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自然是要做的,几天之后,宁墨的各方面情况都恢复了一些,也能经得起检查了。
兄弟俩就陪着宁墨,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从胃镜到钡餐CT,都做了一遍,就是为了防止误诊。
任天明已经回去上学去了,宁墨这边的情况稳定下来了,再加上胃癌检查的事情。
任崡暂时不想让任天明跟着分心,于是将人打包送了回去。.
检查结果出来之后,两兄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命运还是没有眷顾他们
宁墨的确得了胃癌,而且已经发展到III期了。
中期胃癌虽然还可以接受治疗,但能不能治愈真的是个未知数。
而且宁墨年纪也大了,如果真的做化疗,能不能经受得住化疗放疗的折磨,更是个问题。
兄弟俩每天在宁墨面前强颜欢笑,有说有笑的,但趁着宁墨午休的时候,总会跑到吸烟室,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哥,你说咋就是这个结果呢?
任崡没有说话,他哪知道为什么。眼看着就能过上好日子了,结果妈却得了这种糟心的病...
哥,你咋想的,和我说说啊!
任澹心里也有些发慌,下意识地想通过和任崡说话来缓解自己的焦虑。
以前家里父亲在世的时候,出了事父亲顶着;后来是母亲顶着;结果现在,母亲也顶不住了...
残酷的命运终于落到了他和大哥的头上,于是,他下意识地求助大哥,希冀于大哥能顶起来。
你别问了行吗!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大个人了,一点自己的判断都没有吗!你算算这些年来,你让妈跟着你操了多少心!
她这次受罪,都是因为你引起的,你心里没点数吗!这些年你但凡干点人事,妈也不会那么累!
任澹下意识地就想反驳,挨打这事确实因为他,但绝症可不是啊:
哥!你也别光说我,之前你离婚前,就不关心妈,一年也不回去一次!后来离了婚,更是浑浑噩噩,妈一手包办了你和天明家里所有的事,才让你恢复了点!
要说让妈操心,咱俩老大别说老二!
任澹的反驳让任崡顿了顿,瞥了他一眼之后,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和他弟都没说错,他们两个都不是省心的货。
这些年来,他妈把老大拉扯大了,又拉扯老二,好不容易孩子成家了,还要操心大孙子。
两个孩子哪个也不能偏了淡了,于是两头受累,偏偏两个儿子都不领情,甚至都觉得习以为然。
要不怎么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呢?
人啊,在能见着能得着的时候,是不会知足的,只会觉得这都是应该的。却没想想他们的老娘。
这些年来都是为了两个儿子而活,自己的人生呢?已经惨淡到看不出颜色了。
甚至,也许从她嫁人的那一天起,就被完完全全剥离了自己的人生。
从此都要活在另一个屋檐底下,成为另一个人的妻子,另一个人的母亲。
却偏偏,她不能成为她自己...
任崡想着想着,鼻子就有些发酸。作为人子,他和任澹都不够格。
就连现在该不该手术,两人也难以拿出意见。只能沉默地坐在吸烟室里吸着烟,看着床边凄清的落日。
住院楼的每一层楼都有这样的吸烟室,每一间吸烟室里每天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屋子里烟雾缭绕,地上烟头堆积。
兄弟两人静默无言,只有窗外的落日,一点点褪去云霞的淡彩,回归一片冷清的灰白。
兄弟两个人也没纠结几天,就被宁墨叫到了病床前。
宁墨的伤依旧在缓慢地恢复着,现在已经能插着氧气管说会话了,于是就借着这个时候给兄弟俩开会。
老大,蛋蛋,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呢?
这些天兄弟俩的表现,的确瞒不过有心人,眼袋都耷拉到了腮上,胡子拉碴还浑身烟味,更何况母亲对自己的孩子都是心细如发。
兄弟俩对视了一眼,勉强地对着宁墨笑了笑,还摇了摇头。
妈,你想多了,哪有什么瞒着你的,我们商量蛋蛋的婚事呢。
任崡胡乱找了个借口,准备将事情糊弄过去,但宁墨含笑看了他一眼,让任崡登时觉得自己还想小时候在妈面前撒谎一样:
你们两个就别瞒我了,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的孩子...我了解。
是不是我身体上...出了什么毛病啊?
兄弟俩原本还在强颜欢笑,强撑着安慰宁墨,但面对老妈洞悉一切的眼神,只觉得嘴里像含了一块冰。
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而且冰得舌头发麻,让人甚至忘了怎么说话。
有啥话就说吧,别瞒着我啦。妈活这么大年纪,也够本了。
没办法,兄弟两人只能坦白,吞吞吐吐选择了最委婉的方式:
妈,你的身体确实有些小毛病,但医生说了,能治好的!
咱家不是马上下来拆迁款了吗?我和大哥都不要,都给你治病!
任澹紧随任崡又跟老一句,信誓旦旦对宁墨保证着给她治病的决心,却不知道这句话已经将病情的严重性说了个明白。
果然,在任崡责备的眼神看过来之前,任澹也明白,自己再次把事情搞砸了。
妈...我就是说,没那么严重...
宁墨笑了笑,豁达又平静,仿佛一点儿不震惊,甚至还在安慰兄弟两个。
没事的,妈不疼。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