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拂的凉亭之中,一名黑衣道人,还有一身穿纯白羽衣的天女山神,正在棋盘之上对弈,旁有茶水,好一副悠闲自在。和山下传的道人要娶灵神过门的传闻不一样,杨道长看着天女山神的眼里,没有任何的爱意,却有着一股子尊敬在里面。
“你和你的祖先们都不一样。”神女淡淡的说道:“你尊敬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神女为山川之属的神灵,贫道又如何敢不敬?”
杨道长语气眼神恭敬,没有任何逾越之意。
神女说道。
“既然敬我,又如何囚我?甚至还想强娶于我。”
“为我,为己,仅此而已。”杨道长下了一道黑子:“为了你身上的法力。”
棋盘上,棋子落下,有阵阵波光涟漪。
这里非是现实,而是清醒的梦境。
只有在这梦境之中,神女才有相对的自由。
神女落下一白子,棋盘上呈围困之势。
白子输了。
杨道长说道。
“先辈以宝藏天女陀罗尼法唤你前来,又以道门生缚死印将你束缚与此,世世代代为我杨家效力,成为我杨家梅山观的法力之源...只可惜啊,贫道要做的事情,光要你的‘术’可不够,我还要你的所有‘法’,至此,只能恳请神女委屈一番,先下嫁于贫道,待到事情完成了,贫道便放你离开,结束我家族这千年的奴役。”
神女沉默。
所谓的陀罗尼法,说来是法门,更像是诱捕。
诱她前来,又以法门困缚,作为法力之源。
杨道长神情恳切的看着眼前的神女说道:“到时候,你便自由了。”
然而神女早就了解杨道长的性格,淡淡的说道。
“你怕是将我的法力和山水神灵的气运取走后,就将我这无用的肉身赏赐给
即使是被困缚在这里,神女也知道这梅山观周遭早就挤满了小妖小鬼们。
杨道长不置可否,却是笑道。
“你又怎知,这些小妖小鬼,不是为了强娶于你,让你元气大伤后,让你恢复修为的补偿呢?同是灵幻虚体,他们能吃你的血肉,你也能吸他们的魂魄,不是吗?”
“你不会这么做的。”
“你又知不会?”
神女淡淡道。
“若我能恢复神力,一定先杀了你。”
这些年里,杨道长用她的法力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有许多可堪是丧心病狂。
“哈哈哈哈哈,那到时候,贫道欢迎神女随时动手。”杨道长笑道:“不过,你得等我行完天地正法时再制裁我也不迟。”
此时,神女沉默片刻后说道。
“即使你强娶于我,能够动用我的所有法力,你也不可能复活已死之人,我只是一介山神而已。”
“他没死。”
“三魂失了两魂,七魄失了六魄,还不是死人?”
“他这叫植物人,不叫死人?”
“执迷不悟,他的肉身早死了罢。”
“若悟了,贫道就不是凡人了。”杨道长挥手,将棋盘上的棋子挥走,化为尘烟:“贫道,只是一介凡人罢了。”
此时,杨道长突然心有所感,掐指一番后说道。
“有趣,有一个修行人上山了,好像修为还不错,制服了我的五猖兵马...比前些日子上山的凡人和浅薄修行人强上不少。”
“停下吧。”
神女淡淡的说道:“凡人和神女合,即使是只是形上婚娶,也会让你遭受天谴的。”
“无所谓。”
“也许这位上山的修行人就是你的天谴。”
“你上一次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就是那些官家的人和贪图王朝气运的修行人变成了妖鬼的食粮。”杨道长笑道。
神女闭着双眼。
“这一次的,不一样。”
虽然只是幻影和他接触了,但她感受到了,这上山道人身上的法力,似乎和寻常修行人有些本质上的区别,可什么区别,她也说不上来。
“哈哈哈,也不知道这位修行人,他能不能受得住贫道这的‘宾客’和‘仪仗队’的欢迎。”杨道长笑着说道。
今天设百妖百鬼宴的目的,其实也有让这些妖鬼护法的意思。
让这些渴食人血人肉的恶灵之属聚集在这里,充当他的保护伞。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杨道长自付平时和这些恶心人的玩意‘打交道’,就是为了用在这一刻。
强娶神女之事,必不能失,需要这些恶鬼和半桶水的山精妖怪。
待到强娶完天女之后,这些家伙就没用了...
....
杨瑾缓缓的睁开双眼,眼前的三炷香烧尽。
周遭的环境也变成了朴素破落的小道观,从入梦之法中醒来。
小小的道观,脏乱的床铺旁边就是柴火房,上面还有一些发馊了的剩饭剩菜和没洗的碗筷,地也铺满了灰尘,也不知道多少日没擦洗过了。
散乱的朱砂、黄纸、符箓。
而和这道观落魄的画风格格不入的是,眼前的是镀金的神女像。
神女绝美,容貌之姿宛如天上悬星。
杨瑾对着这神女像鞠躬行礼一番后,整好了自己的道袍、符箓、拂尘。
修行人?
自家先祖强缚神女于此多少年了,垂涎的修行人也不是没有的,但哪个不是落荒而逃,或者干脆身陨于此。
“先去看看贫道的‘仪仗队’和‘宾客’们,是怎么欢迎这位...不速之客的。”
杨瑾推开道观的大门。
眼前这一幕,让一向都淡定无比的他,内心波动...
很大。
眼前的,哪里还有那蒸腾的妖气,奔腾的百鬼。
那吹着唢呐的仪仗鬼,那吟着邪诗的狐狸妖,全部都没了...
眼前只有一地碎裂的尸体,满地的血。
唯有一片地方,是没有妖血鬼血的,两边的道路,由腰斩的尸鬼妖魔的半身伫立,而下半身倒悬立于旁侧。
他们的上半身双手合十,神情似诚恳,又似在求饶,铺在道路两旁,整整齐齐。
而由他们半身尸体‘迎接’的中间道路,是没有被妖鬼血液浸染的,干净无比,没有一丁点的血肉魂渍。
伫立中间的,则是一身背古琴的白衣道人,他在这唯一干净的道路上,足下是一片净土。
白衣道人睁开双眼,微微笑道。
“这迎宾的阵仗,还真不小。”
“贫道,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