,倒了满满一大碗茶水给李珠玉。李珠玉想起李瑾蓉都敢喝那药汁,便也不再迟疑,将一大碗茶水都喝了干净。
她喝得干脆利落,的确不像是在茶壶里下了毒的。众人又等待片刻,李珠玉还是好好跪在那里。李大学士大松一口气,腰板都挺直了些:“殿下,你看这……实在是一个误会!微臣没管教好女儿,让她做出这种傻事,惊扰了殿下,这是微臣的过错。可若说她是毒杀殿下,这却是冤枉啊!”
肖乾任他辩解完,这才慢声道:“去找找,孤的帐篷里,还有没有多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李大学士便又僵了。李珠玉倒是还放心,毕竟她除了将星罗汁倒入茶壶,也没干什么其他事情。可半柱香后,崔姑姑便拿着一个白瓷瓶出来了:“殿下,这东西不是府上带来的。”
夏如茵看到这里,终于露出了些意外神色。原因无他,那白瓷瓶她熟悉。她在夏府吃的芝麻丸,也是用这种瓶子装的。
肖乾接过小瓶,打开倒出了一颗灰黑色的小丸子,夏如茵的意外便转变成了愕然:这好像,还真是她的芝麻丸?
李珠玉也呆了。肖乾打量那芝麻丸,片刻将它倒回瓶中,递还崔姑姑。崔姑姑便问:“李姑娘,这又是什么?”
李珠玉连忙道:“这不是我的东西!我刚把花瓣汁倒进茶壶,侍卫便抓住了我,我没干其他事啊!”
暗卫却道:“帐篷中没点灯,光线不好,我不确定她有没有偷偷放什么东西。”
双方各执一词,肖乾便懒懒开了口:“既然你说这东西不是你放的,那索性将这些芝麻丸也吃了吧。你若敢吃,我便相信这东西与你无关。”
李珠玉脸色一僵。芝麻丸……她记得李瑾蓉告诉她,另外一种毒药丹榴,便是加在芝麻丸里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李瑾蓉不仅收买了她,还收买了其他人?于是她负责下星罗汁,另一人负责放芝麻丸?又或者,太子殿下根本就是发觉了她的意图,故意派人来误导她来他帐篷里下毒,这芝麻丸也是他提前准备好的……
李珠玉想不明白,又不知吃了那芝麻丸会不会真中毒,呆呆跪在那,迟迟没接瓷瓶。这一犹豫,对比她方才喝茶水时的爽快,任谁看了都知道有问题!李大学士惊出了一身冷汗:“李珠玉!你……”
李珠玉回神,这才去接瓷瓶,可已经晚了。肖乾的声音在她上方响起:“来人,传御医。”
崔姑姑收回瓷瓶,李珠玉便摸了个空。几名御医很快赶来了,将剩余的茶水和芝麻丸一番检查。几人足足讨论了一刻钟,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御医才朝肖乾道:“殿下,这茶水中加入了星罗汁,而这芝麻丸中加入了丹榴。这是苗疆的毒术,在中原十分罕见。两件东西单独服用都没有问题,但一起吃却是毒药。”
围观众人哗然!还真是毒杀!
李大学士瘫坐在地,颤抖着手,指着李珠玉:“你、你疯了吗?!”
暗卫们此时上前,将李珠玉捆绑起。崔姑姑严厉道:“李珠玉,还不速速交代,你为何毒杀太子?!此事可有同伙主谋!”
李珠玉崩溃了!情势已至此,她除了将真实情况和盘托出,也没别的办法了!毒杀夏如茵,她爹爹还可能为她转圜一二,毒杀太子……她爹爹可能都要没命!
李珠玉哭喊起来:“殿下,我承认我是下了毒,但我真不是想毒杀你啊!我想毒杀的人是夏如茵!”
人群外围,夏如茵僵直了身体。有什么呼之欲出,夏如茵却不敢再想下去。李珠玉的声音就在前方,却仿佛远在天际:“是姑姑让我下手的!是李瑾蓉!”
此话如大石入湖,激起了千层浪!人群议论纷纷!夏如茵却生出了恍惚,仿佛听不清那些嘈杂的声音。人群之中,带着金色面具的太子殿下似乎看了她一眼,可她也不确定。她听见李珠玉的声音传来:“那日休沐回府,姑姑便找到了我,让我帮忙为她下毒。她说夏如茵本就中毒已深,只需直接服用一点星罗汁,即刻便会毙命。她让我将这星罗汁加在夏如茵的吃食里,我一时鬼迷心窍,便答应了她……殿下!给我几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毒杀你啊!”
那字字句句落在夏如茵心头,夏如茵只觉通体冰寒!这段日子生出的无数疑惑,终于在此时此刻,找到了一条将它们串联起来的线。有个声音在心底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李氏是恨她的,原来李氏想杀了她。”
这消息对李大学士来说却是转机。他冷汗涔涔爬起:“殿下!小妹李瑾蓉正巧也来了秋狩,不如召她过来,一问便知。”
肖乾自然是要召人来的。他不仅召了李瑾蓉,还召了夏尚书和夏亦瑶。李瑾蓉到场一看到这情景,立时便明白了七八:这是李珠玉给夏如茵下毒,被人抓了现行。
可是没关系。一则她这下毒手段隐秘,只给了李珠玉星罗汁,任是御医来了,也查不出毒。二则李珠玉即便指认她是主谋,也拿不出证据。
可崔姑姑将原委一番讲述,李瑾蓉便觉不妙了:李珠玉怎会下毒下去太子殿下那里!给太子下毒,和给夏如茵下毒,这两件事的严重性可没法比!果然御医都被传来了,真就有人发现了她的苗疆毒术。可那芝麻丸又是怎么回事?怎会在这里?!
夏尚书听完始末,神情极其难看,一言不发立在那里。情势不利,可李瑾蓉还算冷静,知道自己首先要撇清关系。她恭顺开了口:“殿下,珠玉她休沐那日,我的确是去见过她,但只是托她帮忙带几本书给茵茵,并没有给她什么星罗汁,也没有让她下毒。”
李珠玉怒!她都不喊姑姑了:“李瑾蓉!你竟然不认账!”
李瑾蓉平和看她:“珠玉,你我好歹是一家人,你为何要诬陷于我?”她垂眸叹了一声:“我知道,近日京城是有些传闻,将我描述成心机深沉歹毒之人。可这不代表你也能将脏水泼在我身上。你若要指认我,总要拿出证据。”
李珠玉哪里有证据!她气得涨红了脸,却说不出话。李大学士对李瑾蓉和李珠玉都还算了解,基本确定撒谎的不会是李珠玉。李大学士也恼火开了口:“瑾蓉!你不承认,是要让李家背负毒杀太子殿下的罪名吗?”
李瑾蓉叹口气:“哥哥,我也相信珠玉她不可能毒杀太子。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与我无关,你又为何要逼我顶罪?”
她口齿伶俐,李大学士讨不到好,事情一时陷入了僵局。肖乾忽然笑了:“这还不好办?李珠玉说夏如茵中毒已深,那夏如茵本人总该知道点什么。不如让她过来,孤一问便知。”
无数道目光便落在了夏如茵身上。夏如茵感觉在人群的遮掩下,有人悄悄往她手中塞了什么东西。硬硬的,摸上去粗糙有纹路,是她带了多年的手串。夏如茵觉得心中是清明的,可眼前反而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她听见肖乾唤她:“茵茵,过来孤这里。”
夏如茵终于在一片迷雾中,看到了清晰。她抬脚,缓步行到肖乾身旁,垂首立在那里。肖乾的声音是惯常的温柔和缓:“茵茵,李珠玉说,你大娘给你下了毒。她说得是真的吗?”
饶是李瑾蓉,此刻也绷紧了神经。如果说这里有谁知道她下毒的秘密,那只能是夏如茵。她看到那芝麻丸时,估计心中便已经明白。可是,这事还不是死局。
是她一手将夏如茵养大,她给她上了枷锁,她知道如何操控她。只要她管住夏如茵不让她说出真相,这件事便会这么过去。
李瑾蓉也放柔了声音:“是啊,茵茵,你只管说。你爹爹也在这里,你若是觉得这些年大娘对你不好,大可以都说清。”
这话看似没有毛病,却暗藏玄机。一则她提到了夏尚书,便是在提醒夏如茵,她若被追究,夏尚书也会被牵连。夏如茵自小被灌输自己是个拖累的思想,最害怕的便是给人添麻烦,定是不敢给爹爹添麻烦。二则她提到了她对夏如茵不好。她的确是给夏如茵下了毒,可她明面上从来没有苛待过夏如茵,李瑾蓉希望曾经那些假意的“温情”,会让她怀疑犹豫。
夏如茵的目光果然转向了夏尚书,再次低垂了头。她立在那许久没开口,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李瑾蓉心中,大石落了地。她继续动摇夏如茵:“茵茵,大娘真没有下毒害你。你在夏府那许多年,大娘若是真有心害你,你还能活到现下?”
夏如茵终于抬头,却是看向了一旁的御医:“六岁那年,她给了我一串手串,告诉我这是我生母遗物,让我随身携带。”她抬手,选择将手中的手串递出:“便是这个。戴上它后不多久,我便大病了一场,自此缠绵病榻……”
李瑾蓉脸色终于变了。御医接过手串,又凑在一起研究,片刻朝肖乾道:“殿下,这手串,是拿星罗汁浸泡过的。”
众人再度哗然!夏如茵闭了闭眼:“她也的确让府上大夫给我做了芝麻丸。这十年,我都将芝麻丸当成零嘴吃,离开夏府还带着三十多瓶。那些芝麻丸现下还在太子府里,里面有没有加丹榴,殿下一查便知。”
李瑾蓉计谋失败,再无法保持温柔。她愤怒道:“夏如茵,我自认待你不薄,你染病后,我为照顾你操碎了心。我不知哪里待你有亏欠,可我到底对你有养育之恩,你为何要诬陷于我?!”她朝肖乾道:“殿下,这手串和她所谓的芝麻丸,都不知在她身旁放了多久!她若想做些手脚,岂不容易!”
夏如茵身体微不可查颤抖着:“那不如,叫夏府大夫来问一问。这些年都是他帮我制芝麻丸,他定是知道里面有没有放丹榴。”
李瑾蓉瞬间哑了声,心便沉了下去!
夏府的大夫确是她的人,医术不大高明,也不知道丹榴是何物。李瑾蓉便令冯嬷嬷将丹榴掺在药材里,交给大夫制芝麻丸。这大夫虽不知她下毒之事,但总能分辨出那些药材中加过丹榴。他若招认了这点,她可就没法分辩了!
李瑾蓉以为这就是绝境,可情况原来还能更糟。肖乾吩咐人去提夏府大夫,却又笑道:“或许不必等夏府大夫。数日前,有个老嬷嬷带伤找来了太子府,说要向夏姑娘揭露夏夫人的真面目。府上人只当她失了智胡言乱语,认出她是夏夫人的贴身嬷嬷后,便将她带到了这里,想将她还给夏夫人。现下看来,她或许并没有胡言乱语。”
刘嬷嬷便掺着一瘸一拐的冯嬷嬷,行到了人群中央。李瑾蓉连退两步,眼中闪过惊恐:“冯嬷嬷……”
她很快敛了惊色,快步上前扶住冯嬷嬷:“冯嬷嬷,你怎么会受此重伤……”
冯嬷嬷用力挥开她:“夫人既然对我痛下杀手,又何必再假惺惺!”她面上都是愤怒:“老奴跟了你二十年!为你做了多少亏心事!你便是不念功劳念苦劳,也总该放老奴一马!老奴对你忠心一片,难道还会说出你的秘密?可你竟买通匪贼追杀我……”
冯嬷嬷转向肖乾:“殿下,是她下毒害了大小姐!用的就是浸过星罗汁的手串,和加了丹榴的芝麻丸!这些年她表面上对大小姐很好,说担心她身体不让她学习,其实都是借口!她就是想把大小姐养成个废物!看到大小姐越长越漂亮,她又将她关在后院里!大小姐想吃肉想出去看看,她都要找借口不同意!不止如此,婉姨娘当年难产而后早逝,也是被她毒杀的!”
这字字句句,宣布了李瑾蓉的死局。人证物证俱全,过往作恶也被翻出,李瑾蓉再没了辩驳余地。围观众人震惊低语,难以想象一直以温婉贤淑著称的夏夫人,原来是个做过这许多恶行的蛇蝎女人!
千夫所指不过如此,可肖乾仍不罢休。他淡声道:“所以,这星罗汁和芝麻丸,的确是夏夫人的。但孤又要如何确认,她今日下毒,到底是想毒杀夏如茵,还是想毒杀孤?”
此言一出,四下有片刻安静。肖乾将李瑾蓉曾经的罪行公诸于世还不够,还要将毒杀太子的罪名也扣在她身上。毒的确是下在了太子帐篷里,谁也没法证明,李瑾蓉下毒没有针对太子之意。而太子身份尊贵,李瑾蓉没法自证清白,那如何判决,也不过是太子殿下一句话而已。
打破沉默的是李大学士。他决定弃卒保帅,尽力保全李家:“殿下!李珠玉为奸人所惑,做出下毒之事,臣万分痛心,请殿下责罚!李瑾蓉罔顾亲情算计侄女,自今日起,臣与她恩断义绝!李家自此,与李瑾蓉再无干系!”
李瑾蓉已没了翻盘可能,便也不再做往日那副温柔模样。听到自己哥哥的话,她回以一声嗤笑。可下一秒,她便笑不出来了。
夏尚书的声音响起,带着深刻的恨意:“李氏瑾蓉,心机歹毒,嫉妒乱家,杀害姨娘,残害庶女,正合七出之条。今日口述休书,退回本宗,任从改嫁,永无争执。”
李瑾蓉身体一僵,扭头看向夏尚书。夏尚书厌恶别开头,一掀衣裳下摆,跪在了太子殿下身前。夫妻多年,李瑾蓉知道他在恨什么。为婉姨娘和夏如茵不平只是其一,被她下毒之事牵连,才是真正损害到了他的利益。
李瑾蓉忽然哈哈大笑!这笑来得突然又诡异,众人一时都被惊了惊。可很快,她便敛了笑,声音尖利道:“夏景山,我被逼成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
可不待她再说下去,便有人冲到她身前,重重推倒了她!李瑾蓉抬头去看,便见到了气急败坏的夏亦瑶!夏亦瑶约莫是看到岳父和父亲都与李瑾蓉划清了界限,也唯恐落后:“我恨你!你在金凤山上设计了我,害我背上了骂名,嫁人都只能偷偷摸摸!现下你还做出这种恶毒之事……往后旁人提起我,都会说我是那个毒妇李瑾蓉的女儿!”她愤怒道:“我夏亦瑶往后再没有你这个娘亲!”
李瑾蓉半瘫在地上,忽然便没了再坐起来的力气。她也不再和夏尚书多说,便在这众叛亲离中,低低笑了起来。然后她猛然抬头,目光如淬了毒一般,射向夏如茵:“夏如茵,你满意了吗?!这就是你想看到的?!你爹爹再无前途,我下牢狱,阿瑶背负一辈子的骂名!一个好好的家分崩离析……这都是因为你!”
她恶毒咒骂:“夏如茵,你果然是个拖累!你只会给人添麻烦!都是你的错!我白养你十六年了,你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肖乾厉声打断:“拖下去!”
侍卫们一拥而上,崔姑姑第一时间堵住了李瑾蓉的嘴。那些恶毒的话再听不见了,夏如茵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片刻忽然扭头,跑出了人群!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可身体仿佛有了意志。夏如茵停下时,发现自己来到了方才准备表白的小树林。肉汤已经煮好,小火温在那里,胖厨师打着瞌睡,小树丛下散落着九哥砍断的残枝落叶。
夏如茵在树下坐下,抱紧了自己。她的脑中一片空茫,因此许久才发现,她的身旁坐了一人。
是九哥。他见她看来,便伸手,搂住了她的肩。她蜷缩进他怀中,尽力想要靠近他,想将整个人都躲进他的身体。
世界嘈杂纷乱,身体冰冷麻木,他是唯一的安定与温暖。夏如茵如一株藤蔓,这一刻彻底依附在他身上。仿佛过了天荒地老,夏如茵终于喃喃开了口:“九哥……我是不是不该说出实话?”
她忽然用力抓紧了他,用力到指节都泛白,在他怀中仰头:“如果我什么也不说,这件事便会这么过去……你给了我选择的,我可以不交出手串……”
肖乾便也重重抱紧了她:“茵茵,看我。”
夏如茵颤抖着,与他对望。肖乾一字一句道:“夏尚书再无前途,李瑾蓉下牢狱,夏亦瑶背负一辈子的骂名,都是因为李瑾蓉想下毒害死你。谁犯的错,后果就由谁承担,凭什么怪你添了麻烦?”
仿佛一把火丢进了身体,夏如茵心中涌起热意。那热意直逼到眼眶,泪水便疯狂滑落。夏如茵哭着喊了出来:“谢谢你九哥……谢谢你!我一直……一直也是这么想的啊!”
拥抱已经无法表达情绪,肖乾一手扣住夏如茵后脑,灼热而温柔吻了上去。他吻去她的泪水,携着那微咸与湿意,与她唇舌交缠。然后他离开些许,额头与她相贴:“不是你的错,茵茵做得很好了。”
他的声音缱绻,盛满了发酵已久的情意:“茵茵不是拖累,是你带我回到这个世界。九哥真的,好喜欢茵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