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述抑郁了一下,淡定了表情,走到门前,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深蓝色衣服的青年,深蓝色衣服非常衬腰身,他披着头发,手腕上缠着一条形似发带的蓝色窄布料。
蓝衣青年抱着一只白色的猫咪,猫咪懒懒地窝在他怀里,猫咪见到周述之后,舔了舔爪子,喵了一声。
“你从哪里来的?”
周述话还没说完,蓝衣青年弯腰钻进了房间,扭头就把门给关上了,周述还措不及防,青年抱着猫走到床边,坐在床下,背靠床柱,屈膝将猫咪放在膝盖与胸膛之间,单手抱着猫咪,一只手捏猫咪粉嫩的爪子。
周述站在门边,犹豫要不要把门打开,过了一会儿,他决定不打开门,他走到蓝衣青年前面,看青年捏小猫爪子捏的不亦乐乎,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墨相知怀里眼睛如紫色琉璃的猫咪,让他很在意啊。
墨相知抬了一下眸,捏着猫咪的爪子,对着周述挥了挥,道:“它带我来的。”
周述道:“你一来就钻我房间,还关门是什么意思?”
墨相知道:“我没地方住。”
周述:“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找人赶你走。”
墨相知沉默了下,道:“我在躲人。”
周述道:“躲谁?”
墨相知道:“陈昭夙。”
周述声惊的调高了一个调:“谁?”
墨相知重复道:“陈昭夙。”
他看着周述的表情,道:“你知道陈昭夙?”
周述回神道:“只是听说过。”
墨相知:“哦。”
周述拉墨相知的胳膊:“你快起来,快走,我这里留不了你这尊大佛。”
墨相知纹丝不动,道:“不要。”
拽了一会儿,周述和墨相知蹲坐在一起了。
两个人蹲在床边,像两颗长在床旁边的蘑菇。
周述一脸的生无可恋。
不一会儿,墨相知怀里的猫咪往周述怀里伸爪子。
周述往旁边坐了一点,让猫咪碰不到他,道:“猫从哪里来的?”
墨相知捏着猫咪的后脖颈,将猫咪塞回怀里,按着,道:“路上捡的。”
墨相知的衣服,一点花纹都没有,纹路也没有,衣服十分的平展,袖子是宽袖,周述记得墨相知站着,垂着手的时候,袖子刚好漫过手腕。
周述伸手摸了一下墨相知的衣袖,触感粗糙,磨了一下,指腹竟然有些疼,周述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墨相知。
墨相知毫无反应地逗着猫咪。
他们两个坐的很近,周述想起上次见墨相知时,墨相知眼睛里眼瞳周围的一圈暗红,于是不由得又靠近了些。
墨相知忽地抬头,看着周述,严肃道:“你靠的太近了。”
周述闻言退开,掩饰尴尬地咳了一声,话归正题道:“你这猫从哪里捡的?”
这会儿他们两个又挨着坐,衣服有相接,猫咪又开始伸爪子,被墨相知按着爪子按了回去。
墨相知还抓猫咪的腮,猫咪龇牙咧嘴,不满的“喵!”了一声。
墨相知嘴角翘起,道:“忘记了。”
周述又问道:“在哪里捡的?”
墨相知扭头,道:“你问这么清楚干什么?”
周述身体后倾,抿唇笑道:“我认识一个前辈,她养着一只紫色眼睛的白猫。”
周述看向墨相知怀里的白猫,白猫也看着他,周述道:“和你怀里的这只十分相似。”
墨相知道:“你的意思是,我捡的是你说的那位前辈的猫咪?”
周述道:“很有可能。”
墨相知:“……”
墨相知看向怀里不安分的猫咪,略带疑惑道:“你说的那只亲近你吗?”
周述说:“挺亲近的。”
墨相知松手,猫咪顿时立起四肢,踩着墨相知的腿就要往周述怀里跳。
顿时被墨相知按下了。
“应该是了。”墨相知说。
墨相知问:“你要把它送回去吗?”
周述道:“暂时没那个打算。”
如果白猫是烟冰砚的化身,它强制性送白猫离开,只会引来烟冰砚。
如果不是,一只小白猫,也挺可爱的,不是吗?
周述问道:“你说陈昭夙找你,你藏在我这儿藏的住吗?他要是找过来,我会不会也有事?”
墨相知道:“应该不会。”
周述道:“应该不会什么?是能藏住,还是我不是有事?”
墨相知道:“藏不住的,我只在你这儿停留一会儿,歇一歇脚,等会儿就走的,不会连累你。”
周述道:“那就好。”
烟冰砚说墨相知背后的人是陈昭夙,很奇怪,陈昭夙既然支持墨相知,墨相知这是再躲什么?
周述看了又看,思了又思,最终决定什么都不问。
墨相知将猫咪抱起来,一双黑瞳对着猫咪晶莹剔透的紫瞳,道:“它好特别。”
周述:“……”
周述又坐了会儿,道:“要是没什么事,我就不陪着你了,你到时候离开——”
周述指门:“走门也行。”
周述指窗:“走窗也行。”
墨相知抬头看周述动作,等周述说完,他嗯了一声。
周述走了两步,回头,看向墨相知,墨相知还是抬头的状态。
周述看向眼巴巴看着他的猫咪,道:“你离开的时候记得把猫带走,不要留在这里。”
墨相知似乎很是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周述道:“我不喜欢猫。”
周述关上门,看着长长的阶梯,住的地方短暂地让给了墨相知,接下来他要去哪里呢?
周述扶着扶梯扶手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忽地头晕目眩,周述狠狠地甩了甩脑袋,还是晕的厉害,周述抬起另一只手按着头,猛然发现身体前倾,接着意识到自己松开了扶手。
周述中指食指伸展,两指之间出现一张符,还未使符托住自己。
眼前黑了。
下一个瞬间,大厅发出砰咚一声,一个银色衣裳的修士以蜷成一团的姿势,摔倒在阶梯下。
凉凉的风吹在脸上,脸颊有些热,耳边是哗啦啦接连不断的水声。
水声之间掺杂着人声,鸟声,虫鸣声,风吹树叶的瑟瑟声。
周述走在一座桥上,那桥与普通的桥不同,桥通体漆黑,桥面起起伏伏,很是不规则,上面还有些平地凸起的刺。
桥与地面成三四十度的倾角,过桥的人过桥时,需要用手攀附同样长着大刺的藤蔓扶手。
他好像是在夜里。
之所以说好像,是因为周围暗的同时很亮。
那些从山上通过不同渠道,数百道瀑布流下来的白水,散发着和它的颜色一样的白光。
黑藤桥的前面是一座点灯的宫殿,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宫殿的侧面,侧面是个有着五根柱子的长廊,每个柱子顶端都挂着一定方形的灯。
幽幽的红色烛火从里面散发光亮到外面。
宫殿旁边的岩石蓄着白水,白水留到下方,环了一个小巧精致的亭子一圈,才接着往下游流去。
流到那泛着蓝光、金光,铸满绿色石柱的黑水之中。
周述借着过桥人的眼睛观察了周围,开始思考——
这里是哪里。
他再次睁眼,场景变了,还不受控制的过桥,还叫不出7040,还无法唤醒系统,这熟悉的处境……
不用多想,就知道,他又“附身”了。
仔细想想,这个附身真是一点规律都没有啊。
不过,这个人身手矫健,身上除了脸颊上的异样,其他地方不痛不痒的,不像有伤的样子,是他上次附身的人吗?
他上次附身的那个人不会死了吧?
那他是上一个附身的人死亡之后,就会换一个人接着附身吗?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如果上次附身的那个人还活着,而他又附身了别人,这又是什么情况?
被附身之人下了桥,踩在光滑长了苔藓的青石上,小心翼翼地踩着水中突出来的石头,和树根,往宫殿旁的小平地走去。
被附身之人很快到达小平地。
“林诺殷!你等等我!”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被附身之人回头。
后面只有一个胖胖的人在过桥,见被附身之人回头,他道:“你等等我,我有话要和你说!”
周述想按住心口,他附身的人是林诺殷?!!
是同名吧??!
淦!
被附身之人站在,等到胖胖的人过桥,过石子,临到小平地的时候,被附身之人伸手接了一下来人。
待胖胖的人在平地站稳,被附身之人往后退了几步,与胖胖的人拉开一米左右的距离。
胖胖的人一边放下卷起的裤子边,一边道:“你刚才不该那么莽撞。”
被附身之人道:“没有莽撞。”
“不是,那可是无穷极尽的主人,你直接顶撞他,你是真不怕小命没有啊?”
被附身之人:“我没有顶撞他,只是让他松开脚,他脚下那人快死了。”
胖胖的人:“那人死不死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都住在无穷极,那位一个不高兴,命都要没有,听我的,下次再看着刚才那种情况,就当没看见吧。”
胖胖的人的人说到“听我的”伸手想敲一敲被附身之人的胸膛,被附身之人偏身后退躲开了。
胖胖的人讪讪收回手,接着道:“都是为你好,保命要紧啊,你忘了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了吗?”
被附身之人沉默了一会儿,道:“可那个人快死了。”
胖胖的人道:“你管他那么多干什么,那位想折磨他,我们又哪里管得着。”
胖胖的人看着被附身之人道:“说来也奇怪,你竟然只是被打了一巴掌,你不知道你出声阻拦的时候,我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胖胖的人道:“你的脸竟然没怎么肿,也没出血,看来那位身旁的人只是做做样子,你也是运气好,要是那位亲自动手,你恐怕就要和地上那个一样了。”
被附身之人转身走到平地边缘往下跳。
胖胖的人抓他不急,没能抓住,趴在平地边缘道:“你干什么?!”
被附身之人落在下层拢着白水的边缘的巨大树根上。
“我还是觉得我没做错。”
被附身之人背过身去。
“如果这里容不下我,我就换个地方。”
眼见被附身之人还要继续让下跳,大有真的要离开的架势,胖胖的人吼道:“我们那么辛苦才进来的!你都要放弃吗?!”
被附身之人:“不要也罢。”
胖胖的人:“林诺殷!”
“我不管其他人怎么样,我只是遵循我心中的想法,我觉得这样做是对的,我就会去做,既然这里认为我是错的,容我不下,要我的命,我就离开。”
胖胖的人:“林诺殷!”
被附身之人跳到了小亭子旁边,从亭子旁边的石阶走下去,就到了金兰湖水旁边。
周述能看见露出水面的绿色石柱的对面,对面袅袅白烟。
他心中知道,踏上绿色石柱,走到对面,穿过白烟,就能离开这里。
是被附身之人知道。
胖胖的人:“林诺殷!你给我回来!”
胖胖的人声音近了很多,在追被附身之人的人。
刚才那番话,真像他认识的林诺殷。
无穷极尽。
是盛凌住的地方。
盛凌的成长比林诺殷快很多。
他是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被鞭打着成长起来的。
当盛凌成为无穷极尽的主人的时候。
林诺殷还是个愣头青。
刚才那番话和眼中见到的情景,让周述反射弧长的反应过来,这是他知道的《踏平》中的一段剧情。
而这段剧情,大概在一百多章左右,这个时候,林诺殷离开了鸿清宗,放下了程羽不要他后心中产生的豫结,独自在外,因为想看看开阔天地,而独自闯荡。
所以,他附身的还真是林诺殷,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能附身很多年后的林诺殷?
若是说无穷极尽——
等醒来,有点事情要确认过一下了。
林诺殷很固执,不管胖胖的人怎么喊,他都不回头,一头扎进白烟里。
周述能感觉到林诺殷心中的固执,也能感觉到林诺殷在白烟里找不到出路。
不过,他记得剧情,林诺殷在白烟里逛了三四天还是出去了。
之后,林诺殷也没找到能百分百容下他的地方,去哪里都是一鼻子灰。
当然,这里面少不了,某个恶趣味的人“帮忙”。
这个林诺殷让他很能共鸣。
周述难得心静,又难得气愤,气林诺殷固执,又恨盛凌恶趣味,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不让别人得到。
林诺殷并没有莽撞地不顾自己,固执的一直要找出路。
累了,困了,就坐下休息一会儿。
林诺殷的眼睛闭上,周述视野便黑了。
意识陷入沉寂。
周述左额角一抽一抽的疼。
他下意识想碰,碰到了裹着布条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疼睁开了眼。
真的碰到了,还这么疼。
脸上有水,从眼角蔓延开,有的已经干涸,又是泪。
见到熟悉的床顶和床幔,周述知道自己回来了。
他躺在“肆”宫殿,自己房间的床上,只可能是“肆”宫殿的好心人把摔下楼梯的他扶了起来,帮忙包扎,还给送回来了。
周述躺在床上,胳膊被什么东西扫了一下,周述偏头,一条白色的毛茸茸的尾巴。
一只紫色眼睛的猫。
周述心中告诉自己要淡定,抹掉脸上冰凉凉的泪,搓了搓脸颊,缓了口气,才出声道:“墨相知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