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歇斯底里,撕心裂肺的,好似所有的灵魂彻底崩溃,“哐啷”一声,全部成了碎片。
柳丁元有些呆住了,他没有看见过柳柳这个样子,哪怕是当初她的婚礼惨遭破坏,自己气急败坏的让她死在外面,她都没有这样崩溃过。
可现在……
到底是生了什么事?
“柳柳!!”
楚南第一时间回过神来,冲进了隔壁的房间。
沾满蜘蛛网和灰尘的破旧房间里,花花绿绿的碎片在空中洋洋洒洒落下,落在了桌面上,落在了地上,落到了柳柳的肩膀上。
仔细看去,那些碎片全是被撕掉的旧照片。
而她正抬着眼,目光呆滞的看着落下的碎片,像是一个失去魂魄的木偶,浑身都散着一种颓然的气息,身体摇摇欲坠,脸上布满了泪痕。
她看上去是那样的毫无生气,绝望至极,让楚南心疼的无以复加。
他大步上去,一把将她颤抖的身体拥入了怀中,一边拍打着她的背,一边在她的耳畔轻声安慰,“没事的,傻妞,没事的没事的……”
他听见了她颤抖得不成调子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阿南……”
他连忙回道,“我在,我在呢,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傻妞。”
她痛苦的闭了闭眼,只觉得心脏都要颤的坍塌了。
再在这里多待上一秒,她觉得自己就会受不了,就会狂,就会犯病。
她接受不了那件事。
她接受不了那个现实。
“阿南,带我走……”
“好……”
“你带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楚南将她打横抱起,“好……”
柳丁元站在门口,看见楚南抱着柳柳从满地的狼藉中离开,只言片语都未曾留下,心里五味陈杂。
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虽然说,他一直对柳柳不好,动不动就喊打喊骂,可是这么多年来,他对柳柳也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
至少,想到她这回离开,就再也见不到了,他还是挺伤感的。
老婆子走了,女儿走了,好在,他现在有了钱,还找了个年轻一点的老伴儿,并不是一无所有。
以后的他,只会拥有的更多,所以……
走吧,走吧,反正他们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他也并不那么稀罕。
一天不停的奔波下来,柳柳本来就够疲倦的,后来再一哭,便在精疲力尽中靠在楚南的怀里,睡了过去。
她睡着后,像个小孩子般,偶尔还会抽泣一下,睫毛更是湿漉漉的粘连到了一起,别提有多让人心疼了。
他抬手,将柳柳鬓角被染湿的轻轻撩到了耳后,对驾驶室里的人道,“开车吧。”
当晚,他们找了家位置稍微偏僻,环境却尤为安静清雅的酒店住了下来。
楚南把柳柳放在床上后,她即使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了,身体还是一直在抖,嘴里还不断的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柳柳,柳柳?”
楚南轻轻喊了她两声,她都没有任何反应,嘴里依旧不知道在稀里糊涂的说些什么,模样看上去,尤为悲伤。
他弯下身,刻意靠近了她,靠在了她的唇边,这回,他终于听清楚了,她在说,“骗子,骗子……”
反反复复的,都是这两个字。
骗子?
她在骂谁是骗子?
这样执着的,一遍遍的不肯罢休?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联想到了什么人,神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哀凉起来。
他觉得自己的心很空,即使她就躺在他的身边,睡在他的跟前,他也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够不着,得不到。
所有的,不过是梦一场。
他不愿意再听,渐渐直起了身,却听到了清晰的一声,“盛又霆……”
这不是第一次她在梦里叫这个名字了。
明明知道她心底住着的那个人是谁,明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为什么每听一回,还是会有撕心裂肺的疼痛感?
他第一次对自己有所怀疑,怀疑他真的有那么能力,把盛又霆从她的心里彻底抹去吗?
他知道,她恨他是真的,所以才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他,甚至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曾有。
可他也知道,她爱他,同样是真的,否则她不会在自己无法控制的梦里,一遍又一遍喊他的名字。
只是她不允许自己爱他,她把所有对他的爱深深藏了起来,告诉自己,她不爱他了,他伤害了她,摧残了她,早就把她的爱给糟蹋光了。
他不断的对自己说,她这辈子对他的,只会有恨,不可能再有爱,她要是再爱他,就是犯贱,她仅剩的自尊,不允许自己犯贱。
她自欺欺人,到最后,就连自己都相信了,那原本的爱,就被她锁在了心底的最深处,常年不见天日。
也只有在控制不了的梦里,方能被放出来一小会儿,就仅限那么一小会儿,便再次被锁进了暗无天日的角落中。
“柳柳,我要怎么做,才能打开心里的枷锁,将他的名字,他所有的记忆,连根拔起?”
“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你对我的感情转换成爱?”
他的手指,抚过她苍白抖动的唇瓣,“其实我很自私,我很卑鄙是不是?”
“是啊,我真的很自私,很卑鄙,明知道你心里只有他,明知道你其实不愿意伤害我,所以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可我却利用了你的感激,利用了你的愧疚。”
“我还利用了你的心软,你的善良,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把你强行捆在了我的身边,让你跟我在一起。”
“我甚至故意不让你听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我不让你知道,他为了你究竟付出了什么,因为我怕你后悔,怕你离开我,即使我知道你不会,可我还是害怕。”
“柳柳……”
他哽咽着问她,嗓音沙哑的不像话,“这样的我,你还愿意一直留在我身边,跟我相濡以沫到老吗?”
寒冬腊月,窗外冷风萧瑟。
回应他的,唯有一室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