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路走到尽头,几乎杳无人烟。
极远的时候就能看见求救信所说的树林。
那是一片长势极好的树林。
树林旁只住了一户人家。
周述走到房屋下,这户人家,屋墙建的比一般人家要高。
他跳了上去,眼前的场景让人愤怒。
女子衣衫不整,跪坐在院内地上铺着的黄草之上,披着一床薄薄的棉被,长发披散下来,颈间拴着一根极粗的,用来锁猛狗的铁链,链子直伸入房屋内。
被褥下露出的脚踝被粗麻绳绑在一起,已经见红。
周述跳下院子的一瞬间现了身,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套自己的备用衣服,丢在黄草上,指尖虚空一掐,女子脚踝处的麻绳断开。
周述转过身去。
“姑娘,你将衣服换了吧,你写的求救信,我看了,所以才找过来的。”
女子像是这时才反应过来,怔怔地扭头,目光落在周述的背上。
一袭白衣,从天而降。
犹如神仙。
她动了动干裂的唇。
“多谢。”
即使有些沙哑,却依旧能听出其声音动听。
过了一会儿,女子穿好衣服,叫周述公子,周述才转过身来,他看着女子,念了几句,清洁术施下,女子感觉身体轻了许多,她摸上自己的乌丝。
周述触上锁着女子的铁链,不知是否是那人唯一的良心,锁着女子脖颈的锁链并不是紧紧扣着女子皮肤的,它比女子脖颈要大很多,可以塞下黄草上的棉被,减少皮肤受损。
这也方便了周述操作。
周述先是将连接到屋内的锁链徒手扯断,然后安抚提醒女子道:“你等下别怕。”
女子点了下头,周述从乾坤袋里抽出一张符夹在指尖,那符火红而直立,周述左手端着铁项圈,右手捏着符,如使刀一般划向项圈,项圈上出现一条如被火烫红的线,然后断成了两半,周述手里的符也燃烧尽了,空气中不见落下半点燃灰。
周述将两半项圈从女子身上拿走,丢在一边。
“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女子抬头看他,动了动唇,道:“公子,能扶我起来吗?”
周述伸出手,女子攀着他站了起来,周述刚想再问一次,女子忽然整个人仿若柔若无骨贴在了周述身上,细手抚上周述的胸膛。
女子很弱,周述知道。
周述怕伤到女子,就没有动。
“公子,我没有家了。”
周述叹息。
女子样貌美丽,绣品绝佳,又智慧通达。
这些必定不是她一出生就具备的,而是家里人多年悉心的培养所造就。
连求救都能想到不能完全告诉别人自己的处境,免得吓走人,又免得没人敢来救的女子。
怎么可能猜不到,以现在这个政治背景下,被人捋走,被侮辱后,回到家里,家里人的反应呢?
可不是,
没有家了吗。
“那你有想法吗?”
女子忽然打了下哆嗦,扑面的青丝跟着抖了抖,女子抬头道:“公子能否先带我离开这里?”
眼泪在她眼眶中打转。
“行。”
周述直接带女子到了街上,女子披散着头发,周述思索着慕容熙还想有钗子在他这里,他在乾坤袋里摸了一会儿,忽然想到,那个小祖宗,他要是将她的簪子送给别人,那个小祖宗能把他打包扔到河里,还不让盛凌去捞……
说不定,他想上来时,还要踹他两脚……
于是周述把手从乾坤袋里抽了出来,他在街边的首饰摊旁停了下来。
小贩很会来事,一见周述,还有周述身旁披头散发遮挡了面容的女子,立马双手捧着送上自己家最值钱,最豪华的雕花玉簪。
“公子你看这个如何,正配您身旁这位小姐,玉养佳人!”
“多少钱?”
小贩愣了一下,随后笑开,还以为会问玉质,结果是个出来玩的冤大头吗?
小贩伸出三个手指头。
周述看他。
小贩道:“三百文!”
“三百文?!”
周述的反应惊到小贩,他伸出的三根手指头都有些不自信了。
“那,要不,二百八十文?”
周述勾了勾手,小贩将玉簪放在他摊开的手上,周述瞧了瞧玉簪,然后看了一眼小贩:“三十文,没再多的了。”
小贩顿时哭诉:“公子,这可是上好的玉料!”
“上好的玉料,你搁这儿卖?还直接摆明面上,不怕一不小心折了,倾家荡产?”
“咱们真诚点。”周述道。
“那,那就五十文?”小贩犹犹豫豫地道。
“四十,卖不卖?”
“公子,小的我是要吃饭的呀!”
“不卖?”周述作势要将玉簪放下。
“四十五!给四十五文!”
周述叹了口气,从乾坤袋里抓了一把铜钱,“图个吉利,四十二。”
周述将那一把铜钱放在小贩摊位上,转身便走,女子几步跟上,小贩在后哀嚎。
周述转了转手里的玉簪,这样的玉料都论不上品色,做工也十分粗糙,顶多二三十文,他敢打赌,小贩的摊位下还放了一筐这样的玉簪。
周述把玉簪给女子。
女子接过玉簪,驾轻就熟地挽起头发,她一边绾发一边问,“四十二是图什么吉利?”
“我乱说的,在我这儿,只要能砍价,四十三也是吉利,四十四也是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