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末日地带里,流传着无数关于神秘兽族的传说。有的凐灭于历史长河,有的却星散地被传颂。
而其中最负盛名的,是关于兽族首领的无数想象与猜测。
据说,荣登王族位置,统领兽族盛极一时的,是冷血的蛇族女王。
无人真正知晓她的名字。
只知道但凡瞥见过她的人类,都会被她美艳惊绝的容貌,给蛊惑心神,甚至甘愿献上自己的生命与灵魂,供兽族享用。
她一生享尽荣誉,创造了兽族与人类抗衡一时的辉煌功勋,可最后,却没有一个继承人来袭承王位。
有人说,蛇族女王一生纵情,却始终不愿意诞下后代。
也有人说,她其实已有后代,只不过为了掩盖锋芒,让那孩子流于远地。
这样瑰丽色彩的传说,不管是否真实,难免带有夸大的色彩。可当辛染的脑海中,骤然出现这个故事时,却动摇了想法。
让人心魂震慑的蛇族女王,或许,也比不过眼前的他。
男人抬起手臂抚摸脖颈,裂开缝隙的衣袖之下,冷白的肌肤,闪烁细碎微光,像是神袛般,圣洁不可亵渎。
可他紧实腰腹间微露的蛇形鳞彩,却妖异漂亮得,让人想抚摸占有。
那双碧色的竖瞳,像是真正的兽类王族。仅一眼的瞥见,就愿意让人献上灵魂。
矜贵而稀有的瞳色,更纯粹像是从湖中捞出的汪凉清水。
怪物,摇曳着兴奋无比的尾巴。
如蛇般柔软而坚韧,他流溢彩光的尾巴,包裹着碧色的蛇鳞,从身后的位置饶到辛染跟前,欢愉激动。
“会害怕吗。”男人声音低哑。紧咬着微红的唇,尖锐的两颗獠牙收拢,灵活的舌尖,轻抵着上颚。
像是怕吓着她,又期待着她能接受自己。
“你……”辛染揪紧了指节,黑眸微阖着,像是压抑着情绪。
“我知道了,抱歉,是我鲁莽了。”他退后半步,将蛇形摇曳的尾巴收拢,喉咙间像是被堵住一般酸涩。
“吓着你了,小染,一定很丑吧。”
他眼眶红了一圈,漂亮的唇角,却扯出勉强至极的笑容。两颗毒牙往上颌收拢,掩盖肆意的野性。
“果然,我这样的怪物…”
“很…漂亮。”她揪紧了衣角,骤然出声,打断了他沙哑颤动的嗓音。
“我的意思是说,你本来的样子很漂亮。”
像是害怕他没有听清,辛染又重复了一遍。尽管侧脸的模样有些别扭,但依旧坚定而极其认真。
“小染…”潘洛斯像是完全惊愕住,半晌都是沉默无言的。
“你是说,真的吗?”他缓步走到辛染跟前,高大的身躯,瞬间将她笼罩到自己的胸膛口。
“要不要…摸一摸…”
喉结滚动,他微侧过脖颈,任由烫红的温度,将所有的理智都融化掉。
他的小染,这是他的小染。
想要全然占有,不论是人形的模样,还是以怪物的状态。他贪婪地,想要以所有的方式,将她融入自己。
或者说,将他的灵魂与她交织。
“还是…不用了吧。”
“可,你不是说很漂亮么?”
“我……”
辛染一时语塞,尽管心里想着拒绝他的话,可冷言到了嘴边,就硬生生卡住了一般说不出。
他的眼神,太过炽热。
像是想要被爱抚赞赏的幼兽,湿漉漉的眸,让人心生怜爱。
不过是摸一下,就当随便摸了只小猫小狗,好像…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她这样说服着自己,那白皙纤长的手指,竟然大着胆子,抚摸上了那摇曳摆动的蛇形尾巴。
冰冰凉凉的,彩色的鳞甲摩挲着掌心,像是有生命力一般灵活。
辛染一时呆愣。
从未有过的新奇感,让她一双凛冽威严的黑眸,都变得有些润泽闪动。原来蛇类兽族的尾巴,还可以是这样好玩的形态么?
“可以…再摸一会儿么。”她这会儿完全忘记了尴尬,无比爽朗直接地询问道潘洛斯。
“啊,可以…的。”沉重的喘息声,随着发烫的温度,让他回答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
潘洛斯怎么也没能想到,她会选择摸上自己的尾巴。
虽然他实际上,并非纯种的地球兽族蛇类。但体内继承一半的血脉,依旧让他沿袭着蛇类的特性。
而尾巴,却是他整个身体里,最敏感的第二部位。
辛染白皙细腻如脂的掌心,带着温软淡香,摩挲的每一下,都让刺激酥麻的电流,在他全身流窜释放。
这是他的小染,在爱抚自己的蛇尾。
一想到这里,潘洛斯的喉咙简直像是爆裂般干渴。埋葬于心底的欲求,一点点快要吞噬掉残存的理智。
天哪,天哪…
太想将那些碍眼的衣物撕碎,太想侵占她的每一寸温软,太想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胸膛里,致死不休。
幸好残存的理智还在叫嚣,他隽朗惑人的侧脸别过,在滚烫的温度中,沉哑低喘着开口:
“小染,别…别再摸了,够了。”
“哦…好。”辛染也像是清醒了不少,白皙的指节骤然抽离,轻微的咳嗽声,带上了不自然。
“那个,我吃完了先休息了。”
她半退着脚步,纤细的手臂已经失力到扶着墙壁,话音还没来得及完全落下,辛染就已经“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简直失了智了!!老子究竟在做什么啊?!——”
她一合上门,就禁不住抓狂地呐喊着。一头雾黑的头发,被揉得更加乱了。
恍惚的心悸,隔绝一张门,在两人余温间,终于回归理智。
广袤的旷野之中,冻原冷寂寒冽。白昼的天光消失殆尽,星野璀璨,洒落夜幕的光辉于大地。
辛染踱步走出房间,漫无目的地,走到了接近庭院的台阶上。
男人的背影,高大劲瘦。清冷的月色之下,被拉出颀长模糊的影子。
“你也在这。”她冷然开口,语气中尽是疏离的寒暄。
“小染,你怎么也出来了。这种天气,你会着凉的。”男人应声回眸,浅色的碧眸,满是担忧。
“你都不会着凉,我怎么就会了。我看你有时候,是过度担心人了。”
辛染迈着悠闲自在的步子,缓缓走到庭院中间。洗湿半干的短发,散发着淡香,垂到脖颈的位置。
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慵懒绝尘。
“这里是冻原地带,就算是白昼都凛冽,更何况晚上的天气骤然变化。你就算想出来看看,也应该穿够…”
“哎呀哎呀,行了,我看你就是瞎担心…啊啾——”
辛染抱怨的话还没说完半句,一个猝不及防的喷嚏,瞬间让她安静呆愣了。
不是吧?!她身体强度不是过硬吗!怎么搞得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还冷么?”
他的身形笼罩自己,顺手将披拂肩上的雪袍,全然替她盖拢。温暖的馨香,一时间包裹住她瘦削的身形。
“不冷了。”辛染一时尴尬语塞,却也不好开口拒绝,只得任由他手上,细致入微的动作。
“那个,你出来在看什么…”大约是为了缓解尴尬,她转移着话题。
“星空。”潘洛斯转身向前,颀长的脖颈线条扬起,眼底却蒙上雾色。
“还挺有致趣。”
辛染轻笑一声,却也没多想什么,转而沉着声,微叹一口气,对潘洛斯说道:
“你说,过去的事情,都会和我说清楚。不如现在,就说一些吧。”
“小染,你才刚醒来。现在和你讲这些,并不利于你的病情恢复,反而会过度刺激的你的神经。”
男人沉哑着嗓,安抚地说道。
“无聊。”她踢着脚尖,劲瘦纤长的身躯,半靠回楼梯栏杆。
“不过,可以给你讲个故事。”
“我是小孩子么?!这么大了还要听晚安故事?!”辛染一脸嫌弃说道。
“所以,小染不想听?”
“你讲不讲吧——”
“嗯,就讲。”
夜色雾霭晃动,男人沉哑悦耳的嗓音,叙述着关于她的故事。陌生,却又让她恍然身处其中。
他说,两人的相爱,起源于一场焰火。
十年前,纳斯坦星球军队航舱。
“领军官,您带回来的那名人类雌性幼崽,实在是没办法救活了…”
一名蓝皮肤下士军官,一边汇报着情况,一边急匆匆地跟上潘洛斯的步伐,神情紧张严肃。
这是他在领军官大人手下,任职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见到他,对一个生物这样地上心。
按这幼崽救不活的情况,他们的下场,估计不会好到哪里去。
“还剩什么办法,没有尝试。”年轻的领军官,一边解开袖口的锃亮军扣,露出前臂的线条,一边直接问道。
“所有的先进医疗手段,都被及时采纳了。可这名幼崽的情况实在太严重了,根本无法挽回。
您也知道,人类的抵抗力十分虚弱。这样程度的重创,是不可能有希望的。”
蓝皮肤下士擦了擦额头上,豆大渗出的汗水,心里一个劲打鼓。
“尝试注射新型增强剂没有?”领军官沉声站定,碧色的瞳仁,冷冽地凝视着下士。
“潘洛斯大人…这种新型注射增强剂,是纳斯坦星球研发局,耗尽无数心血研制开发的。
上面有明令规定,只有纳斯坦本星球原住民,才有资格享有此种注射剂治疗。
那个人类幼崽身份如此低劣,怎么配用上这种注射剂…”
“身份低劣?!”
他獠牙轻启,红唇弯起嘲讽的笑意,说道:“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口中低劣的人类幼崽,是我命定的配偶。
这也就意味着,按照地球上的时间来计算,短短十来年之后,她就会成为尊贵的领军官夫人。
甚至……”
潘洛斯顿了顿,冷白的指节,揪上蓝皮肤下士的衣领,沉声威严道:
“她将是,未来的纳斯坦帝国夫人。”
这话一出,蓝皮肤下士冷汗直冒,垂下的手臂都被吓得酸软。
他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和可能性。
要知道,纵观整个纳斯坦星球体系,下一代王储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就是眼前年轻气盛,战功赫赫的领军官大人。
身为高等文明顶尖位置的星系,纳斯坦主星的位置,就是在这一代王位统领中,得以获取的。
而近八成的星系征服战争,全都是靠他率领的部队,所实现的。
违逆潘洛斯的命令,无异于死路一条。
“领军官大人,我…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医护方舱,通知他们紧急抢救这名人类幼崽。”
蓝皮肤下士咬紧牙根,被迫答应。
“结束之后,记得将她送回去。还有,记忆的定期消除,也别忘了做。”
“是,领军官大人。”
“行了,你走吧。”
他急促的脚步突然停下。玻璃窗前,倒映出领军官大人墨色的军服,还有那双,望向窗内的眸。
躺在病床上的人类幼崽,瘦瘦小小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生命力。唯一的颜色,就是淌落被单的殷红血液。
人类的脆弱,在这一刻,显得如此真实而无力。
“小孩。”
他自顾自低喃着,眼底却没有太多伤感的情绪:“要是你能活下去,我还真想看看,你长大以后,是什么样子呢。”
“所以呢?!那小孩长大后什么样子?那个什么,星际领军官大人,有没有再见到她哦?”
辛染皱着好看英隽的眉,抱臂审视着潘洛斯,一副咄咄逼问的模样。
“这是明天的故事了。小染,夜色也深了,你身体状况不好,应该早点休息了。”
男人的肩背笼罩,手掌半拢着她的后背,试图将她带回温暖的室内。
“哪有说话说一半的!”辛染气急使力,也管不得两人实力差距,径直将他的手臂抓紧不松。
“这世上说话说一半的,多得是。”男人低声轻笑,喉咙里愉悦的嗓音,半是戏谑,半是认真。
“行,你厉害。”她咬牙切齿的,雪腕甩开潘洛斯的手臂,挺直瘦弱的背影,径直登上了楼梯。
可踏到最后一截儿的时候,她噔噔踩落楼梯的脚步声,却突然停了下来。
“潘洛斯——”
年轻的女搜查官,褪去了一身戎装,洗去了纠结惨痛的记忆。在星子漫野的夜里,终于像个年轻的人类女孩那样。
笑容肆意热烈,偶尔的捉弄与顽皮,偶尔被宠溺到可以娇纵。
“嗯,小染,怎么了?”男人站在楼底的位置,颀长的身形半靠着墙,眼底的笑意浓得化不开。
“没什么。话说一半,我也会。”
辛染故作冷静淡定,可转身进了房间的刹那,脸上绽放的笑意,和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却怎么也止不住。
就连耳根,都因为悸动肆意的情绪,变得有些发烫。这样纯粹而无意义的快乐,好像对她来说,很陌生。
她究竟是怎么了。
刚才脑海里的完整一句,竟然让她,止不住地怀疑自己的情绪动摇。
不可能的,她在想什么。
戒备与警惕,永远都是必不可少的。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末日,永远都不要真正地,相信任何一个人。
永远都不要把自己,真正地,完全托付给另一个人。
尽管,辛染已经记不清,这些刻骨铭心的话,是哪个声音告诉她的了。
楼梯底下,凛冽的夜风袭来。
雾霾蓝色的碎发,再也抑制不住地,疯一般地变得柔顺及地。
男人望着辛染离去的背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双湖绿色的眼眸,暗涌起深藏的爱意,不敢言说。
“小染。”
我爱你。
这句话,我从来只敢说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