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扶摇果然被她激怒了。
一开始桑扶摇还没反应过来,等她听清了御羽心说了什么,一张俏脸早已变得死白。
桑扶摇咬紧贝壳似的牙齿,一双眼睛先是茫然、而后凶狠地死盯着御羽心,她一时气结,以至于用凶巴巴的语气说着断断续续的话:“你……温鹤玄、你!你给我记住自己说的话!”
“这个仇我记下了!”桑扶摇气笑了,“退婚就退婚,明天就退!难道本小姐还会巴着你不成?!”
话音刚落,桑扶摇就狠狠地剜了御羽心一眼,转身就走。
片刻后,她似乎觉得就撂下这么一句狠话似乎太便宜御羽心了,于是便提着裙角蹬蹬蹬地跑回来,恶狠狠地踢了御羽心的膝盖一脚。
御羽心纹丝未动,毫无感觉。只听见咔嚓一声,反倒是桑扶摇的脚折了。
御羽心神色茫然:“?”
桑扶摇立刻痛呼出声:“……嘶!”
见桑扶摇折了脚,皱着脸、身体摇摇欲坠的模样,御羽心便伸出手想要扶她一把,关切道:“没事吧?”
桑扶摇性格要强,断不肯示弱。她强撑着又推开御羽心,大声说:“我才不要你管!滚!”
这下御羽心学乖了,她顺势被推到一边,露出了“既然是你说不用管那我就真不管了哦”的无辜眼神,点了下头,自己慢悠悠地走了。
桑扶摇:“…………”
啊啊啊啊啊!退婚!退他妈的!明天就退!
然而到了第二天,桑扶摇并没有顺利退婚。
因为原文剧情中,那些屠城的魔修来了。
原文里,这些魔修之所以会屠城,是因为给同门报仇——温鹤玄反杀的那个魔修正是他们的师弟。
魔门中人沆瀣一气、同仇敌忾,门中弟子一人被杀,其余人便会倾巢而出,百倍千倍地报复凶手。因此,尽管魔修杀人越宝无恶不作,但却少有修士跟他们作对,毕竟谁也不愿意承担整个魔道门派的怒火跟报复。
前来寻仇的魔修中有两人元婴境界,三人金丹境界,其他都是筑基弟子。然而整个鹿城算上温邵亭跟桑城主,也不过堪堪四个金丹修士,只能勉强抵挡几个来回。
魔修行事极端,还喜欢讲究排场。
退婚流程刚进行到一半,御羽心便有所察觉地看向门外屋檐。外面乌云大作,铅灰色的云犹如暴风雨前的海潮汹涌卷动,白色的闪电在云间忽隐忽现,惊雷轰鸣声由远及近,滚滚涌来。
“老爷!城主!有魔——”
一名仆人神色惊恐、连滚带爬地跑向大厅,然而他甫一踏进门槛,双腿就被一道煞气腾腾的罡风齐齐斩断,紧接着他便面色发黑、七窍流血,仰面倒在了地上。
在他的身后,两名模样年轻的魔修一左一右侧身站立着。左边的身穿黑衣,右边的身穿白衣,不仅是衣服,连头发都是一个白发一个黑发。
两个人的容貌也很有特点。其中一人左脸面目全非,右脸俊逸非常;另一人右脸形容恐怖,左脸却极为清秀。
两人都是元婴境界的魔修,三名金丹修为的弟子态度恭敬地跟从在他们身后,再往后便是筑基修为的魔门中人。乍眼看过去乌泱泱的一片人,气势汹汹、来者不善,是挺吓人的。
御羽心平静地看了一眼惨死的魔修手中的仆人,然后将视线落在二人脸上。
温邵亭跟桑城主不约而同地露出凝重的神情,两人暗提真气、同时戒备,在场中修为最低的桑扶摇被魔修的威压压迫得喘不过气,幸亏被旁人扶了一把,才没狼狈地倒下去。
温邵亭沉声道:“原来是虞非白、虞非墨两位魔道新秀,不知两位何故造访我温家?”
御羽心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没听过这两个人的名号。
她当然没听过这两名魔修的名号,因为虞非白、虞非墨这两个魔修是在她闭关一百年期间才逐渐活跃起来的。在她闭关之前,没有哪个魔修不夹着尾巴小心做人,生怕哪天就被她扬了骨灰。
“嘘。”虞非墨轻轻出声,示意温邵亭闭嘴。
虞非白却很有礼貌地说:“我们来找温鹤玄。”
虞非白一边说着,一边用蛇一样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御羽心的脸上。他笑着说:“温鹤玄在吗?在的话,就可以让他出来受死了。”
温邵亭一听,差点昏死过去——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温鹤玄在那魔修身边厮混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跟魔道中人没什么干系呢?若他只是跟魔修有所往来,那他只会觉得家门不幸、面上无光;但现在最糟糕的来了——温鹤玄跟魔修有仇。
但被矛头对准的御羽心却好似浑然不觉,她还应了一声:“诶,在这儿呢,我就是。”
温邵亭都快无法呼吸了。
温邵亭在“献祭掉半路捡回来的亲生儿子换得温家苟且”和“好不容易认回来的亲骨肉一定要好好保下”两个念头之间挣扎了几个来回,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以魔修的手段,就算杀了温鹤玄也不可能会放过温家,只能玉石俱焚。
于是温邵亭一挥衣袖,大喝一声:“鹤玄!快——”
他“走”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御羽心打断了。
御羽心也挥了下月白色的衣袖,在场众人同时被屏退在她的身后。御羽心轻飘飘地开口道:“无事,交给我处理。你们可以先走了。”
温邵亭:“……”
闻言,温邵亭一时间眼神无比复杂地望向自己的儿子——尽管温鹤玄是他的亲生骨肉,但他扪心自问,因为过于执着于资质跟天赋,他对这个儿子并不怎么上心,更多时候他都将大部分关怀都给予了养子温鹤白。
然而在这种生死关头,温鹤玄却不假思索地挺身而出,想用自己的牺牲保全他的性命。
温邵亭为自己闪过的一丝退却苟且的念头而感到羞愧,在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这个父亲是多么的失败。
他立刻上前一步,神色动容,目光坚定。温邵亭深情地说:“鹤玄,你放心,父亲是绝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的!十六年前父亲没能好好保护你,这一次为父就算拼上性命,也要护你周全!”
御羽心:“……”
御羽心很认真地感到疑惑了,但她还是说:“呃……谢谢,但是你一个金丹在这里确实没什么用。没事的话你还是先走吧。”
温邵亭:“?”
我一个金丹都没用的话,那难道你就有用了吗?!
“啧。”虞非墨看着这父慈子孝、二人相护的场面,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虞非白笑了一声,说:“没事,你们一个都走不了,都得死在这里给我的师弟陪葬。”
此话一出,一黑一白两道凶煞的身影转瞬而动,铺天盖地的魔气刹那间杀到御羽心面前,似乎要将她撕个粉碎。
温邵亭紧张地大声喊:“鹤玄!小——”
他“心”字还没说出口,就看见御羽心抬起手,并起双指,以指为剑,而后指风一扫——一股比这铺天盖地、气焰嚣张的魔气更加磅礴、更加浑厚、更令人窒息的力量倏地从她白玉般的指尖呼啸而出,这股至清至明至臻的力量瞬间就将笼罩住温府的魔气跟煞气涤荡了个干干净净。
指风扫过闪躲不及的虞非白和虞非墨,两人皆是如遭重击,呕出一大口鲜血,全身经脉都被这道指风绞了个粉碎,四溅的血花从凭空多了无数道伤口的身体上绽开。
两人皆是经脉寸断,险些爆体而亡。
指风再扫过两人身后的门下弟子,修为稍低的魔修更加承受不住这道力量,直接被压得跪趴在地上,身上每一处骨头都寸寸断裂、碾为齑粉。
随后铅云散去,电消雷歇,风平浪静。浅金色的阳光透过重重叠叠的云层,照亮了御羽心所静静伫立的一方天地。
温邵亭:“……”
温邵亭茫然了,犹犹豫豫地说:“小……呃,小、小心??”
事后,被御羽心制伏的魔修们很快就被妙法天宫的人带走了。
鹿城处在被妙法天宫所庇佑的地域,温家祖上出过的元婴修士也都是妙法天宫的弟子,几乎是魔修一找上门,温邵亭就派人前往妙法天宫求援。
来的人是铭雪真人。
他看起来模样年轻,但实际上年龄比御羽心还大,修为在妙法天宫的同辈人中虽然够不上最顶尖的一批,但这么多年脚踏实地修炼下来,还算小有境界。
他详细询问了当时的情况,随后便面色古怪地看向御羽心——他一边打量着这个长相出众的少年,一边默不作声地放出神识,想探清楚对方的深浅。
然而正如每一个人所说的那样,这个名叫“温鹤玄”的少年修为居然真的仅仅只是炼气……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一招就败了两名元婴境界的魔修呢?这绝不可能啊!
饶是自认为见多识广的铭雪真人也彻底懵了。
铭雪真人当然看不出御羽心的伪装。
她乔装成温鹤玄的模样下山之前,把自己堆满了奇珍异宝的寄寒洲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摸出来了一件名唤太幻翎的法宝。太幻翎能将人从头到尾变幻成另一个人的模样,只有修为比原身高的人才有可能看出太幻翎的破绽。
这件法宝在修为稍低的人身上犹如破铜烂铁,不值一提;但在御羽心身上完全就是一件神器。
因为这世界上不可能有人看破她的伪装。
当然,面对铭雪真人的疑问,御羽心早就找好了说辞。她从衣袖中摸出一样东西,开口道:“当时面对魔修时,我用了这个东西。这是之前一位蒙面负琴的仙长送给我的,让我遇见危险便用它防身。”
御羽心手中的东西模样非常普通,就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玉佩。
但铭雪真人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天琴君的缚禅玄玉。
缚禅玄玉的材质相当特殊,能自然孕育出无穷无尽的灵力,通常被用来炼制极品的法器,而天琴君则是用缚禅玄玉来储存自己一部分的真气,然后将存了自己真气的玄玉送给徒弟防身。
当初铭雪真人就在崔衍身上见过一模一样的缚禅玄玉。后来崔衍被逐出师门,却仍旧随身携带着天琴君赠予他的缚禅玄玉,将那块真气耗尽、已经成了死物的玄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铭雪真人看着御羽心手中的玄玉,不自觉地睁大眼睛,呼吸暂停了一瞬。
尽管他心知肚明那位天琴君早已闭关一百年未出,但因为这块特别的缚禅玄玉,铭雪真人内心又生出了无限的遐想。
他忍不住问:“那位仙长可曾告诉你自己的名号?你还记得她是什么模样吗?”
“她并未告诉我自己的名号。她脸上戴着面纱,所以我也看不清她的长相。”
御羽心顿了一下,表情真诚地说:“但她待人温柔亲切,言行举止超脱世俗,真的非常有气质。”
听她这么说,铭雪真人反而缓了一口气,道:“……那就应该不是天琴君了。”
御羽心:“?”
你找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