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以前周流隔三差五就被罚来归墟沉渊禁闭思过,御羽心就在这里面放了不少东西,如今轮到她自己了,这些东西倒派上了用场。
等禁闭结束的那一天,御羽心还把椅子、被褥、纸牌、麻将和话本之类的东西收起来放进储物戒指里,然后将戒指又藏在了洞穴内一个十分隐蔽的角落。
面对黎斩疑惑的目光,御羽心面不改色地解释道:“说不定以后还会常来。”
黎斩:“……”
黎斩满脸无语。
因为在里面过得太过滋润悠闲——不是聊天打牌就是看话本子——原本被关禁闭的两个人出来后反而看上去精神奕奕,没有半点被罚禁闭后的萎靡样子。
这让特地来看望他们的凌弱衣稍感惊讶。
知道御羽心和黎斩被太商剑主罚去归墟沉渊禁闭思过之后,凌弱衣便特地找宋策师兄打听了一番那是什么地方。
归墟沉渊位于宿眠峰之下,靠近被封印住的魔界通道,洞窟中阴暗潮湿怨气丛生,即便是金丹修士在里面待了一段时间,出来后也不免受挥之不去的怨气所困而导致神识受损,心生魔障,更因归墟沉渊中的刺骨寒气而落下病根。
“虽然处罚是严重了点,”宋策含笑说,“但若是温师弟吃了苦头后从此悔改,倒也不差。”
闻言,凌弱衣便多看了宋策一眼。
她天生聪慧,又因幼时经历而心思敏感,早就一眼看出宋策从御羽心入门开始便隐隐针对她,但是宋策人情练达、处事灵巧,即便他暗地里不喜某人,表面上也绝不会让旁人瞧出半点端倪来。
在同门中风评良好的宋策惯会做人,入门之后便用极快速度拉拢人心的凌弱衣也是个人精。
她看出了宋策对御羽心的隐隐敌意,但碍于对方身份,她也没说什么,只是礼貌地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开了。
这之后,凌弱衣就特地收集了用来巩固神识、清心静气的灵丹妙药,等着禁闭结束的那一天给御羽心送过去。
然而她找到对方,就看见御羽心跟黎斩正生龙活虎地相互扯皮。
“你一共输给了我九十六局,按照一局三颗灵石来算,你一共欠我两百九十八颗灵石,别想抵赖。”
“什么啊!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出了老千,最后那一局我都已经看出来了!”
黎斩生气地说:“就算一局三颗灵石,一共九十六局,那也该是二百八十八颗灵石。你怎么多算了十颗?你是不是又想骗我?”
“……啧。”
“你果然又想骗我!!”
恰好听见谈话的凌弱衣:“……”
所以你们禁闭的时候是在打牌吗。
见自己的小伎俩被脑子忽然变得灵光起来的黎斩当场拆穿,御羽心只好强行转移话题,将目光放在一旁的凌弱衣身上,说:“咦,凌师妹,你怎么来这里了?”
御羽心和黎斩刚从归墟沉渊出来,正走在宿眠峰山脚下的一条青石小径上。
宿眠峰一向与世隔绝,这不仅仅是因为宿眠峰是天琴君的居所,门中弟子皆对她怀有敬畏之心,不敢轻易靠近,更是因为宿眠峰是一处专门埋葬陨落修士的长眠之地。
山上到处都是微微隆起的坟包,随便走出三步路就能看见一块立着的墓碑,有的刻上了名字、道号和生辰年岁,有的则是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
而凌弱衣身穿一袭浅蓝色衣裙,绾着干净简练的发髻,青丝如瀑,明眸皓齿,眉眼如画。她站在不远处风姿绰约的模样,倒把这墓碑林立的地方衬托得有几分像是仙境了。
凌弱衣回答道:“我担心温师兄从归墟沉渊出来后会感到身体不适,便送来一些丹药。”
御羽心看着她,露出了赏识的目光,点点头,说:“谢谢,师妹有心了。”
黎斩:“……”
黎斩:……那我呢?我不该有姓名吗?
接着凌弱衣便说了一些两人禁闭期间门中发生的趣事,又提到了不久之后就是门内各类课程的考核,她担心御羽心因为禁闭思过而落下课程,便专门整理了课程的资料,待回去后就交给御羽心。
御羽心看她的眼神越发赏识,说:“凌师妹,你以后会有福报的。”
黎斩:“……”
黎斩:……那我走?
“考核结束之后,便会根据成绩等级得到相应的学分,”凌弱衣思索道,“我想等攒够了学分就去藏宝阁换一件趁手的法器,若是能顺利通过考核,那换一柄青律剑应是不难。”
御羽心听了,便说:“青律剑属木,你是水木双灵根,主水辅木,挑一件水系法器应该会比青律剑更适合你。唔,湮尘剑就很不错。”
凌弱衣眨了眨眼睛,不由得盯着御羽心的侧脸多看了一会儿——在此之前她的确在青律剑跟湮尘剑之间犹豫不决。
她老老实实道:“湮尘剑品级中上,即便通过了所有的考核,想用攒下来的学分去换它也是远远不够的。”
“可以接玉简上发布的任务,”御羽心自然地说,“这样攒学分的速度会更快一些。如果你还想参加一年后的昊极试剑……那现在多做任务应该还来得及。”
闻言,凌弱衣意有所动。
但她毕竟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就头脑发热的人,凌弱衣思忖片刻后,脸上就浮现出了为难的神情,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温师兄所言甚是。但我现下还未筑基,能独立完成的任务少之又少,又不好去麻烦其他同门组队……”
“怕什么,”御羽心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我带你啊。”
听见这句话的黎斩:“……”
黎斩实在忍受不了御羽心的厚此薄彼了,他哼了一声,小声比比道:“我也很想攒学分啊,我也有想要的法器啊,我也很想参加一年后的昊极试剑啊……怎么就没有人问问我呢?我还挺能打的,还不需要人带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认识了多长时间呢,不也才刚认识没多久吗,你怎么就光想着她不想着我呢。”
御羽心:“……”
凌弱衣静静地看了满腹牢骚的黎斩一眼,随后目光暗淡地垂下眼睛,轻声细语地说:“嗯,黎师兄说得对,我修为低微,跟温师兄一起也只会成为累赘而已。”
御羽心可见不得年轻貌美的女弟子黯然神伤的模样,当即安慰道:“怎么会呢?不会的,你资质好,只是缺乏历练而已。”
“……我可没这么说!”御羽心听不出来,但黎斩本人却对方不动声地茶到了,于是有些生气地反驳道:“你别随便污蔑我!”
“黎师兄误会了,是我有自知之明,不敢轻易打扰温师兄而已。”
“你的意思是说我很打扰他吗?”
“怎么会呢?既然黎师兄自认为跟温师兄感情甚笃,那再怎么打扰也不算打扰,何必在意我的想法。”
“……什么叫自认为?我跟他的关系本来就很好,至少比你好得多!”
御羽心:“?”
眼见这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就要吵起来了,御羽心连忙一手拉住一个,和和气气地说:“唉,小事而已,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妹,相互团结,不要吵架。”
黎斩皱起眉头,趁此机会反手抓住御羽心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小孩子一样态度强硬地对她道:“温鹤玄,我想做玉简上的任务,你跟我一起。”
而凌弱衣也不甘落后,紧紧地拉住御羽心的衣袖,用一副生怕被她拒绝、小心翼翼的模样注视着她,柔声道:“能跟温师兄组队完成任务已经是弱衣的幸运,弱衣不敢再麻烦其他人。”
“……”
“……”
黎斩跟凌弱衣一人拉住御羽心的一只手臂,两人彼此对视一眼,紧接着不约而同地朝对方露出一个冷笑。
御羽心:“……”
御羽心疑惑不解,思索再三,随后豁然开朗。
“那不如,”御羽心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建议道,“我们三个人一起……?”
“采摘千雪崖上两百年盛开一次的泣血情花……这个任务好像不错。”
“千雪崖太远了,又冷,不去。”
“铲除在雍城一带为非作歹的千邪蛛王及其属下……这个可以!任务奖励丰富,给的学分也好多!”
“蜘蛛啊……唉,我不喜欢虫子,不去。”
“维护观风吟霄楼的赏剑会治安……这个呢?”
“要去小半个月呢,累死累活还挣不了几个学分,还是别了吧。”
黎斩:“……”
黎斩简直快无语死了,御羽心一边说着“你们随便看吧做什么任务我都可以”,一边对他提出来的各种建议挑挑剔剔,黎斩本就不多的耐心被她彻底消磨光了,直接将玉简丢到御羽心的怀里,说:“烦死了!那你自己选吧。”
御羽心慢吞吞地翻着玉简里的繁杂多样的任务,挑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原文剧情中的主线任务。
“就这个吧。”御羽心说着,将玉简交还给了黎斩。
黎斩好奇地看了一眼,发现御羽心挑剔了半天,居然选出来了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奖励跟学分都少得可怜的低级任务。
是寻找一名在寂月城失踪的少女。
黎斩的脸上难掩失落,用万分嫌弃的声音说:“就这啊?为什么要做找人这种麻烦的事情,去降妖除魔不好吗?”
“那岂不是正好?”御羽心看着玉简上“寂月城”这三个字,脸上慢慢地浮起了微笑,她继续开口道:“不仅能除魔,还是一只可怜又可爱的魔。”
寂月城坐落于日轮鬼墟之上。
千年前的仙魔大战死伤无数,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遍地都是修士和魔族的尸骸,其中死伤人数最多、伤亡最惨重的便是日轮战役。
当时的天下第一人苍舒伏夷对战魔界三君,以一人之力荡平魔界大军,不过一夕之间,就将从异域而来的侵略魔众逼退三千里。
后来苍舒伏夷便在尸骸累累的战场上留下了自己的佩剑不争,用以镇压葬身于日轮战役中的十万魔族死魂,防止天生鬼体的祀命师赦罗召回魔族亡灵——祀命师赦罗便是魔界三君之一的谋君,地位仅在魔尊之下。
苍舒伏夷的好友,寂月道君为了看护这把镇压十万魔族死魂的剑,长年累月地驻守在日轮鬼墟之上,并且一千年来开宗立派、广收门徒,创立了修真界中鼎鼎有名的擎苍剑阁。
在擎苍剑阁的守护下,原本已是廖无人烟的死地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无数修士、凡人慕名而来,在擎苍剑阁周围形成了熙熙攘攘的城镇。
寂月城由此而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千年的春秋轮回过去了,只有擎苍剑阁的修士谨记着看护不争的职责,而居住在寂月城中寿命短暂的凡人早已忘记了千年前的惨烈战役,或者只当那是散漫闲谈的传说。
然而漫长的岁月还是在这个地方留下了一些特别的习俗——寂月城尚剑,居住在城中的凡人既不信道也不信佛,他们要么是祭拜被视为神剑的不争,要么就是专门塑了苍舒伏夷的雕像,将他供奉起来。
而任务中那名少女,便是在去往寂月城之后彻底失去了音讯的。
接下任务,三人就下了山,找到了这件任务的发布者。
玉简上的有些任务是悬霄宗或者其他仙门的委托,有些任务则是来自凡人的请求,而这件任务显然是后者。
三人御剑了一天,终于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村庄,而委托者正是独居在村内的一名老媪。
三名御剑而来又仙风道骨的年轻修士自然引起了村里人的惊叹和围观,在围观村民惊异的目光注视和交头接耳中,御羽心面不改色地找到了村西的一间茅庐,随后礼貌地敲开了虚掩着的房门。
“老人家,”御羽心开口道,“我们是来自悬霄宗的修士,可否将您孙女的事情详细告知我们呢?”
老媪正在煎药,听见了门外的声音便手忙脚乱,匆匆忙忙地将三个人迎进了简陋破败的屋内。
家里突然来了三个神仙似的人物,老媪原本还有些紧张慌乱,但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便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与此同时开始偷偷地抹起浑浊的眼泪。
从老媪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御羽心得知,原来在六个月前,村庄附近的山里有妖怪出没,村里人靠采山中草药为生,对此束手无策。
这个时候一名修士恰好路过此处,他自称来自擎苍剑阁,很快就替村里人除去了山里的妖怪。
“那个人说我的孙女有什么、什么根骨之类,”老媪一边说,一边抹眼泪,“还给了我孙女一块牌子,说我孙女以后要是想修仙,就去寂月城的剑阁找他。”
孙女很有孝心,只想陪伴在奶奶的身边,一开始并无修仙的打算。不久后奶奶染了病,身体日渐虚弱,孙女见奶奶喝了这么多药之后仍旧不见好转,便起了寻仙问药的念头,想去擎苍剑阁求为凡人延年益寿的法子。
只是她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也没有往家里传什么音讯。
老媪继续说:“后来村里有个叫王磊的人要去寂月城做药材生意,我就拜托他到了那里打听打听我孙女的消息……”
说到这里,老媪的声音戛然而止,她脸色苍白,眼中浮现出一丝恐惧。
那个叫王磊的人载着满车的物资去了一趟寂月城,一个月后,他就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里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回来了,身上什么东西也没带。
村里巡夜的人恰好看见了他,向他搭话,他也没理,睁着一双眼睛一言不发,自顾自地回到了空荡荡的家里。
此后一连几天,王磊都形销骨立,犹如孤魂野鬼般在村里面漫无目的地来回走动,对旁人不理不睬。村里人见他行迹古怪,都说他中邪了,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直到有一天,村里孩童嬉戏打闹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他一下,王磊便瞬间无声无息地仰面倒下,身体仿佛泄了气一般飞快地瘪了下去。
众人一看,才发现王磊的骨肉已经空了,平日里只有一张皮囊在走来走去。
御羽心听得入迷,不由得感同身受,冷不丁地“哇”了一声。
黎斩原本就坐立难安,更是被她的这一声给吓住了,当即紧张地叫了出来:“啊!!”
黎斩的声音又吓到了强装镇定的凌弱衣,凌弱衣也跟着“啊”了一声,动作迅速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御羽心偏过脸,神情疑惑地看着这两个人:“……”
黎斩跟凌弱衣不约而同地轻咳一声,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乖巧坐下,用缺了口的碗喝凉白开。
御羽心又转过头去,从袖中递了块干净帕子给抹眼泪的老媪,温声道:“那王磊的皮囊还在吗?可否让我一观呢?”
黎斩:“啊这。”
凌弱衣:“啊这。”
老媪拿着御羽心给她的干净手帕,见手帕用料昂贵,不敢用它擦眼泪,生怕弄脏了它。老媪显然还有些许后怕,回答说:“我们都觉得这件事太邪乎了,只好把王磊埋在他家的院子里,等着仙人来处理。”
闻言,御羽心便点了点头,说:“好,那我现在就去看看。老人家别担心,此事交给我处理。”
老媪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结结巴巴道:“谢、谢谢仙人!”
说罢,御羽心便离开了老媪的茅舍,去了王磊的家里。
黎斩跟凌弱衣对视一眼,相互在对方的眼中找到了一丝紧张。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冷哼,嘲笑对方的胆小,随即动作飞快地紧跟在御羽心的身后。
王家院子外面撒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狗血,门前挂满了艾草,又撒上了一堆糯米。
御羽心绕开了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走进王家的院子里面,随手掐了道法诀,院子里的小土堆便自动翻开,露出了里面用草席裹起来的王磊尸体。
准确来说,这不是一具尸体,只是一副皮囊。
人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皮囊里面传来一股浓郁的腐烂尸臭味,然而人皮却看上去完好无损、栩栩如生。
黎斩被这股浓郁的腐臭味熏得头皮发麻,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满脸嫌恶地捂着鼻子,仔细端详了那副人皮片刻,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不对……怎么有股魔气啊?”
“是魔把他给吃了,”御羽心说,“他的身上自然会残留着魔气。”
黎斩瞪大眼睛,迅速戒备了起来,道:“这里有魔?”
御羽心却摇了摇头,解释说:“魔吃了他的肉,却没要他的皮,是这里面残留的一丝魔气支撑这副皮囊从寂月城走了回来。”
凌弱衣敏锐地觉察出御羽心话中的意味,她稍作思忖,便瞬间反应了过来:“温师兄的意思是寂月城里有魔?正是因为寂月城里有魔,温师兄才要我们接下这个任务的吗?”
“但是温师兄是如何得知寂月城中有魔这件事情的呢?”凌弱衣的眼神变得微妙而古怪,她忍不住喃喃道:“奇怪,明明玉简的任务上只写了少女失踪这一件事情……”
傻孩子,当然是因为书里是这么写的啊。
并且寂月城里不光有魔……
里面住着的人里有一半都是魔——这些魔就像这样把人的骨肉全都啃吃干净,然后用人的皮囊,伪装成普通凡人一样生活。
但御羽心当然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她,只是一本正经地解释说:“不过猜测罢了,我看见玉简上有很多来自寂月城附近的任务,觉得疑惑,便稍作联想而已。今天来验证一下,果然印证了我的猜测。”
这话里话外全是破绽,凌弱衣当然不会轻易相信。
她蹙起秀美的眉头,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就看见御羽心抬起眼睛,目光淡淡地朝自己看了一眼——于是凌弱衣就聪明地把话又咽了回去。
“温师兄果然机智过人。”凌弱衣语气真诚地应和道。
“哇,温鹤玄,”但黎斩是真的相信了,他赞叹道,“想不到你居然这么聪明!”
御羽心:“……”
御羽心非常谦逊地应道:“谢谢。”
凌弱衣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下,便跟着猜测道:“那老人家的孙女是不是也……”
御羽心:“不一定。”
她施了法术,烧掉了残留着魔气的皮囊。凡人用狗血、艾草和糯米之类的东西辟邪不过只能起到心理上的作用,残留在这上面的魔气虽然一时不会伤人,但时间久了,必定会引出异端——魔族的生命力可不是一般的顽强。
犹如活人一般的皮囊在瑰丽的青色火焰中燃烧,化作了一团淡淡的黑气。御羽心挥了下衣袖,黑气顷刻间消弭了。
“如果那位姑娘也被魔吃了的话,应该也会和这副人皮一样自己走回来的,”御羽心说,“说不定她还在寂月城。”
凌弱衣觉得有理。可她思考了一番,还是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迷茫的表情,说:“可我还是不懂。寂月城明明是擎苍剑阁的辖地,城中有魔吃人,难道擎苍剑阁的人会毫无察觉吗?”
当年魔界通道被洞玄镇魔大阵封印之后,流落此境的魔族很快就遭到了仙门众盟的围剿,死伤了大半。
因此时至今日,还活在这世间的魔族也不过是些苟延残喘之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时刻伪装魔族身份,避免被人识破,遭到仙门修士的剿灭。
所以凌弱衣难免会产生怀疑。如果是在别处偏僻地方发生了魔族残害凡人的事情还能理解,但这是在寂月城——不仅有苍舒伏夷那把能够涤荡魔氛的神剑不争镇压,更有修真界鼎鼎大名的擎苍剑阁坐镇,就算是有点脑子的魔都知道不该在仙门的眼皮子底下害人。
闻言,御羽心不由得多看了凌弱衣一眼,天生聪慧、心思玲珑的她或许是猜想到了某种可能,秀气的眉头蹙得更深。
御羽心略感欣慰地说:“你真的很聪明。”
凌弱衣:“?”
凌弱衣正思考得出神,听见御羽心的声音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神情微怔,不明白御羽心为何会突然夸她。
“不过,这正是我们应该查清楚的地方。”
御羽心开口道:“三日后,我们就出发去寂月城,查明那名姑娘的踪迹。如果真的发现城中有魔……”
说到这里,御羽心露出微笑,说:“那就顺道一起除了吧。”
寂月城的剧情在原文的前期占了比较重的篇幅,算是一个小高潮,也为后来原男主温鹤玄暴露魔尊转世身份的情节埋下了伏笔。
温鹤玄为了找到那名失踪的少女,进入了寂月城,又乔装身份潜入了擎苍剑阁,不久便发现负责看护神剑不争、镇守鬼墟的擎苍剑阁已经完全被魔族控制住了。
而控制了整个擎苍剑阁和寂月城的魔,正是魔界三君之一的祀命师赦罗。
赦罗虽然是魔族,却是天生鬼体,为了扩张魔族的势力,自然需要花费力气召回千年前葬身于日轮战役中的十万魔族死魂。
更何况他功体受损,跌落了好几个境界,也迫切需要这十万魔族死魂为他修补根基。
至于他为何会功体受损……这件事情恰好跟御羽心有关。
千年前,魔尊跟苍舒伏夷一战后被削去一臂,身受重伤,很快便不治而亡,从幽冥魔界侵略而来的魔众顿时溃不成军。一部分魔族跟随着魔界三君沿着魔渊通道退回魔界,另一部分魔族则迫于形势留在此境,为其掩护断后。
在这种情况下,本该返回魔界的祀命师赦罗却去而复返,留在了人界。
“失去了魔尊庇佑,留在异乡的魔族同胞必定受人族修士屠戮,流离失所,苟延残喘。我必须留在这里,在人界开辟出一方魔族的栖息之地,让他们不至于沦落为人族刀俎下的鱼肉。”
赦罗说:“百年之后,我必定会再次打开魔渊的通道,让狂妄自大的人族修士再度品尝魔族的强大与战火。”
祀命师赦罗作为魔界地位尊贵的三君之一,又是魔尊的左膀右臂,自然言出必行,说到做到。
自那以后,留在人界的祀命师赦罗便处心积虑、步步为营,派出部下及亲信悄悄潜入各大宗门,盗取能够解封洞玄镇魔大阵的宝物——封印魔渊通道的大阵是花费了苍舒伏夷全身修为,再加上其他四宗至宝才结成。若想解开封印,必须先使四件法宝归位。
就在悬霄宗惨遭灭门、苍舒伏夷身亡之后,赦罗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于是他便伪装身份,进入了几近败落的悬霄宗,成了掌门离徽子的徒弟。
而御羽心,正是他的师姐。
然而蛰伏了数百年,赦罗不仅没有等来悬霄宗的衰败,反而眼睁睁地看见悬霄宗在御羽心的治理下蒸蒸日上,重拾了往日的威名。
赦罗:“……”
好在他最终还是集齐了四宗的法宝,并且略施计谋让四宗忙于内部争乱而无暇顾及其他。
就在赦罗集结部下以及盘踞在人界的魔族势力,揭露身份,正准备血洗悬霄宗,打开魔渊通道的时候——
他差点被御羽心打得当场爆体而亡、魂飞魄散。
不过御羽心觉得他菜成这样还能拥有这种勇气挺不容易的,又念在昔日的同门之情,于是便放了他一条生路。
虽说如此,但时至今日,赦罗的功体仍旧没有完全恢复。
为了修补被御羽心重创的根基,他盯上寂月城下的十万魔族死魂也是理所当然了。
……
回到悬霄宗后,御羽心便告别了黎斩跟凌弱衣两人,自己一个人回了寄寒洲。
寄寒洲外,一只来自北境的冰蝶正扇动着仿佛透明的翅膀,静静地盘旋在花团锦簇的庭院里。
御羽心看到那只每月风雨无阻、如期而至的冰蝶,就知道又是黎放那边带来了消息。于是她走过去,习以为常地用手指凑近那只晶莹的蝴蝶。
然而这一次,冰蝶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乖顺地停在她的手指上,反而她一凑近,冰蝶便扇动着翅膀飞快地离开了,不敢靠近她。
蠢啊,御羽心想,看她这副模样就认不出来了。
御羽心摇了摇头,说:“笨蝴蝶,下次让你的主人把你变得聪明一点。”
这么说着,她便卸下了太幻翎的伪装,顷刻间就从容貌昳丽的少年变成了一个身穿云青色法衣,面覆薄纱的年轻女子。
而先前那只对她爱答不理的冰蝶,如今看见她变成了熟悉的模样,便呆呆地扇动了两下晶莹剔透的翅膀,慢慢悠悠地凑了过来,分外乖巧地停在她伸出的纤细手指上。
随后,冰蝶的翅膀犹如细雪般破碎、散开,蝴蝶消失不见了,变成了漂浮在半空中的四个字——“擎苍剑阁。”
御羽心微微一愣。
黎放和她是结交已久的好友,而他们之所以会结识,还是因为周流——黎放是周流唯一的朋友,一个是剑道惊鸿,一个是刀界游龙。两人同龄,又不约而同的在剑道与刀道上展现出惊人的天赋,并称刀剑双绝,一时之间再无第三人能与他们并肩。
在周流屠杀了同门叛逃之后,黎放便对她许下了承诺:
“我会找到周流,将他带回来,”黎放面无表情地说,“届时,他的性命只在你的一念之间。”
这只每月如约而至的蝴蝶就是他的承诺——一直以来,黎放都在积极找寻周流的下落,然后每月将他收集到的消息传递给御羽心。
为此,一向遥居北境的黎家子弟竟然开始在修真界各地广泛活跃了起来。
而这次黎放所来带的消息便是指,周流极有可能在擎苍剑阁。
但这分明不对啊。
御羽心忍不住疑惑了起来:原文中,在寂月城的剧情结束之后周流才会出现,现在怎有可能出现在擎苍剑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