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醉对贺山亭介绍:“他姓方,是上大学前照顾我的一位哥哥,你可以叫他方哥。”
方助理处在深深的迷茫中,他是谁他在哪儿他在干什么,直到贺山亭的目光冷冷扫过来,他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摆手:“这可受不起。”
除非他明天不想上班了。
宋醉不知道方助理内心的波涛汹涌,他安抚完阿亭问向方助理:“方哥你今天怎么会来我们学校?”
方助理下意识瞥向贺山亭,心说还不是给这位送文件来了吗,出于求生欲他移开眼神:“嗳,来学校考察。”
宋醉知分寸没有再多问,倒是方助理问起了他身边的男人:“这是你朋友?”
宋醉点了点头。
“你俩怎么认识的?”
方助理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在贺家的时候两人同在屋檐下连面都没见过,他以为贺山亭嫌宋醉是侄子送来的拖油瓶。
宋醉停顿了两秒,他当然不可能说他救风尘,努力斟酌着语言:“他在沪市没地方去,我在学校外租了房子收留他。”
感受到方助理投来异样的眼神,他不由得抿唇解释:“他学历不如你找不到好工作,不过在夜校学习会计,考下会计证应该能去小公司当名会计。”
方助理难以将平日矜贵的男人同小公司的会计联系到一起,当宋醉两人走后他还浸在强烈的震惊里。
要不是怕贺山亭暗杀他,他都想打电话问郑秘书你知不知道我们老板在装穷,不止装穷,还装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什么在沪市没地方去,啧啧,贺家在沪市的地产是白买的吗?一年三百六十天换地方睡都不带重样的。
只不过贺山亭这人挑剔神经质,只爱呆在上年头的庄园里,像是刚从棺材里走出的吸血鬼,对声音极为敏感,白天的窗帘永远拉得严严实实的。
第二天方助理天没亮就起来了,带上贺山亭点名的早餐到小破单元楼前接头。
他穿了身低调的黑衣,将帽檐拉至眼帘遮住小半张脸,看起来就像行走在路上的卧底。
他自己不想这么穿但这是贺山亭要求的,尽可能降低他露面的风险,他只能硬着头皮把自己裹成粽子。
尽管秋雨后的沪市气温骤低,行人穿着单薄的卫衣长袖,望着他的打扮频频投来注视。
方助理站在单元楼前度秒如年,希望他老板能快点下来,可跟老板谈守时是件十分不现实的事,五点零十分男人才姗姗来迟。
他立马递过去早饭,忍不住问了句:“您平时不是八点吃早饭吗?”
贺山亭经常工作到深夜,可从来不早起,方助理正奇怪着听到令人讶异的一句:“宋醉醒得早。”
方助理难得从贺山亭口里听到关心人的话,对方肯住在小破单元楼也是件难以想象的事,种种匪夷所思摆在眼前,他大着胆子问出心底的疑惑。
“您为什么会和他住在一起?”
“怕他长歪。”
贺山亭接过打包仔细的早饭。
方助理听到这个答案抽了抽眼,说的好听点儿是收留,说得直白点儿就是包养,大一包养野男人就不是长歪了吗?
这话他不敢当面说出来,只是汇报了下新吞并的子公司情况,这家公司的情况比较复杂,公司陷入债务困境,是贺氏入股化解危机,但公司上下不希望贺氏插手管理权,前两天因为空降管理罢工抗议。
他一边说着一边望着贺山亭的神色愈发冷漠,听到罢工这个词笑了笑。
方助理在心里为这公司默哀,果不其然贺山亭开口:“既然不想贺氏插手管理就别开了,资产能卖的卖吧。”
方助理叹息了一声,贺山亭可不是什么能被胁迫的人,但当男人拎着早饭朝楼里走一秒收敛了上位者的气息,多了两分烟火气。
气质切换得十分自如。
站在原地的方助理简直看呆了,真不能怪宋醉被吃得死死的,这位不拿奥斯卡都说不过去。
*
宋醉五点半准时从床上醒来,他穿好衣服走出卧室,餐桌上摆着两人的早饭,男人坐在椅子上喝拿铁。
“你醒得好早。”
他揉了揉还未完全清醒的眼。
“还好。”
贺山亭嗓音平淡。
宋醉在餐桌前坐下,拿了块儿吐司蘸上山莓酱吃,抬头瞥见宋天天在窗边委委屈屈晒栗子,他纳闷小猫这是怎么了。
一转头男人慢条斯理用长柄勺舀着栗子糕吃,这多多少少有点杀猫诛心了。
他只好给宋天天倒了猫罐头,然而阿亭的视线又看过来,他不得不从包里拿出粒瑞士糖放在桌上。
他走出家门时叹了一口气,他应该不是全天下唯一一个为猫猫和男人困扰的人吧。
一定不是。
他再次叹了一口气。
贺山亭盯着桌面上的瑞士糖蓦地弯了弯眼,发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剥开糖衣吃了糖。
*
周三被物理一班称为死亡周三,因为这天的课程排得满满当当,在一教五楼上完课立马得赶去三教八楼。
宋醉从早上八点上到了晚上八点,边上的吴缜好奇问:“你上次说的那位同学怎么样了?”
宋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问的是阿亭,他上沪大对方上沪大夜校,勉强也说得上是同学吧。
“他愿意学会计。”
“愿意学东西就好。”吴缜拍了拍他的肩,“今天社团有活动我先走了。”
宋醉一个人慢吞吞收拾着东西,打算去图书馆自习,不知什么时候窗外下起了雨,如果他不想淋雨的话只能困在教学楼了。
他正思考着该怎么办,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他看着屏幕上的消息五味杂陈,人的话不能说太满。
他前一秒还夸阿亭愿意去夜校学习,这一秒夜校的老师就告状说对方没有去上课。
宋醉顿时把其他东西抛在了脑后,一心想着如何把阿亭揪去上课,这个时候他听到教室里有女生议论。
“门口那个人是谁啊?想去加个微信。”
“我也心动了。”
“蓝色的眼睛好好看。”
宋醉原本对他们的议论不感兴趣,听到蓝色的眼睛缓缓转回头,男人穿了身深色风衣站在门外,腰窄腿长极为招蜂引蝶。
但在他眼里男人脸上贴着金灿灿明晃晃的逃课两个字,少年拿起书包走过去准备质问,还没等他开口对方先出声。
“你以为我有意不去上课吗?”
宋醉沉着脸点头,夜校开课十分钟了,这都不用问已经是事实了,忽然手上触摸到硬实的帆布,一把雨伞塞进了他手里。
他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没去上课是为了给他送伞,他望着男人抿成一条直线的唇不由得问:“你生气了?”
对方轻轻嗯了一声。
宋醉发愁着如何哄这只生气大猫,忽然男人的手格外理所当然勾住他脖颈要安抚:“你陪我去上课。”
对方坚实有力的手臂锢住他的脖颈,接触到的皮肤一点点升起难耐的炙热。
宋醉的身体僵得不能再僵,这人完全没有边界感,像是大猫搂着他在撒娇,他被抱着走在伞下,浑身冒着热气。
*
他们走到夜校教室时第一节课已经上了一小半,贺山亭听着台上老师震天的嗓门蹙了蹙眉,戴上了左边的耳塞。
因为宋醉坐在右边。
宋醉从来没上过会计相关的课,好奇地听了十分钟接着专心看着自己的凝聚态物理。
第一节课下了后教室里一片嘈杂,钟老师拿着花名册走到两人身边:“今天迟到了二十分钟,下次可不能迟到了,别看我们上的是初级会计,学的东西可一点都不初级。”
他口干舌燥说了一大段,可这名混血模样的男人只是冷漠回了一个哦,他告诉自己别气,长得好看的多半脑子不好,到时考不上初级会计有哭的日子。
“你签个到吧。”
钟老师把花名册递给男人,同时对着边上蹭课的少年说:“我知道我会计课教得好,可我们夜校是不允许蹭课的,只有一次下不为例了啊。”
被强拉来陪读的宋醉:……他也不是很想来
贺山亭望着花名册上的名字,沉默了会儿盯着宋醉问:“宋亭?”
“找到了就签字吧。”钟老师不仅没察觉空气里凝固的氛围还试图添一把火,“我差点以为是个女生的名字,心说怪好听的。”
宋醉被男人盯得有些心虚,待老师拿着花名册离开后认认真真解释:“报名的时候我不知道你姓什么,本想问你又怕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
贺山亭的舌尖轻轻吐出这个词。
宋醉心想当然怕打草惊蛇,如果报名的时候问名字,肯定让他别报了,不过话不能这么说,他违背良心反驳:“不是这个意思。”
他本以为对方会抓住字眼不放,对方不以为意说了句:“没事儿。”
他悬着的心缓缓放下,谁知男人望着他挑了挑眉平静开口:“从夫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