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是……春笋炒腊肉,还有……还有炒柳芽。”说起吃什么,王淞反而显得有些局促,像是在慢慢的回忆。
听了他的话,贺晚宁也看了看程宴安。
方才在王李氏的胃里,确实发现了这两道菜的残渣,如此说来,王淞倒也没有说谎。
“那你们可喝了酒?”贺晚宁又问道。
听到这话,王淞低着头,又想了许久,才说道:“我……喝了,她不会喝酒,所以她没有喝,对,就是这样。”
“好,既然你口口声声称,你自己杀了你娘子,那你带我和程大人到你家里去看一看。”贺晚宁看了他一眼,才说道。
“啊?”王淞愣了一下,“好,我,我带你们去。”
看着眼前的男人,贺晚宁眉头微蹙。
他的身上,自相矛盾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在王淞的带领下,程宴安和贺晚宁带了两名捕快,一起去了他家。
路过那片树林时,发现王李氏尸体的地方,那三块石头还在原处。
风过林梢,沙沙作响。
换上了一身捕头衣裳的孟知秋,正带着几名捕快在勘查现场留下来的痕迹。
“知秋哥哥。”贺晚宁见到孟知秋,又上前,询问道:“可曾发现了什么?”
“还当真是有发现,”孟知秋抬头,看了头顶王李氏吊过的那根树枝一眼,才收回目光,看向贺晚宁,“你们这是要去王淞家?”
“对,王淞方才在衙门的时候,承认了杀害王李氏的事情,所以,带着他去案发现场看看。”贺晚宁点点头,又问他:“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王淞他……”孟知秋转过头,看着王淞,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疑惑,不过片刻,他又答应道:“也好,我这里勘察得差不多了,也该去案发现场看看。”
说完,孟知秋又去另外两个捕快的面前,低声交待了两句话。
就在孟知秋给捕快交待事情的时候,贺晚宁也不闲着,而是绕着王李氏上吊的那棵粗壮的树,转了一圈,像是在寻找什么。
站在不远处的程宴安,看着两人即便是见了面,也只是讨论案情的事情,心里忽而多了些许的异样。
当年,在这平洲县若是有这样一心只为查出真相的人存在,那件事,也不该是那样草草收尾的结局。
看来,自己这次来平洲县,不会白来。
“大人,时辰不早了,咱们先去王淞家吧。”
就在他想着事情时,贺晚宁和孟知秋,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好。”程宴安回过神来,看着贺晚宁,微微的点了点头。
……
沿着官道一直往前走,穿过树林之后,入眼处,便是一条小河。
河面用青石搭起了一座简易的石桥,因着常年有人行走的缘故,桥面上,硬生生的留下了磨损的痕迹。
贺晚宁走在最后,正欲上桥时,却被什么东西攥住了衣摆。
停下脚步,仔细一看,她才发现,是一丛长势正好的杠板归。
正是春天,杠板归生长出来的季节,三角形的嫩绿叶片上,以及茎上,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倒刺。
小心翼翼的将那枝杠板归给取下来,贺晚宁这才追上了众人。
过了石桥,绿遍山原白满川,小小的村落,躲在这乡野里。
在王淞的带领下,众人很快便回了他的家。
小院大门紧闭,推开院门,并没有人在家,只有墙角处,关了两只芦花鸡,咯咯叫唤着。
虽算不得富庶之家,却也胜在干净整洁。
可以看得出,王李氏生前该是个手脚勤快的女人,才会将院子收拾得这样干净。
推开屋门,屋内却是一片狼藉。
屋子正中摆着一张陈旧方桌,桌上,果真还有一盘未曾吃完的春笋炒腊肉,一盘炒柳芽儿,还有一盘花生米,一个粗陶酒壶,因着天冷的缘故,菜里的油已经凝固,白茫茫的覆盖在菜上。
那盘春笋炒腊肉和炒柳芽儿都吃了不少,但那盘花生米,却还剩了许多。
桌上不见吃饭的碗筷,很明显是吃过饭之后,已经被人收拾了。
一旁的炕上,被褥枕头散乱。
土墙上,贴着几张显得十分稚嫩的画儿,大致看得出,画的是一家三口。
只是那画上的字迹,却是显得有些娟秀。
看着屋内的情况,王淞握紧了拳头,但很快,又松开了手。
一双眼睛,有意在逃避着一切。
“这墙上的画,是你儿子画的?”贺晚宁的目光,从画上收回,看向王淞,问道。
王淞没有料到,贺晚宁会问他这个问题,反应过来,才慌乱回答道:“啊?是。”
“你既说,是你杀了你家娘子,那你说说,你是如何杀的她,又是如何将她的尸体带到那样远的地方去,又是如何将她的尸体挂在了树上。”贺晚宁看着面前的男人,严肃的问着这些问题。
“昨天晚上,我就是在这里,和我家娘子起了争执,然后,我就将她推到了床上,将她掐死了。”王淞看着屋内狼藉,抬起手,随意的指向了床前,开口道。
“大概是什么时辰发生的事情?又是因为什么事情起了争执?”听他说得这样不清不楚,贺晚宁干脆重新问道。
“因为……因为我发现,她在外面有人了!”王淞想了片刻,这才看向不远处的程宴安,问道:“我听说,如果是亲夫捉奸,可以不用告诉官府,先杀了奸.夫.淫.妇,而不算犯.罪,我……我这是捉奸,所以杀了她,对,就是捉奸!”
王淞突然变换的说法,让贺晚宁和程宴安都没有预料到。
本朝确实有这样的律法,而这也是一直被贺晚宁所不齿的地方。
很明显,这条律法就是将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当成了儿戏。
即便两人当真有做得不妥之处,也不该被人随意宰杀而不受到任何的惩罚。
而这条律法的存在,甚至成了许多人脱罪的理由。
“你是什么时候,杀的你娘子?”贺晚宁将自己的手握紧了又放开,强忍着想要打人的冲动,继续审问王淞。
“昨晚亥时正。”王淞回答。
“你掐死她之后,还做了什么?”终于,贺晚宁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绿遍山原白满川:出自翁卷的《乡村四月》,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
亲夫捉奸,可不告而杀:是明朝的律法,这里为了这个案子服务,所以就借用了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