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姜糖

燕蒹葭的话音落下,江沨眠便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珏,那玉珏通体碧绿,有雏鹰起飞的花纹雕刻着,但玉珏一分为二,连带着那只起飞的雏鹰,也被一分为二。

“公主可认得此物?”江沨眠缓缓说道。

燕蒹葭一愣,忽而想起,她的恩师袁照当年他给她的玉珏也是如此。那时候她还问他,为何这玉珏只有一半。

他说:“另一半给你师兄了。”

而后许多年,燕蒹葭都没有见过当年袁照口中的师兄,连姓甚名谁,袁照都不曾告诉过她。

如今,她也算是明白了,眼前的江沨眠,恐怕就是她素未谋面的师兄!

“这玉珏,不太认得。”身为一国公主,她可不是该有师兄的人。没有人能够压在她的头上,以此为借口。

“公主当真不认得?”见燕蒹葭颔首,江沨眠便又道:“既然公主不认得,那么这腿疾,恐怕江某是医治不得了。”

威胁?

燕蒹葭勾唇,不动神色的看了眼他:“江沨眠,你不怕死?”

“公主要杀我?”江沨眠道:“我母亲救公主一命在先,还好心拿了玉佩与公主,没有想到公主竟是过河拆桥,转念便要杀我。”

“那又如何?”燕蒹葭不以为意,笑眯眯道:“你怕是忘了,本公主是谁了。”

临安公主燕蒹葭,生而纨绔,杀人如麻。

“本公主不会留下没用的人,”她不紧不慢,缓缓道:“你若是不信,大可试试。”

燕蒹葭指了指门槛:“你走出一步,我便让人卸了你一条腿,走出两步,卸你两条腿。想来,那画面该是很有趣的罢。”

一边说,她的脸上一边露出期待的神色,连带着眼中也有嗜血溢出。

美人扶风弱柳,却也妖娆矜贵,她似乎勾勾手指,便可将他大卸八块。

看着燕蒹葭这阵仗,江沨眠脸上的踌躇满志,成了懊恼:“看来我真的是被老头子坑了!”

早年,袁照收他为徒,根本没有传授什么技艺,倒是以一张美人图,让他为之妥协。

其实如果按照拜师早晚来说,他应当算是燕蒹葭的师弟,不过袁照说了,他是师父,他定老几就是老几。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美人是美,让人心惊也是真的。

为了性命要紧,他顿时露出一抹笑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高大清雅一些:“我方才不过是玩笑话,公主何必当真?”

“施针罢。”燕蒹葭懒得理会,只摆摆手,淡淡道:“本公主腿伤太久,心情很是不悦。”

言下之意便是,再敢当着她的面耍把戏,她便宰了他!

“我先为公主把脉。”江沨眠识相道。

说着,他就要上前,为燕蒹葭把脉。

只是这时,身侧侍从上前,拿了一方蚕丝锦帕,覆在燕蒹葭的手腕上。

燕蒹葭看了眼那侍从,侍从便赶紧解释:“国师吩咐,公主金尊玉贵,不得亵渎。”

话音落下,燕蒹葭便微微挑眉,看来扶苏倒是周全的很连这么细致的事情,都能想得到。

江沨眠闻言,心下更是掂量了一番。打了退堂鼓。

他素来爱装模作样,但并不意味着他没有眼力见,扶苏这心思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他见识过扶苏的厉害,既然是扶苏看上的女人又是这等子心狠手辣的主儿,他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赶紧医治完燕蒹葭,便逃之夭夭罢!

心中如此想着,他已然不疾不徐上前,为燕蒹葭诊脉。

江沨眠沉吟道:“公主这腿,一时半会儿治不好。”

“几日能好?”燕蒹葭睨了眼他,冷冷道:“你娘可是与我说过,你针法极好。”

这江沨眠,表面上道貌岸然,清清冷冷,实际上却滑头的很,不过几句话下来,燕蒹葭便摸清了他的心思。

不过,他的确是有趣,只是她如今急于治腿,没有那么多闲工夫与他周旋。

“额”江沨眠顿时无言,暗道他娘亲出卖了他。

“几日?”燕蒹葭再问。

江沨眠:“也就十日罢。”

“给你十日,医治好本公主的腿。治好了,本公主带你进京,加官进爵,你若喜欢美人儿,本公主也可以”

“公主误会,”江沨眠道:“江某乃正人君子,不爱美色。”

“不爱美色?”燕蒹葭轻笑:“本公主记得,与你定亲的那个城主府小姐,可是有名的美人儿,再者,方才你进屋开始便盯着本公主的脸容直看。你说你不爱美色,骗谁呢?”

“罢了,公主不明白。”他道:“不过,江某若是治好公主的腿,公主可否应允在下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江沨眠道:“放在下离开。”

他话音落下,燕蒹葭便忍不住挑了挑眉梢。

这江沨眠可真是有些脑子。竟然连她心中的盘算,都看清楚了。

江沨眠道:“公主可是应允?”

“当然可以。”燕蒹葭微微一笑。

如此痛快的答应,让人有些不安,但为今之计,便只能如此了。

一连两日施针,燕蒹葭的腿确慢慢恢复了知觉。就连牧清瞧着,也深觉佩服。

别看江沨眠看起来不是很靠谱,花花肠子一大堆,但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的确堪称惊艳。

期间,他还询问燕蒹葭,要不要治好楚青临的脑子。

但燕蒹葭回绝了。

到了第三日,燕蒹葭开始配合服用汤药。

彼时扶苏就坐在桌前,楚青临同样坐着,牧清将一碗热腾腾的汤药端来时,楚青临率先上前去接。

没有人知道,他为何动作如此娴熟,唯独燕蒹葭下意识缩了缩脑袋。

当初被烫的惨痛经历,她绝对不想再度经历。

扶苏眼尖看到了燕蒹葭瑟缩的动作,不由道:“公主似乎很怕吃药?”

燕蒹葭嘴角一抽:“本公主不是怕吃药,是怕他喂我吃药。”

这个他,指的是楚青临。

楚青临闻言,急急忙忙道:“娘子,我这一次绝对不会洒到娘子脸上!我保证!”

洒到脸上?

牧清瞪大眼睛,视线落在燕蒹葭的脸上。

他知道,药是趁热喝。但这也就意味着,洒到脸上的药也是热的,甚至于滚烫的。

楚青临的话音一落下,扶苏眸底便暗了暗。

随即,不等楚青临上前,他便缓缓起身,犹如鬼魅一般,轻而易举的夺过楚青临手中的汤药。

楚青临没有反抗,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扶苏的举动,但他怕他动一下,这碗汤药就要洒到娘子身上了。

“你干什么!”等到扶苏夺过汤药,他才不高兴的看向他。

“我来喂药就好。”扶苏缓缓道:“公主意下如何?”

“娘子,我要喂娘子!”楚青临委屈的看向燕蒹葭。

牧清望着这一幕,不由翻白眼。

说楚青临傻,但是这厮也是精明着,知道怎么做怎么说,燕蒹葭会心软。

扶苏睨了眼楚青临,随即垂下眸子:“这汤药如此的烫,公主的脸若是伤了,怕是要留疤的。”

楚青临却不依:“娘子,我不会再烫到娘子的,娘子不要听他的!”

“本公主没有手?”燕蒹葭看着这两人争执不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难道不能自己喝?”

说着,她伸手,从扶苏手中接过汤药,兀自闭上眼睛,吹了吹那汤药,一口喝了个干净。

扶苏淡淡道:“姜糖。”

说着,他将一颗拆了油纸包的姜糖递到燕蒹葭的面前。

燕蒹葭实在觉得苦,便也没有多思虑,径直张嘴将扶苏递来的姜糖咬住。

红唇划过扶苏的手背,娇嫩至极。

一阵酥麻之意涌动,他强装镇定:“就不打扰公主休息了。”

说着,他还不忘接过燕蒹葭手中的空碗。缓步离去。

望着扶苏离去的背影,牧清摇头。

自家师父可真是小媳妇儿一样,就喂个姜糖,便这样脸红心跳,难以控制的模样。

啧啧,真是单纯!

“阿楚,你也出去吧。”燕蒹葭没有在意,只看了眼楚青临,催道:“本公主要歇息了。”

“好吧。”楚青临依依不舍:“娘子,那我可以出去街上玩儿吗?”

“随你。”燕蒹葭躺下,语气淡淡。

“我也给娘子买姜糖!”脸上方才还不开心的模样,此时一瞬间晴朗起来:“娘子等我!”

说着,他夺门而出,脚步也跟着欢快至极。

昏昏沉沉睡了一个下午,等到燕蒹葭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便见天色已然暗沉下来。

她动弹了一下,想要起身。

“公主醒了?”扶苏的声音,自屋外传来。

燕蒹葭思绪渐渐清晰,轻声应道:“嗯。”

不多时,便见扶苏推门入内:“公主,有件事想要与公主说。”

“何事?”燕蒹葭问道。

扶苏道:“楚将军还未归来。”

“哦。”燕蒹葭闻言,语气很是淡然,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扶苏看向她:“公主似乎早有预料?”

燕蒹葭坐起身子,抬眸看向扶苏:“国师将楚家的人唤来了,对吧?”

------题外话------

喝药递糖,国师还是非常贴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