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守的士兵虽然不知宁坚女儿是谁,但宁坚的名头在边关这一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光是他们云城,若不是没有宁坚将军带兵护着,只怕早就覆灭了好几次!羯人怕是从此长驱直入都有可能!
宁坚虽不是平日驻守边关的武将,但大魏有战事的时候,也都是时时冲在前线的,他们这些守城士兵都很是崇敬宁将军。
无论是已经牺牲的宁老将军还是现今带着子侄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宁坚将军,毫不夸张地说,在他们心中,那可就是偶像啊!
再一看,宁墨已经拿出了宁坚的家书,士兵这才想起来刚刚看宁墨路引的怪异之处!
宁墨身为女子,来路身份都不明确,路引虽然信息确凿,但上面的属地和家族都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现在他才反应过来,其上的属地和家族怪不得让人熟悉了,那可是宁坚将军的籍贯!那也是骠骑将军的宁家啊!
确认了宁墨的身份之后,兵士对宁墨的态度就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不仅没有之前的那般防备,而且还隐隐有些套近乎的意思——
如果这位大小姐真是宁将军的嫡女的话,那自己可要好好套套近乎,不说从中得了什么好处,只要宁墨从中说两句好话,说不定他就不用在这当一个苦哈哈的守城兵士了!
男儿丈夫,只要不是贪生怕死的,都有着渴望上战场建功立业的心。
守城的名叫杨卫,已经厌倦了每日在城上值守的日子,在云城,他们最大的威胁不是羯人,反而是被城中居民视若猛虎的流民。
生怕流民们会将那些生性残暴的羯人们吸引过来,因此需要每日将流民们驱逐到安全的距离,还要派人盯着他们,谨防流民出现异动。
杨卫作为有血性的汉家男儿,心中很是不忿。
他心中还是有些义气的,认为汉家男儿的刀剑总要朝着羯人外族,才能彰显英勇。若是只会对自己人耍横,那算什么本事!
在杨卫有意的攀谈之下,宁墨也了解了城中的不少情况。
如今城中城外一片水火之势,倒也不能完全怪到太守身上,只怪战争的弊端太大,而城中太守也不敢贸然担负起这个责任。
杨卫看的事情多了去了,面对流民也没有太多情绪,只是有点惋惜:
“照我说,太守自然有太守的考虑。只是这些流民,活活死于饥荒和寒冷实在有些可惜...”
“哦?”
“既然家园被羯人毁了,那就跟他们拼啊!只会一味逃窜算什么本事!宁将军的队伍一直在征兵,就算进不得兵营,能杀几个散兵,也算够本了!总比这样窝窝囊囊活着,又无名无姓死了强!”
宁墨跟着杨卫一路到了太守府衙,到了府衙前街就需要下马行走了,她走在后头,杨卫看不到她闷闷点头的动作。
只听到宁墨淡淡说了一声:
“你说的对。”
将宁墨送到地方之后,杨卫向里面通报了一声,就回去了。
府衙里的护卫也不敢怠慢,县官不如现管,云城天高皇帝远的,在这片地方,宁将军的命令有时候比皇上的圣旨都好使。
毕竟是庇护他们的一员大将。如今来的虽然是他的女儿,但几人想了一下宁家武将的门风,也不觉得有逾矩之处了,急忙让人将宁墨请了进来。
宁墨进了堂中刚坐下没一会儿,得到消息的太守便也过来了,并未因为宁墨是女子就摆架子,反而客客气气和宁墨寒暄了几句。
寒暄过后,太守袁方禀退了左右,脸上带着几分笑,问道:
“宁将军既遣你前来,想来应有要事。如今左右无人,侄女有何话直言便是。”
宁墨对着袁方又郑重行了一礼,面容严肃,低垂着头:
“我前来寻叔父皆因此事唯借叔父之力才能成。还望叔父能援手一二,提供些便宜(yi)【方便】。”
袁方做了个手势,虽没有真正上手去拉,但态度和诚意也都摆了出来,看着宁墨,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袁方心中做了许多猜测,能让宁将军派出自己的女儿,而不是让幕僚或者军师前来,就说明此事有些特殊。
而让堂堂骠骑将军感到特殊的,除了借粮草借人马借装备,也没有别的原因了。
但宁将军上次来督战的时候,一点儿也没表现出这些迹象啊...如今短短几天,怎么看着就遇到了这么大的难处。
太守心中正揣摩着,宁墨就开了口:
“叔父,宁墨此次前来,是想与您相商,开放城门放流民进来,将他们纳入城中居民管制。”
太守怔愣了片刻,利与弊在心头不断地跳来跳去,但都是弊多利少.....
任凭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宁墨说这番话背后的远见,因此试探着开了口:
“这是...宁将军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宁墨轻轻叹了一口气,拱手道:
“是我的意思。”
太守还没来得及接话,宁墨就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接着扯虎皮做大旗,正色道:
“但此事,家父也是知情,并同意的...”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叔父,如今羯人对边关侵扰不断,先前已经虽已在我父亲手下吃了败仗,但难免不会报复心切,拿边关城池开刀。”
“若是任由他们胡作非为下去,流民只会越来越多。军队虽可防备,但也不能面面俱到,甚至分散兵力之后,恐怕正中羯人下怀。”
宁墨说的并无道理。羯人爱侵扰城池一向为边民们深恶痛绝,盖因为他们实在可恶,像耗子一般来了打,打了跑,得了点好处便跑。
但他们也会审时度势,通过城池和村寨的反应判断民众们的反应能力和抵抗的意思。一次过后,肯定会来第二次。
而且第二次会更加变本加厉,有备而来...
若是第二次不能将城池或者村寨一举拿下,他们还会像游击一般侵扰多次,让边民们防不胜防。
一旦被他们得到机会,那么烧杀抢掠、屠城劫财都会顺势发生。所过之处简直如蝗虫一般寸草不生。
面对这样的情况,虽然城池有守城士兵,但也很难对付有组织且已经摸清楚底细的羯人部族,若是等待西北军的支援,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一言以蔽之,羯人如同老鼠一般让人厌烦不已,但以他们城池的兵力又难以对抗羯人。
以羯人的恶毒心肠,宁墨说的事情的确有可能发生,到时候他们只会将在战场上受到的怨气加倍发泄在无辜百姓的身上。
不知道又要多多少人间惨案!
太守叹了一口气,他虽知道这属实,但放流民进城,还是太过于冒险...先不说这么多人生存所需的物资,光是如何管理,都是个大问题...
宁墨见袁方没有立即出言反对,再接再厉道:
“叔父,接受流民之后,对我们自然是有利有弊。但于公而言,大家都是汉家子,理应互相帮扶、度过难关。大家都乃同族,岂有见同胞惨遭屠戮而见死不救之理?”
“于私而言,流民虽会给城中带来不稳定因素,但若将其利用起来,城中也将多一支助力。更免了被流民出卖陷落的危险。”
袁方听到宁墨说的后半截,也实打实地来了兴趣。宁墨说的国家大义他如何不知,只是人微力薄罢了。
如果真能让流民成为城中的助力,那他还怕羯人作甚!早就带人干他们了!
“侄女,宁将军...还有你有何高见?叔父愚钝,还望你明言指点一二。”
宁墨露出来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看得袁方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得面前的小姑娘气势有些变化。
原本还和他那些侄女差不多,只是成熟稳重了些许,但如今气势端起来,倒真是个“虎父无犬女”!
宁墨拿出雪狼队的旗帜,是宁父让她带来身上留作纪念的,展开给袁方看了一眼。
“叔父那日陪同家父观战的时候,想必注意到一支突袭奇兵吧?装备丝毫不逊色于羯人,无论是刀法还是配合,都颇具雄风。”
袁方点了点头,岂止是记得,简直是印象深刻!
当时见到宁坚来城中观战,他还有些担忧,宁坚不去领导大军,反而跑到他这儿来躲着,让他都忍不住着急起来。
却见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原本耀武扬威的羯人大军,到了大魏营地的时候队形就已经有些散乱了。
等开始对战的时候,散乱之态更是明显!
等他定睛一看,才发现不仅是羯人军队自身出了问题,更是因为有一支骑兵宛如尖刀插入了羯人队伍的后方!
将整个军队都搅和了个天翻地覆!
如今宁墨拿出来的这面旗子,看着很是眼熟,仔细一想,可不就是那天那支重骑兵的旗帜嘛!
“你这是...?”
宁墨接下来说的话让他更是瞠目结舌,甚至有些怀疑起来:
“不瞒叔父。那支骑兵名叫雪狼队。”
“乃是由我全权训练出来的。”
愣在原地的袁方已经彻底说不出来话来,虎父无犬女,只是没想到女儿也这么虎啊!
他到底该不该相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