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不禁低头,虽说人各有命,可林妹妹这命,到底算不算好呢?高堂不在,却有了这么个哥哥。
她又想到了自己,心里一叹,再抬头,人已经看不到了。
凤姐笑着带着她们往后走,还跟平儿打趣:“真真不像个将军模样,但站在那里,气势却足,竟无人能与他争锋一般。”
“你也不害臊!回头说给你爷们听去!看他不治你!”
“你这个死丫头!你以为我没看见你瞥了好几眼!”
“天地良心!他那么大的人杵在那里,我还能装看不见不成!”
后面的三春相视一笑,都没有接话。只听她们主仆说闹。
宝钗在后头,沉默不语,面上微笑如常。
回去后,薛姨妈已经在屋里坐着喝茶了,看她坐下,奇怪的看了一眼:“怎么瞧着伤神了?去宝玉那里了?”
“妈妈怎么就看出来了?”
“你是我的女儿!”薛姨妈笑,“我岂能不知。”
“没去宝玉那里,他正伤心呢。”
“你也不去劝劝?”
“劝什么?他那里自有的是人劝他,且他的病根在林妹妹那里,劝也是没用的。”
薛姨妈奇怪,“往日里你也不这样,可是他给你气受了?”
“没有。”宝钗摇头。
转而岔开话题:“哥哥呢?又去哪里了?”
“还能去哪里?不过是去狐朋狗友的胡玩去了。”
“哥哥如今也这样大了,竟一点不知上进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妈妈,咱们可得想个法子。”
“这么多年,什么法子都有,哪里好了?真真是个孽障,来讨债的!我现在只求他不要惹出大事来,上进这些事,可再不指望了。”
宝钗不语,她又想起了黛玉的哥哥。
年少封侯,端是威风。
不由得心生烦躁,偏薛姨妈又提起了他:“今儿见的那个林家小侯爷,真是少年才俊,比你哥哥还小上一岁呢!”
“他那是战场搏命,刀枪无眼,纵使哥哥有那个心,咱们也是不肯的,就安安稳稳的,一家人也是好的。”宝钗道。
“若你哥哥是个如你这样的通透,我也不必操这样的心了。”
这样的话薛姨妈已经说过太多次,宝钗硬撑着又安慰了她片刻,就跟薛姨妈道乏了,想回去歇歇。
“对了,听说林姑娘身边有宫里的嬷嬷,我想着,咱们是不是能问问借个嬷嬷来教教你宫里的规矩,你小选的事情也能多点成算。”
薛姨妈拦住她。
宝钗却是为这话想到了别的。
“嬷嬷是圣上赐给侯府的,要借怕是要跟靖安侯借才行。”
“那也成的,如今都是亲戚,不过是多句话的事。待我去跟你姨母提一提。”
“妈妈莫急,这事若是长辈们去说怕是不妥,让人觉得以辈分压人,不若有机会我们姐妹们去侯府自己去说倒显得自然些。”
“你说的也有道理,既如此,我们且看着风吧。”
宝钗方露了笑容,回去歇着了。
话说黛玉出了荣国公府,依然她坐马车,林宥骑马就在旁边。
刚出宁荣大街,就见贾琏自后面骑马追来。
一行人只好停下。林宥下马,对着贾琏拱拱手:“琏表哥,可是有事?”
贾琏下了马,有些气喘,冲林宥也拱了拱手道:“林表弟,我这是刚从外面回来,听说了今儿的事,特特来给你道个不是。”
林宥轻笑,不置可否。
贾琏尴尬,只好接着描补:“今儿大老爷庙里还愿去了,日子实在错不得,二老爷衙门里不休沐,这会子又忙些,也不好为这个告假,只是两个老爷竟未商量,都以为对方在家,才闹了这种大乌龙。”
“林表弟可千万不要误会了才好。”
贾琏讪笑,虽然平时习惯了胡诌,可这个林表弟当初江南就给了他下马威,如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实在有些怵。
咽了口水,继续硬着头皮道:
“我听管家说,那群不长眼的东西竟未曾给林表弟上膳,回头我就全打发庄子上去,治下不严,实在惭愧,还望林表弟千万不要恼了才是。”
林宥嗯了一声,“琏表哥,若是没其它的事情,我跟妹妹要回府了,毕竟我这肚子还空着呢。”
贾琏也是慌,看他的态度,今日这事怕是恼大发了,可如今再没法描补了,不禁暗骂两个老子爷,作出这等好事,还让他出来顶缸!
林宥动不动怒面上看不出,马车里面的黛玉却是气的大了。
手拽着帕子,拧的极紧,她猛的掀开帘子,看着红透脸的贾琏,一字一顿道:“我们林家已无高堂,只剩两个小辈,贵府难免瞧不上,既如此,我们兄妹便不再来打扰了。”
“哥哥,我们快回家去罢。”已然带了哭腔。
林宥当下也不废话,对着贾琏拱拱手,就翻身上马而去。
贾琏看着带刀的侍卫们,愣是没敢再追,只得也打马回府。
这会子两个老爷倒是都坐在了西暖阁贾政的外书房里了。
见他进来,大老爷贾赦问:“那个林家小子怎么说?”
“一句话没说,就笑了笑,倒是林表妹,发了脾气,要再不登门了呢。”
“这话你回老太太去。”贾赦道了句就起身了。
又回头看了眼不吭声的贾政,“你自以为文人清流,看不上武人,今日作为,还真是文人礼仪啊!”
说罢,冷哼一声,自去了。
徒留气愤的贾政还有尴尬的贾琏。
“老爷,如今还是拿个对策的好,那个林宥,可是个杀神。”
“他一个晚辈,还敢怎么样,来质问我们不能?”
贾琏心道,您老是没见到他那一身的杀气。
也无法子,又去内院告知了贾母。
贾母却一拍炕几:“糊涂!”
黛玉本就不想再回来住了,但还是有养育之恩在这里,可这次,前头如此怠慢她的哥哥,她既听着了,又发了火,那必然是同这里离心疏远了的。
鸳鸯急忙给贾母拍背顺气,又让人拿药丸来服。
贾母服了药丸,心悸才好些,又打发人去叫贾政来。
贾政并不意外贾母会叫他,只是在他看来,不是什么大事,贾母疼黛玉,过去略说几句也就罢了。
所以施施然来了。
一进门,贾母板着脸喝道:“糊涂东西!”
贾政也有年岁了,当着一屋子人,被这样骂,多少脸上挂不住,但也只能弯下腰,长长的作了个揖。
“母亲息怒,身子要紧!”
“我如何息怒?你们就算不看林家同咱们的姻亲关系,也要看圣上的脸面!他亲自下旨让那林宥过继,林宥就是你的嫡亲外甥!”
“你把他晾在这里一天,外人如何去说!说你苛待外甥,还是说你对圣上不满?!”
贾母气的,一个茶杯子砸了过来。
贾政这才知道大事不好,跪了下来。
“母亲息怒,身体要紧。”
“如今,误会虽有,但去林家解释一二,想必他也不会真驳了咱们的颜面。”
贾母瞪了他一眼,“你想的容易,怕是没这么简单。”
“可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无非是礼物备的重些,让琏儿和东府的蓉儿一并去吧。”
“他们两个,也不是个多妥帖的。”贾母叹气。
“那总不能我跟大老爷去吧?他一个晚辈,能担得起么。”贾政脸色不好看。
贾母只好同意:“你们去确实不合适,那就他们俩吧,礼物备的诚心些,我这里再拿两样单独给黛玉。”
贾政应了,退出去找贾琏。
贾琏一听这个差事就苦笑不已,却也不敢不应,丧着脸回了屋子。
凤姐正算完账跟平儿吃果子,见贾琏这幅样子,朗声笑道:“哎呦,这是怎么了?被哪个小蹄子踹了不曾?”
“没空与你说这个!我身上有个苦差事,明儿就得去!”
贾琏往炕上一坐,满脸不爽快。
平儿自去端茶,凤姐也不打趣他了,问道:“可能同我说说?怎样的苦差事?我多少也能同你拿个主意。”
“今儿,前面晾了那个林宥一天,膳都没上!老爷打发我跟蓉哥儿去靖安侯府赔礼道歉去呢!”
凤姐捻了个点心,“我当多大的事儿呢,虽说老爷过分了点,不过晚辈嘛,也说得过去,你这是去道歉面子上挂不住?那就送去了应酬两句,回来便是。”
贾琏瞅了她一眼,冷哼:“说的轻巧,你是没见过那个杀神,眼神一扫,我当自个儿去了乱葬岗似的!”
“怎么没瞧见,他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年岁不大,看着稳重,却也不像个将军。”
贾琏心说,你们才瞅了几眼,可知我的阴影?
烦闷的躺下,琢磨着,明儿个什么态度合适,太低也不行,太高,啧啧,那些侍卫着实让人发怵。
虽说知道他们不敢也不会动手,但就是发怵,贾琏心里苦啊,自己这是被吓破胆了?
“拿酒来。”
平儿看看凤姐,凤姐点头:“温好了再拿上来。”
且不说贾琏喝酒压惊,那边靖安侯府,也气氛紧张。
黛玉一路眼泪未断,一进自己家越发伤心,林宥本来就没有多生气的情绪都变成了心疼又温暖。
“多大点事儿啊!”林宥给她擦了擦眼泪,又问有人给姑娘熬药了吗?
非烟亲自去了。
“妹妹,你信不信,此刻荣国公府里跟我说的是一样的话,多大点事儿啊!”
黛玉不可置信,“他们这是欺我们年幼吗?”
一时间,在荣国公府住的日子里的委屈,都被放大了,又都涌上心头。
林宥拍拍她的发髻。
“玉儿,你可以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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