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幺在七楼,电梯在一层层地往上爬,他的心也一点点地安稳下来。
还好遇见的是付芳。
换个人就算是当看不见,私下里也可能报警,当然,现在警力分配不过来,大概率报警也没人管,但万一管了呢。
他肯定会被抓起来的。
货运推车挤不进门,陈幺得把槐玉澜拖进去。
陈幺在掀开车衣的时候多少犹豫了下,他穿着校服就显得很年轻,他体格就是偏瘦弱,像高中生。
他扶着鸭舌帽,戴着口罩,敲响了对面的门:“有人吗?”
bang、bang,防盗门晃啷的声音。
他声音压低就会有点阴郁,“有人吗?”
隔壁好像住着一对小夫妻,两天都没动静了,应该是昏了过去。
他之前就怀疑、现在基本就是确定他们已经昏过去了。
这下他可以放心地拖槐玉澜了。
他抬不起槐玉澜,把人往里拖的时候肯定会闹出动静。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
他租的单间门,说好听点可以说是一室一厅,进门就是玄关,玄关后是客厅,客厅和卧室没有阻断,就直接是通的。
除去厨房、浴室,就一个长方形的户型。
进门就窄,还有个门槛,陈幺听着槐玉澜的腿砸到地面的咚咚声真的会眼皮直跳,而且,他真的会累,拖一分钟,休息两分钟。
重度肌无力患者:“我真的能活下去吗?”
777惊讶出声:“你是说靠你自己吗?”
“……”
陈幺自己其实也是清楚答案的,“当我没说。”
陈七幺也不是故意要虐待槐玉澜的,是他根本就不敢出门,也不敢去找物资,楼下楼上都是丧尸。
大街上时不时就有让人很不适的惨嚎声。
抢劫、杀人,性虐、人性的恶在社会崩坏的时候简直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然,陈七幺也没有说别人坏的意思,毕竟他自己还圈养着一个人。
陈七幺就是清楚自己出去会遇到什么下场而已,他的脸在和平时期是一件好事,一旦道德沦丧,先遭殃的就是他。
别说什么奋起反抗之类的话,他就是瘦弱,单薄。
末世,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身体强壮是能不能活下去的关键,陈七幺就是虚,就跟某些抱不起七八十斤的女星的人一样。
他也抱不起来。
……果然,还是应该多屯点狗粮吧。
吃狗粮总比饿死强啊。
床大概是半米高。
陈幺又开始犯难了,他稍做犹豫:“要不还是让他睡狗窝吧。”
777无所谓,它只是提醒陈幺:“付芳过来了。”
陈幺没关门,只是把门虚掩着了,付芳推开了门,她还推着婴儿车,头发用发夹架起,一袭碎花长裙很温柔,看起来就是一位温柔良善的母亲。
她看到了槐玉澜,但没当回事:“小妹,要帮忙吗?”
陈幺留着长发,基本出门就会被当成女孩子,到家了,他就摘掉了鸭舌帽,他之前扎的高马尾折腾了一大圈已经散了。
银发披在肩上,闪动着如水的亮光,蓝白校服有些宽大,他这时候看起来就很干净,额头光洁饱满,苍白的眉眼精致。
他不怎么和人相处,面对他人友善的时候,是会有些局促的:“……那,谢谢。”
付芳至今还以为陈幺是女孩,她走了进来:“抬床上吗?”
陈幺点头:“嗯。”
他话音才落,付芳就把槐玉澜抬了起来,大概就三秒,槐玉澜就被安置在床上了,他把伸出去的手又放下来,“……谢谢。”
付芳三十多岁,之前还有点阴沉,现在好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语态很温柔:“他比我丈夫轻一点。”
你丈夫不都被你……这好像不是个很好的对比。
陈幺虽然是个变态,但他内向且腼腆,付芳帮了他,他说声谢谢后,就有点手足无措。
他低头,又踢脚尖:“哦。”
付芳是有目的:“我家粮食快没了,我需要出去搞一些。”
陈幺发现付芳说话就很微妙,搞……嗯,搞应该不是买的意思吧。
他没忍住抬了下头:“啊?”
付芳自从结婚后已经开始厌男了,她只对女性友好,她看了眼槐玉澜,也认出了他是谁:“他在发烧?”
她进一步确定道,“他没什么行动能力了吧?”
陈幺点头,再点头。
付芳稍微放下心:“囡囡午睡要醒了,我等下把她抱下来,你帮我照顾一下囡囡。”
她闺女才三岁,她总不能把她闺女锁家里。
付芳跟陈幺说话的时候还是会去看槐玉澜,陈幺现在已经觉得槐玉澜是他的私人物品了,别人看,他大概会不高兴,但付芳的话没问题。
她不会对槐玉澜感兴趣的。
付芳确实对槐玉澜不感兴趣,她就是担心槐玉澜会伤害到她闺女:“你家里有没有麻绳和铁丝什么的?”
她声音平静,“还是把他捆起来比较好。”
陈幺搬来还没多久:“没。”见付芳看他,“不过我买了个栓藏獒的铁链子。”
付芳看陈幺的眼神更温柔了:“对,就应该这么对男人。”
陈幺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后背有点阴凉,他还默默夹了下腿……他也是男的啊。
付芳又上了一趟楼,把她女儿给抱了下来。
小女孩三岁多点,被教得很乖,似乎是怕生,她被付芳放到沙发上,就没再动过,一直在看她拿着的那本故事书。
陈幺也没什么和小朋友相处的经验,就没管她,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槐玉澜身上,他租的地方床不是很大,是15x2米的。
他躺上去还是有空余空间门的,槐玉澜几乎把床占满了。
其实也不至于占满,但那个视觉就很有冲击力,他把他追了五六年的偶像带回了自己家,还放到了他的床上。
男人确实是英俊的,眉眼笔挺,又有点疏离的淡漠。
他在这个时候、落了难的时候,还是那么熠熠发光,至少在陈幺眼里是发着光的,他不怕热,但他紧张就容易出汗。
他口罩下的脸微红,手心已经湿滑了,
槐玉澜还在发烧,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在沉沦,发烧的人需要补充水分,他的唇瓣已经脱水,干得要裂了。
但比起生理性对水的渴望,他竟然觉得陈幺的视线更难熬一些。
他对他之前的行为是有些歉意的。
……他还觉得他现在很狼狈。
陈幺看了好半天才从槐玉澜脸上挪开视线,就离奇,真有人连头发丝都帅,他揉了下脸,还没等他缓过那羞涩劲,他又听到了敲门声。
是黄海天来送货了。
付芳就比陈幺这个自闭变态靠谱很多,她出门的时候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老黄看到推车,没看门牌号就确定是陈幺了,他敲门:“您好、您好——”
陈幺在他热情推销下,买了狗窝、狗玩具,狗粮,狗罐头,猫砂,还有尿垫和狗厕所,陈幺买了不少,他两趟才能运得完。
陈幺看着小,还真的挺有钱的。
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到底怎么赚的钱。
陈幺开门了,他用被子盖住了槐玉澜后才来开门,他还戴着口罩,这倒不是他有了什么了不得的癖好,纯属是看槐玉澜看入迷了,忘记摘了。
不过,他现在最好戴一下的口罩,不然看见他的人很容易起歹念:“搬进来吧。”
这屋一眼就扫过来了,老黄看到了囡囡,也看到床上好像躺着个什么东西?看着还挺像个人的——他扭头:“那是你爸吗?”
虽然没酒味,但是他还是觉得,“喝多了?”
不然大白天睡什么觉。
现在的人大部分还是正常人,不会想太多。
陈幺对陌生人还是挺冷漠的:“你搬东西吧。”
老黄摸了下鼻子,多少有点尴尬:“行。”
没别的地方可以堆,就只能放在客厅里,老黄一趟趟地搬,坐在沙发上看故事书的囡囡都来了兴趣,可能是因为家庭原因,她怕生,也不敢说话,就睁着眼看人。
陈幺还买了狗玩具,他不是要给槐玉澜玩,就是看着觉得有意思,就买了几个,有个狗玩具是给狗咬着玩的橡胶小黄鸭。
他拆了一只,不是递过去,而是远远地扔了过去。
777都忍不住吐槽:“你这是逗狗吗?”
陈幺没那个意思:“她怕人。”
他把小黄鸭扔过去后就没再看囡囡了,就跟守宝藏似的守着槐玉澜,他真觉得,“他好帅啊。”
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很变态,但他忍不住,“他真的好帅。”
槐玉澜被被子盖住,就露出了鞋底子。
777观察了好一会:“是他的鞋底子帅吗?”不过它也理解,“你这就是痴汉,你有没有觉得,槐玉澜呼过的空气都是香甜的。”
是吗?
陈幺使劲嗅了嗅,空气好像是要比他早上起来的时候,要好闻一点,似乎、真的香甜起来了:“……”
悄悄是离别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康桥,他真的会痛哭流涕:“我还有救吗?”
救命、救命啊!
救救救救救救救命啊!
这痴汉指数爆表了吧。
777笑嘻嘻:“这算什么,原主……哦,按照你的叫法是陈七幺,他高价买到了槐玉澜的手写祝福贺卡。”
那对陈七幺应该宝贵吧。
陈幺没找到啊,他这房子就那么大:“是吗?在哪呢?”
“他吃了。”777总能用平静的话说出非常反人类常识的事,“贺卡是纸的嘛,撕成一小片一小片可以泡咖啡,夹到三明治里,也可以干嚼——是甜的哦。”
“……”
看777这挺有感触的样子……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感到自卑,陈幺打起精神,“我要做一个正常的人,正直、善良、阳光!”
777切了声:“麻烦你说话的时候,把你的眼睛从他的鞋底子上挪开。”
陈幺一身正气:“马上。”
一分钟后。
“就快了。”
十分钟后。
“……嘤,我是变态。”
777不歧视变态:“没事,情人眼里出西施。”
陈幺在盯槐玉澜。
囡囡抱着故事书,盯着陈幺扔给她的小黄鸭。
俩人这会儿都是满是喜欢、光看着就会觉得快乐的程度。
老黄又来送了一趟货。
付芳出去了两个小时,她来陈幺家里接囡囡的时候,丢下了一袋大米:“你出门吗?”
陈幺这才扭头:“出门?”
付芳就很有主见:“你还想在这住啊?”小区迟早停水停电,到时候高层能住人吗?
她看到了陈幺买的狗粮,“你准备养他?”
陈幺又点头,似乎觉得一次不够,他还多点了几次。
付芳要抱起囡囡的时候,囡囡扑腾着小短腿下了沙发,把陈幺丢给她的小黄鸭抱进了怀里,似乎是怕又有人再抢走,她把脑袋紧紧地贴在她妈妈胸口。
“不怕。”付芳抱紧自己闺女,“爸爸再也不会抢你的东西了。”
囡囡出声:“再也?”
付芳笑了下,语气温柔:“再也不会了。”
囡囡似乎感觉到自己妈妈很高兴,自己也跟着笑了下,她随付芳,小脸很白,笑容纯真:“嗯嗯嗯。”
她高兴欢呼,“再也!”
陈幺看看她们,又看看自己,其实他只是把槐玉澜带回了家……没什么吧。
付芳抱着囡囡,陈幺买这么些东西,又带了个累赘,肯定是不算走的,她跟陈幺萍水相逢,也没打算多管闲事,但看在陈幺又给她闺女了一个玩具的份上:“铁链子呢?”
她才不管槐玉澜是不是无辜的,“我帮你焊上。”
焊上?
把铁链子焊在防盗窗吗?
付芳可真是好邻居。
陈幺这会儿对槐玉澜稀罕紧张得很,听付芳这么一提,他就翻出了老黄送过来的货:“这。”
铁链寒光凛冽、3长,6粗,是能扛得住烈性犬暴冲的。
付芳看了眼铁链,又看了眼槐玉澜:“太长了吧,他能在床边活动就行。”
陈幺毕竟没有那么变态:“还行。”
“心疼了?”
付芳抱着她闺女,嗤笑,“心疼男人就是一个女人倒霉的开始。”
陈幺:“……”
我都要把他拴起来了,你说我心疼他?
还有,虽然可能不太明显……他也是男的。
付芳看起来挺文弱,但她干装修的:“这活扣能改,焊死吧。”
妈妈,陈幺已经开始害怕了,但他是个变态,他故作淡定:“好哦。”
付芳虽然仇男,但不是平等的恨着每一个男人,她之所以会这么做,还是因为现在虽然不太和平,但也没太乱,总体来说,还是讲道德的。
她在法治伦理的威慑下跟陈幺这个同样是变态的人有了共情,人总是这样,喜欢找同类、喜欢抱团取暖,她会非常设身处地地为陈幺着想:“你不知道一个成年男性到底有多大力气,真想养着他,你得把他的手脚锁起来。”
陈七幺有把槐玉澜锁起来吗?
陈幺记不太清了,但槐玉澜现在高烧,让他跑也跑不了吧:“暂时、不了吧。”
付芳无所谓:“我再帮你改一套脚链手链。”
太客气了,真的太客气了。
陈幺都拘谨起来了:“太麻烦……”
付芳低头,她看着囡囡的时候,温柔的脸上很有母性的光辉:“没关系。”
“特殊时期,邻里互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