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

姜禧进家门的时候,佣人管家都不见人影。

客厅到处都是狼藉。

姜禧后退到门口,一只手扶住她的腰把她往里带,她脸上没有血色地扭头:“明川,我让你带我走,你带我回家,我爸正在气头上,他不会管我还在月子期,我会……”

季明川温声:“躲是躲不掉的,小禧。”

姜禧攥着手指头:“我真的不能不进去吗?”

“有我在。”季明川给她依靠安抚她的不安,“我们把话说清楚就好。”

姜禧原地站了片刻,在季明川的陪同下踏入这个她出生长大,承载了她许多回忆,如今却令她畏惧陌生的地方。

没有温馨了,感情也找不到了。

姜禧上了二楼停在书房门口,面前是一扇紧闭的门,白色镶金。

左下角还有她小时候画的涂鸦。

姜禧一阵晃神的时候,季明川已经敲响了门,带着她走进去。

“董事长。”季明川淡声,“我带小禧过来了。”

书房西边,姜董在模拟器前打高尔夫,屏幕上那片绿荫并不能让他看起来亲切温暖,他握着球杆转身,刚啃食过血肉散发着恐怖腥臭的老怪物一般盯着女儿。

像是在盯一个忤逆他,对他的权势掌控发出挑衅的东西。

姜禧一声“爸爸”还没从嗓子里挤出来,球杆就朝她砸了过来。她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

剧痛没有袭来,破空而来的暴戾劲风在距离她面门两寸时被阻挡。

击打声在她旁边响起。

她惶惶地睁开眼睛,见到季明川额头流出鲜血。

书房凝固的气流出现了变化。

姜董无意打伤女婿,眼底的雷霆之怒被现实利益覆盖几分,他走到模拟器一侧的酒柜拿了一瓶酒,兀自朝着对面的桌椅那里走去。

季明川一手捂着流血的地方,一手捡起地上的球杆放进角落的球杆柜子里,和其他球杆放在一起:“我去处理一下伤口。”

姜禧想也不想就要跟上去。

“站住!”

背后传来暴喝,她的鞋子踩到地上的血迹,单薄的身子抖了抖。

“你从小到大,我都不让你碰乱七八糟的东西,尽量给你一个明媚干净的环境,谁教你的这么恶毒的法子,”姜董愤怒至极,“让七八个人去侵害一个小孩子。”

姜禧的恐惧被茫然取代,她瞪大眼睛转身:“侵害?什,什么意思?”

姜董将桌上的伤检报告扔向她那边。

姜禧下意识走近些蹲下来去翻看,虽然是她授意的,可她没想过会这么严重,越往下看越反胃,“X裂”等某几个词跳入她眼里,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失声惊叫:“我没有让人强||暴他。”

教训一个男的,不就是打一顿。

怎么会……

男的对男的……同性恋那么多吗?

姜禧不知道的是,人的猎奇心理能给自身带来难以估算的影响力。

性取向正常的男性,对着漂亮的,可以肆意欺辱的同性,邪念就像草原上的一点星火,一瞬间就烧起来了。

“他被,”姜禧发颤地站了起来,“不是我的意思,我只是让他们打他,”

“是不是他撒谎,对,肯定是这样,他挑拨离间。”姜禧一口咬定。

姜董喝了口酒,闭目控制情绪。

姜禧拿出手机打给雇用的人,联系不上,她的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爸爸,你,你把他们……”

姜董对待令他失望透顶的下属一样:“你该庆幸你现在是我惟一的血脉。”

姜禧倒抽凉气。

就在这时候,走廊似是有脚步声,很慌乱,满是无助与惊慌。

不会是季明川。也不可能是哪个下人。

正当姜禧心底冒出答案的时候,她的父亲就已然放下酒杯起身出去。

步伐健朗,人到中年也不见驼背的身形匆忙,犹如飞奔像心上人的少年郎。

姜禧腿软站不稳,她扶着墙一步步挪到外面,亲眼目睹父亲抱着一个人进了房间。

反胃的感觉终于压不住了,姜禧当场吐了出来。

出门前吃的一小碗红糖粥混着粘液落在地上,有一点在她的披肩流苏上面,她又开始呕吐,肚子也隐隐作痛。

姜禧靠着墙壁滑坐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她满脸生理性泪水地抬起头,看着她这个哄完人的父亲。

“你让他住进家里,睡在你跟妈妈的房间,妈妈为了纪念你跟她结婚二十周年买的床上。”姜禧虚弱地说,“爸爸,你醒醒吧,戴柯才上大二比我还小两岁,念的是林科大的王牌专业,成绩排名靠前,聪明年轻长得漂亮多的是选择,他只是图你的钱,对你不是真心的。”

姜董笑了下。

眼角堆积起了上位者自带的气场,笑她滑稽。

姜禧心灰意冷,不说话了。

姜董看了眼地上的呕吐物,又去看和太太生得相似的女儿,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老了。

半辈子打下的江山只能交给女婿来守,让年轻人拼去吧。他的膝下能趴着个乖巧听话的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姜董跨过那些呕吐物,冷漠地丢下一句:“明川为了陪你不停赶工,几个晚上没睡了,你有一点小事就要打乱他的工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到国外去,我不准你回国就别给我回来。”

“凭什么。”姜禧发苦的嘴唇抖动,哀怨里是强烈的委屈,“那次你叫我回来前要打招呼,现在你把我往国外赶,我想妈妈了还不能……”

“先答应吧。”季明川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他说是去处理伤口了却没怎么弄,只是冲洗了一下,还有血往下淌。

姜禧握住他伸过来的手被他扶起来,紧张地去看他的伤。

“人不服老是不行的,外表再强硬,身体功能也经不起折腾受不了多少气,如果有个高血压脑溢血,你就后悔了。”季明川私有触动,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姜禧紧了紧他的手:“好,我去国外。”

下一刻就用尽全力吼:“我到国外去!如你的意了爸爸!”

伴随着书房门关上的是一声,“下次再干预我的私生活,别怪我不顾父女情。”

这是对她自作主张踩他禁区的警告。

姜禧遍体生寒,这样的丑闻就是个定|时|炸|弹,早晚要被曝光。

虽然这在商界不是新鲜事,不会对企业造成多大的损失,但也是个笑话。

她原以为她的爸爸跟姐妹团其他人的爸爸不一样。

谁知都是一丘之貉。

怪不得以前她每次看到这类爆料炫耀她爸爸的时候,闺蜜说她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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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禧坐上回新房的车,隐约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想不起来了。

孩子的离去让她元气大伤,她无力地靠着椅背:“明川,你说爸爸身边的那个戴柯,会不会是陈雾指使的……戴柯是他同学,一个宿舍的,他恨我……”

季明川随意抽了几张纸巾擦脸上的血:“不会,和他没有关系。”

姜禧喃喃:“这么确定吗?”

季明川把脏了的纸揉成一团扔进车内垃圾篓:“他不是那种人。”

姜禧偏执地追问:“哪种人啊,陈雾是哪种人啊,明川,你哥是哪种人啊。”

季明川不回答,他启动车子开出姜家。

别墅区风景美如画。姜禧按着一直疼的肚子,眼神空洞:“所以就只是巧合吗?”

季明川意有所指:“接受现实吧,小禧,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姜禧眼里滚落泪珠,富家子女有时候也需要出席商务性质的饭局,她觉得无聊,从来不去。

爸妈跟哥哥也宠着她由着她任性。

而闺蜜家里不准她反抗,她接触到的那些东西经常分享给姜禧。

那是一个令姜禧感到恶心的世界,自我保护意识下选择看完就丢,不会储存下来。

车里安静了十多分钟,忽地响起姜禧的声音,“明川,我哥有没有可能还活着啊。”

季明川的神色几不可查地起了一丝变化,转瞬即逝:“为什么这么说。”

姜禧说了自己的梦:“很真实,你帮我找找。”

都找了都查了,不过是个念想。她的丈夫没有戳穿她,逼迫她面对现实,而是说,“好。”

姜禧伤感地叹息:“要是我哥还活着就好了。”

季明川揉了揉她的头发。

“明川,你别陪我了,把我送回家你就走吧,做自己的事去。”姜禧体贴地说。

季明川打着方向盘:“那你别再跑出去,阿姨把你当女儿,不要让她操心。”

姜禧脸上浮现了慌张之色:“你是不是知道我去找陈雾了。”

季明川似是没有听见:“知道什么?”

“没什么。”姜禧眼神躲闪地把头转向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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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川一回公司就接起电话:“董事长。”

姜董不是家里那副姿态,他下达公务上的指令:“大岐湾这个项目姜氏势在必得,交给你了。”

季明川把手机放在办公桌上,理了理领带往上收紧:“大岐湾吗,”

助理送等着签的文件进来。

季明川道:“把大岐湾的资料整理出来给我。”

“季总,你额头的伤……”助理很快从惊讶中出来,“需不需要我叫医生来处理?”

季明川言语平淡,眉尾的血迹沉得他阴冷:“我说的什么你没听?”

助理脸色一白,脚步匆匆地走了。

季明川找到帕子按住伤,他开车送姜禧回去,伤口一路上都在出血。

如果陈雾在,会怎样。

会比他急很多倍,比他疼很多倍。

世上再也不会有人用那一套对他了。

可惜……

人生就是这样,有得必有失。季明川没什么情绪地感叹了一两秒,吃了几粒药。

木牌还没挂回去,还差二十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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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岐湾相关资料很快就出现在了季明川的手上,一个小港,被一众网红炒出了热度,竞争的企业不少,还有家外企。

姜卫民也凑热闹,还势在必得,抢到了能做什么用,开海鲜铺子吗?

季明川兴致缺缺地放下资料,但愿戴柯那边能有收获。

姜家这边,戴柯趴在床上两眼放空,尽管他那儿的伤是那些人拿东西弄的,没有来得及真人上阵。

但老家伙也不会再碰他了。

之所以让他在这里养伤,是可怜他。季明川给他的时限不多了,他必须抓住这个时机。

戴柯艰难地下了床,偷偷摸摸地走出房间。

有几个佣人在清理走廊,戴柯迅速瞟了眼书房的位置,这一眼就让他捕捉到了两个监控。他咬着手指甲回到房间。

枕头边的手机响起来,戴柯吐掉碎指甲去拿手机,见到来电的是谁,他没接通就已经扬起了笑脸。

“陈雾!”戴柯笑喊。

陈雾的声音有点干,教授讲完让他也讲了半个多小时,说话说多了大脑缺氧,他在放学的青春嘈杂声里问道:“你不回学校吗,我还想中午找你。”

“哦,我在朋友家养伤,”戴柯被照顾得很好的样子,“等我伤好一点就回去。”

陈雾说:“那我帮你请假。”

“谢啦。”戴柯有些许的磕巴,“你别担心我,那啥,人倒霉喝水都塞牙缝,我就是遇上一群混混了。”

“昨晚放学还好好的。”陈雾半晌说。

戴柯唉声叹气:“那不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嘛,我在街上跟你分开后就去玩了,哪知道……幸好给你打了电话,你也接到了,还那么牛逼的找到了我,感谢救命之恩。”

陈雾让他多多注意身体。

“好嘞,回去请你吃好吃的。”戴柯放下手机,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一双大而黑的眼睛灰暗下来。

戴柯去照镜子,被自己的丑样惊得发不出声音,他都这样了,老家伙竟然没当场干呕。

“不会毁容吧。”戴柯看着镜子里的猪头,他又去摸脖子,寻思再买个十字架戴。

主会保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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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里,林科大组织学生做义工,陈雾被分到首城一处街道,穿了件黄马甲拿着大剪刀,沿路咔嚓咔嚓。

晏为炽拿着根雪糕站旁边。

陈雾把修剪下来的树枝往路里面踢了踢:“阿炽,你拿扫帚帮我把树枝扫了啊。”

“我累。”晏为炽吃着雪糕。

陈雾:“……”他咕哝,“才扫了一会就累了。”

“我还能骗你?要累死。”晏为炽是用脑过度,头顶心发疼,眼睛也疼,但他没说,他把雪糕递到陈雾嘴边。

陈雾咬了一口,葡萄夹奶油,冰冰凉凉的丝丝甜,他又去咬。

“问你要不要,你说不要。”晏为炽举了举被他咬了个豁口的雪糕,“现在是怎样。”

陈雾缩了缩脑袋,他舔掉唇上的凉意,继续修剪路边绿植。

“还吃不吃?”晏为炽无奈。

“不吃了。”陈雾忙着,“你快吃完帮我。”

“知道了知道了。”晏为炽叼着雪糕,空出手翻了翻推车里的工具,就为了来这儿扫大街,累成了狗。

这条路上每两棵香樟之间是一棵桂树,周围栽着矮矮的灌木,让陈雾修得圆不溜秋。

微微热的风吹起剪落在地的碎树枝混杂叶片,一把扫帚压了上来。

晏为炽边扫边道:“我晚上有事。”

陈雾抬起手臂蹭蹭沾着细汗的刘海:“那你忙去吧。”

晏为炽快步从陈雾后面走上前,跟他面对面,眉眼低下来:“你不陪我?”

陈雾呆愣了一下:“要我陪吗?”他垂头捻掉大剪刀上的叶子,“是几点啊,我想去大院陪老师吃饭。”

晏为炽道:“那就吃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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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琅月阁里飘着中药味,留声机里放着老歌,时光好似慢了下来,慢慢往回走。

晏玉心躺在摇椅里,手上是织了一小半的袜子。

成人的,男士的。

佣人禀报说二爷来了,晏玉心还在织袜子,她干瘦的手操控三根棒针,怀里还有两根。

晏二爷转着轮椅进来:“三妹,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山楂。”

晏玉心无动于衷。

“明川不在吗?”晏二爷拍了拍脑门,“看我糊涂的,今天是工作日,他没有时间陪你。”

晏玉心听到他提起自己儿子,动作停了下来。这一停就接不上了,神智开始不受控地变得涣散,不知跑到哪一年哪个月去了。

“三妹,你怎么哭了?”晏二爷惊诧地说。

晏玉心浑然不知,流泪的眼睛里诉说着许多故事,世事无常人情冷暖。

晏二爷握住她的手,叹着气:“我们兄妹俩的身体一个比一个差,你要好好的,老大在天上跟母亲看着我们,希望我们互相扶持。”

晏玉心把手抽了出来。

“今晚总部会很热闹,你不去看看吗。”晏二爷把腿上的毯子整理整理,那双仿生眼里给人一种能露出笑意的发毛错觉,“我忘了,你把股权都转给明川了。”

“你走吧,我要给我儿子织袜子了。”晏玉心下逐客令。

“那我走了,山楂记得吃。”晏二爷把轮椅往外面转,“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们的时代早就过去了,往事不可追忆啊。我们小弟生下来就是天降大任,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还是轻松不了,希望能有人替他分担……那孩子啊,有了喜欢的人,都不像晏家人了,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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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氏总部

从底层到中上层都接到了一个信息,今晚加班,小少爷要来。

那是他们未来的老板,忌讳太多,他们不敢八卦,只敢在心里头唏嘘。

高门里的连续剧演了三年又三年,家族内部人员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变了很多,也还是没变。

总算是结局了。

弑母是假,流放是假,看重谁是假,宠爱谁是假。真真假假搅合在一起迷惑大众,局中局套娃。

那次在晏家的正式场合露面是拉开序幕,之后就没了动静。

当事人并不趁热打铁,照旧接送心上人上学放学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然而这一点都不影响今后的波澜壮阔。

就是可惜了看一眼就是颜狗盛宴的季先生。

年轻有为,手握可观的股权,有姜氏开路,多么炙手可热,哪知突然冒出来一只拦路虎。

一切戛然而止。

不过也不一定,那只虎外强中干。

只要季先生自己稳步前进,别崴脚就行。

财团内部不看好小少爷。

当然,他们的视角摆在这,接收到的信息很有限,那些机密也就只有高层里的某些人知道了。

毕竟高层的派系太杂,不是一边的。

像他们作为打工人,一个月也就过万或者几万块的薪水,操不了那个心,都当电视剧看。

八点过半,小少爷出现在大楼前。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带了家属。

晏董的助理等候多时了,一路领他们去坐专用电梯。

前台都来不及多偷看一眼那位家属,只知道长得特别白。

不过小少爷真的帅,很男人,很有力量感,也很有安全感的那种帅。

晏氏来了两个顶级的帅哥,打工人的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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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的数字不断往上走,陈雾安静地站着,头发柔顺地垂下来看着像高中没毕业。

晏为炽把耳机给他:“去办公室等我,乖乖的。”

陈雾接过耳机:“需要很长时间吗?”

“不需要。”晏为炽道,“我让人给你准备了喝的,你先帮我看看办公室怎么样。”

陈雾的衣服上有没散去的药酒味道,余老自己泡的,显摆地跟他干了好几杯,不醉人,胃里暖洋洋的。电梯镜子里的他嘴唇红润,细框眼镜落在白而挺的鼻梁上面,镜片后的睫毛微微垂着,像随时都会扇动的乌羽,他捏着手腕上的佛珠转动,节奏缓慢沉着,念经似的。

电梯到了二十六层,还在上行。

晏为炽的指腹划动手机屏幕,漫不经心地挑着信息看,一个都懒得回复。

真他妈烦。

陈雾拉了拉他垂在西裤边,挨着自己的那只手:“阿炽。”

“嗯?”晏为炽息屏。

陈雾凑到他耳边:“一会儿你……这里的气氛有些吓人……你会不会被欺负啊?”

晏为炽抿唇:“会。”

陈雾的脸上露出紧张:“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晏为炽面不改色地开口,“只能忍住不哭。”

陈雾看了看他,垂下眼睛:“你骗我的。”

电梯里响起宠溺的低笑。

助理眼观鼻鼻观心,表情管理到位,定力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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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氏最大的会议室,董事跟股东都在。

坐在这里的不是谁都参加了派系,也有小部分做事谨慎不在意被骂芝麻胆子,甚至被威胁生命被抓走亲人胁迫都没低头,他们只拿该拿的那份财富。

其实这部分才是能在晏氏养老,让下一代也能富裕下去的聪明人。

人心不足蛇吞象。

常在河边走,早晚要连人带鞋一起被卷进河里。

人还没到,当初支持晏老三儿子加入股东会的那票人里就出来两道反对的声音,稀稀拉拉地扩大。

抛开乱七八糟的职高生活跟嘉钥的游手好闲,继承人在国外念的营养学,跟晏氏的科技金融不沾边不说,还是个职场新人,这怎么放心他进总部,进来干什么。

还有的拿老董的外孙举例,说他已有小事业,在姜氏做的也不错,那就不一样了。

舆论刚掀起来,老董的长孙兼职晏氏律师团其中一员的小晏律就拿着文件进来宣布了一件事。

老幺不是以继承人的身份来的,而是三家外资控股人的身份,也就是前年优先股持有多了几个以ETNL为首的外资。

ETNL,全称ETERNAL,是纽约金融界的头部之一。

小晏律把一叠资料发下去,里面全是三家外资的成长史和发展前景,以及核心走向,不靠晏氏都能在国外风生水起的程度。

甭管他经手了多少,总是是涉及了,前一刻拿着他没涉及过商业领域的话头就被拦腰砍断了。

董事会鸦雀无声。

又是一次措手不及。完全被牵着鼻子走。

门从外面推开,年轻人走了进来。

黑衬衫黑西裤,没系领带,双手|插|在口袋里,袖口随意地折在小臂跟手肘之间,抬起头那个瞬间眉峰紧锁,饱含不耐。

董事会一众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他们仿佛看到了老董事长年轻时的样子。

明明五太太是外国人,孩子是混血儿,却是最像他的。

轮廓到气质都像。

就是不知道处事作风跟手腕有没有继承两成。

晏为炽走到会议室后面,伸脚勾出一张椅子,懒洋洋地坐了下来。

晏岚风面前是提前准备好的文稿,关于宣布小弟继承人一事,然而却是另一个走向。

不确定是临时更改的,还是父亲从始至终都认为没必要知会她一句,她没表现出分毫意外或者不满,眼神睿智地带头鼓掌。

表态的掌声在会议室响起。

“啪,啪”

会议室靠后,始终静坐的季明川把压着资料的手抬起来,一下一下拍动,他的举止自然不见半分生硬勉强,更不见雄性竞争方便的心有不甘。

他身前的一点声响被掌声淹没。

是钢笔掉在了地上,笔尖不知何时变形发卷,咕噜噜地滚了一小段。

晏为炽低头扫了眼,皮鞋踩住钢笔碾了碾,踢过去:“外甥,你的钢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