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最后一缕夕阳正缓缓坠入连绵的大漠,乌压压的云朵堆积遮蔽,反而被日头的余光勾勒出昏黄的金边,晃得营地只看得出营帐密密麻麻的营帐轮廓。
一行人讨论完其中细节出了营帐,已近黄昏。
朔风呼啸,乾坤肃杀。
扑面而来的冷风似乎在空中碰撞出铁戈之声,宁墨一身甲胄,跟在宁坚身后。银色铠甲隐隐泛着寒光。
一阵号角声悠悠响起,瞭望台上有人高声啸叫:“中军虎威营到营点卯!”
各个营帐人影攒动,之前人声鼎沸的训练场也安静了下来,随即便是更交混的声响——
没有人声,只有此起彼伏的命令声,脚步声,还有战马打响鼻的声音,四蹄疾奔的声音...
之前领罚宁墨确实心甘情愿,毕竟军营之中军律为先,若是人人事急从权,那就毫无纪律可言。
更何况,太子和皇上派来的人还在场,若是宁坚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才会更加落人口舌。
不过现在看到这副阵势,宁墨心中也稍稍熨帖了几分——
中军是宁坚亲率的队伍,其中又以虎威营最勇。若是想要奇袭韩诚等人,一支精锐的骑兵队伍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宁坚虽铁面无私,但还是想为女儿保驾护航的。
宁坚招来几匹战马,刚想让宁墨挑选一匹,之前宁墨从家里骑来的那匹枣红色骏马就不住往前凑,鼻孔还往外喷着气。
宁坚冷着眼觑了那匹马一眼,他之前并没有让人带这匹马来。要知道,上了战场,战马也是战士最重要的伙伴。
重要的战马还需披甲,对体力要求极高。战马不仅需要有极高的战斗意识,而且服从性和主动性也缺一不可...
宁坚刚想发话,让人将这匹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马赶出去,就看见他的乖女儿用手摸了摸那马的红鬃,还拍了拍马脖子,笑着道:
“就这匹吧。也无需再给它换甲了。”
宁坚已经将脸别过去了,本想着再给女儿提供个助力,没想到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他已经不想开口相劝了。
“选好了就上马。虎威营的人还需你自己挑。”
宁墨和宁坚赶到训练场的时候,虎威营的众将士已经点卯完毕,整装听令。
让他们诧异的是,走上前说话的竟然不是他们的主将,而是之前营中一直传的神秘莫测的宁家女郎——
看她披甲骑马的样子,似乎是整装待发?但她一个女郎,就算出身武将世家,战场也不是那么好待的。
难不成,她还想记功挂帅?
众人正思量间,宁墨打马走上前两步,清冽的声音并不高昂,但在寂静的傍晚格外清晰,甚至整个训练场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前战韩诚投敌,怀贰不忠,公然与羯人勾结卖国,为众不齿。今我欲率军将人缉拿,可有勇者自甘与我同去?”
纵有宁坚镇着场子,底下还是悄声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阵。倒是也有好些不为所动的,只冷淡地坐在马上巍然不动。
宁墨将众人的反应一一扫过眼底,待看得差不多了,便抬手指了几个方向,转头对宁坚说道:
“将军,我只要方才指出来的人便可。”
底下的人刚想看着热闹,看看没人出来应声宁墨该如何收场,结果人家竟然迅速指定了许多人!.
宁坚身旁的将官将方才点到的人一一征召出列,一千人的小队排在最前头,竟无半点混乱失序。
宁坚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他身旁的这个女儿,也许是连营中的火光照的人并不真切,他总觉得女儿骑在马上,还未出征便昂首像个得胜的将军。
那股子气势倒是像极了老太爷,哪怕自己刚刚给她抛出了难题,都浑然不放在心上。
“将军,人已选好。只待军令。”
“哦?既你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刚刚为何又要询问他们?”
宁墨轻轻扬了扬唇角,目光平静地和面前上千双眸子对视,语气很是轻快:
“问是由,能找些既忠又勇的最好。如若没有,那只要忠就够了。”
宁墨已经说到这份上,宁坚还有什么不答应的,抚掌笑了两声,便将将官传令下去:
“虎威营一千精锐听令!今派你等随宁墨缉拿叛徒,只许见功,不得擅违!”
训练场上响起来一阵激荡的回响,等响声散去的时候,一千骑兵打马掠起的灰尘早已湮灭,营帐内少了一千人并无多大分别。
倒是宁墨刚刚的举措,让众人又在私下里讨论了一阵,甚至有胆大者,还偷偷开了赌局,赌宁墨他们能不能回来。
此时的宁墨已经率领众人出了大营,沿着宁坚指出的方向急速行进。
857也在查探着韩诚等人的动静,茫茫大漠要找一个人并不容易,有了857倒是能省力不少。
黑暗中,除了1000精兵呼啸而过的朦胧的身影,便只剩静悄悄的山丘沟壑,和偶尔闪过的绿光。
荒野的夜色最为苍凉,而在这苍凉中,自然有着一触即发的危险...
终于,宁墨身后的一人忍不住了,拍马跟上了宁墨的速度,而后示意有事要禀告宁墨。
那人倒是虎威营中的精锐,之前手下也率领了几个兄弟,是个小头头。现在被宁墨打散了行伍,便只有他一人跟了过来。
那人先是冲了宁墨拱手行了一礼,而后开口道:
“宁...也罢...宁大小姐,你有所不知,夜晚行军很是危险,火把过多便会暴露行踪,火把不多又易身陷险境...如你没有明确的方向,可先遣一队人前去侦察...”
火把微弱的光下,彼此的面目都看不真切。那人也只听得到宁墨的声音,并没有多少情绪,只是陈述客观事实一般说道:
“你说的很对。但如今一切尚属可知。只管行军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