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先生惊愣了两秒,不由得笑出声。
看着祁雁知的眼神极为诧异。
封湛已然见怪不怪了,只是剜了她一眼提醒:“先生面前,注意你的言辞!”
祁雁知半眯着眼,朱唇不悦的抿着。
行!等着!
一会换药再收拾狗男人!
公输先生接着将手中的五明扇递了出去:“战神夫人想瞧,自然是可以。”
这五明扇看似跟寻常扇子一样,实则暗藏机关。
只是祁雁知有些看不懂。
她轻握了下手柄,方才匆匆一瞥,意外看到手柄上突兀的一点。
“哗啦”一声,扇面展开。
封湛眼神一凛。
这.....
祁雁知轻抚着扇面。
缂丝为材,竟能做得这般软,表面却极为粗糙,精细的花纹雕刻着水乡之景。
祁雁知定睛一看。
那隐藏在雕刻景中的,可不就是一个个小细点吗?
这是机关?!
如何用?
祁雁知蹙着细眉,不由得将扇面对准墙面,朝着那手柄上的小细点按了下去。
“咻!”
骤然间,一排整整五支银针射了出去。
众人大骇。
祁雁知惊诧的同时,有些不解:“先生这?”
公输先生挑眉:“战神夫人想知道什么?”
“她想知道银针藏于何处。”
封湛淡淡的接过话茬,冷声说道:“你细摸一下扇面。”
这银针若是从扇柄射出,那便没什么稀奇的了。
关键竟是从扇面射了出来.....
封湛低哑着声道:“若是没猜错。这扇面应有两层。表面的一层是缂丝,暗夹着的一层是宣纸,中间留有缝隙。”
祁雁知恍然大悟:“所以只需要按动扇柄机关,藏于扇柄处的银针便会沿着那缝隙,穿出扇面,射向所要攻击之人?”
扇面大开,任谁都很难看出隐藏在薄纸内的玄机。
祁雁知的双眸都亮了。
这宝贝好啊!
杀人于无形!
公输先生点头,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战神将军与战神夫人好眼力。”
“夫人且细看那银针。”
他指了下墙面上的几根银针。
祁雁知一怔。
隔着袖帕想拔出银针,却怎么都拉不出来。
竟能插得如此之深.
...
而且这银针上似乎还涂了麻药。
公输先生:“这世间能者才者数不胜数,单单的小银针,奈何不了绝大多的高手。”
“可若在银针上涂满千寻麻,片刻之间,内力再强的高手也会瘫倒在地。”
“而这小小的扇柄,能藏下近两百根银针。”
千寻麻.....
祁雁知承认自己动心了。
这等东西做出来,给自己还有阿凌阿樱,最为合适!
祁雁知:“这是先生自己做的?”
公输先生连忙摆手:“公输哪有这般能力?这是在王都城外的坊市内淘的。”
其实不然。
这是他在纪州最大的灵器铺花重金购买的。
只不过屋内有几位跟纪州关系十分复杂的人物,他就不说了。
祁雁知暗自记了下来,将五明扇递了回去:“多谢先生赐教。”
林末手艺那般巧,自己偷偷记下,待林末身体恢复后,再让她给自己做便是了。
公输先生如是道:“战神夫人若是喜欢,在下找机会再寻给夫人一把也不难。”
祁雁知那眸子瞬间就亮了,作揖淡笑:“多谢先生。”
封湛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复又望向那五明扇,心中难免腹诽。
小机关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公输先生颔首,复又望向封湛:“战神将军好生休养,公输还要回去陪二皇子。”
封湛微弯腰:“劳烦先生跑一趟。”
“阿令,送公输先生出去。”
郑令:“是!”
屋内瞬间只剩下俩人。
封湛看着那抹浅黄色的身影,还在研究那涂了千寻麻的银针,嘲讽出声:“这般没见过世面,丢脸。”
祁雁知的身影顿时一僵。
眼神变了变,嘴角扯着,冷笑一声。
转过身,冷冷凝着床上的狗男人。
“战神将军见过世面,不妨说说这千寻麻的来源?”
封湛幽幽道:“若是射都射不中,再好的麻药有何用?”
“至于那什么千寻麻,归根结底也就是个麻药,有什么好稀罕的?”
这祁雁知连九转丸这种灵药都拿出来了,还没见过个千寻麻吗?
祁雁知半眯着眼,心中蓦然间升起一阵阵怒意。
她转身,
隔着袖帕拔下银针:“战神将军可太有骨气了,如今都是一个小废人了,还这般看不起来路不明的麻药。”
“不如,让战神将军尝尝,这千寻麻的滋味?”
封湛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下意识用被褥裹紧自己,警惕道:“祁雁知!我警告你,别乱来!”
“将军怕什么?”祁雁知无辜道:“不是您说的就是个麻药吗?有什么好稀罕的?”
“将军连剧毒箭矢都受得了,何况那区区的小麻药。”
祁雁知悄然一笑:“死不了人。”
话落,浅黄色的身影急速的跑了过去,一跃到了床上。
“祁雁知!”
封湛大惊,下意识的仰躺着,双手擒住祁雁知的手臂,咬牙:“你疯了!给本将军滚下去!”
祁雁知冷冷的笑了一声,跨压在封湛的身上,俩人间就隔着一床被褥。
封湛中了毒,体力又没有恢复,此时孱弱得很。
他眼神中带着慌乱,眼看着祁雁知掰掉自己的大掌,那沾着千寻麻的银针朝自己的俊脸凑了过去。
祁雁知发了狠,眼神都带着一股凶劲。
使用巧劲躲避封湛的大掌,那银针毫不犹豫的扎在封湛的俊脸上。
封湛眼神骤变,一股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瞳孔骤然间瞪得极大。
祁雁知露出得逞的笑。
两只手腕被封湛抓得留下一圈红,她却丝毫不在意。
轻轻的翻下床,双手抱着胸,嘴角含笑:“如何呀战神将军?”
“这千寻麻呀,就是个小麻药,死不了~”
祁雁知得意洋洋的挥舞着银针,眼看着床上的男人开始浑身抖着,气息紊乱。
封湛虚弱的声音传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祁雁知转身顺势坐在椅凳上,翘着腿,一副极其悠闲的模样。
“千寻麻是麻药没错,可它喜寒惧热,生在了几千米的高山上,一年长三株。其汁液可化作麻药,侵蚀麻痹人的身体,让人短暂的产生痉挛,全身颤抖,有如覆冰雪的效果。”
“战神将军觉得这滋味,你这般的小废物,受不受得了呢?”
封湛紧紧闭上双眼,浑身寒意渐起,嘴唇直颤,冻得发紫
。
终是受不了,嘶哑着求救:“解..解药...”
祁雁知摆手,无可奈何:“没有解药啊!”
“这千寻麻,我自己都没有,哪来的解药?”
“方才看战神将军那般想尝试,像我这般良善大度的人,实在很乐意满足你。”
封湛咬牙,连牙门都在直打颤:“祁雁..知...你给我..给我等着!”
祁雁知幽幽道:“等着呢,不跑。”
“放心,也就受难两个时辰,慢慢就好了哦!”
两个时辰.....
封湛本就受伤,体虚得不行,哪受得了两个时辰?
他眼神骤变,想用内力驱散体内的寒气与麻药的效果。
身旁的人似乎知道他的意图,好心提醒:“你中了毒,此时若使用内力,残留未清的毒素便会借机侵入你的五脏六腑。”
祁雁知歪头,眉眼含笑:“战神将军,再试试?”
封湛重重的将后脑砸在枕巾上,精疲力尽。
这个睚眦必报,一点亏都不肯吃的死女人!
郑令送完人回来之时,封湛当即伸手,想让他再拿床被褥。
祁雁知猛地起身挡在封湛。
郑令疑惑:“夫人?”
祁雁知面不改色:“走!我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严肃道:“你们家将军好得不得了,倒是你,要是再耽搁,这手臂就要废了!”
话落,祁雁知径直推着郑令走向外屋。
封湛震惊的瞪大眼,伸出去的大掌悬在半空,全身难受到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偏偏祁雁知还回头朝他眨了眨眼,露出极为嚣张的笑。
......
皇宫御书房。
“砰!”
寒风呼啸而过,直接吹开了御书房的窗户,发出一阵巨响,打断了俩人短暂的对峙。
皇后垂下眉眼,声音中带着一丝凄凉:“我一直好奇,封湛当年年幼时,陛下收留他,抚养他,意欲何为?”
“起初我觉得,只是你良善心疼那个可怜的孩子。可渐渐的,我好似又明白了一些。”
圣上神色难测,手指无意识的捏紧,心底涌起一阵凉意。
皇后又接着道:“犹记得封湛七岁那年随封老夫人入宫之时,我大哥曾说,他是块
练武的奇才,天生内力雄厚,体恤万民,假以时日,定会福泽天下。”
“我大哥的眼光向来毒,他说得是差不了哪去。”
皇后那凤眸一热,直勾勾的盯着面前一身龙袍的男子:“只是除了我知道我大哥眼光毒外,陛下应当也知道吧?”
“我们自幼一齐长大,最是了解彼此。”
皇后抿着唇,强忍着眼泪:“臣妾想问陛下。当年抚养封湛,到底是看中了他的能力与他背后的封老夫人。还是单纯的心疼那可怜的孩子,想给他一个家?”
那股子倔强涌了上来,皇后势必要一个答案。
圣上低头对上她的眸子,眼神却毫无波澜。
“朕说的,皇后还会信吗?”
皇后蠕动着红唇,眼眶中盈满了泪水,半响才哑着声道:“臣妾不问这个了。”
她突然不想直面这可怕的真相了。
“臣妾最后问一次,刺杀....与陛下有关吗?”
话音才落,皇后又摇了摇头,眼泪狂落:“不...陛下还是告诉臣妾,你想杀的人里,有雁儿吗?”
圣上那冷硬的心骤然间土崩瓦解。
他拧着眉伸出手,那红色的身影就迅速的后退了一大步。
满脸的抗拒。
“祁雁知...毫发无损。”
皇后紧紧的闭上眼,红唇也随之抿着,点头:“若是陛下还有那么点怜悯之心,就该放过封湛。”
“他为你,为南朝,出生入死。”
“不该是今日这般结局。”
言尽于此,皇后连睁眼看面前最尊贵的人一眼都不敢。
转身就走。
太可笑了。
她一大早侯在御书房只为知道那俩人有无大碍,结果下狠手之人就在眼前。
自导自演,放任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在御书房内舌战了近一个时辰。
果然,自古无情帝王家。
皇后竟一时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入这深宫。
此刻的圣上也终于明白何为孤独。
他可以设计所有人,唯独无法忍受看到那一身红衣的女子悲凉落泪的模样。
皇后指责他,明里暗里的说他无情。
可....她又怎知自己当真没对封湛用过心?
所谓夫妻白发同心。
他终究是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