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非要花费八十万银币,购买这根除了好看就再无优点的古董蘸水笔的,那你就要负责使用它,至少维持一个太阳周期。”
精灵的一个太阳周期,就是一年。
他的姐姐真的是太残暴了。
独断专行的女王,终有一天会失去精灵的爱戴!
头戴荆棘王冠的萨拉曼德女王,站在郁金香木的写字桌前,低头把玩着弟弟桌上那些幼稚的玩具小摆件。听到对面小猫叫一样的微弱抗议后,嗤笑一声,全当她弟弟在放屁:“我会失去哪些精灵的爱戴?你吗?如果你的爱戴就是试图用考试成绩气死我,那算我求你了,阿诺莱德,别爱我,没结果。”
一提到上学年末不太理想的考试,阿诺就怂了。他在空堡魔法学校上学快五十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挂科,也会是唯一的一次!
——求生欲爆棚。
那天的实践魔法考试纯属意外,阿诺突然就不能用光明法术了。但他可是光明精灵啊!从还挂在卡巴拉生命树上的时候,他就是整棵树最亮的崽。字面意义上的亮,再没有比他和他姐更亮的花苞了。
不过,这种光元素单方面的掉线,也就只维持了一会儿,考试还没结束,阿诺就又重新沐浴在了光明之中。只是成绩无力回天了而已。
阿诺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总不能是他老大光明神,在忽视了法尔瑞斯大陆的万万生灵不知道多少年后,突兀地在某天屈尊发现,一众虔诚的信徒里,浑进了他这么一个无神主义精灵吧?
但是,想让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真的很难啊,哪怕他已经学会了魔法。
在阿诺看来,魔法不过就是这个世界的生灵,学会并掌握力量运行规则的一种方式。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一整个暑假,他几乎都泡在精灵王地的万神殿里,在美轮美奂的彩绘玻璃窗下,对着光明神的神像祈祷。他和光明神肯定已经重新处好了关系,回校的补考,绝不会再出问题。
“你都是怎么祷告的?”女王陛下太懂她这个一个花苞里诞生的弟弟了。
阿诺用通体翠绿的宝石蘸水笔,在羊皮纸上慢吞吞地写下了一串精灵古语:【当然是对仁慈而伟大的光明神说,请保佑我这次考试及格,如果不行,那我明年就去问黑暗神试试。】
萨拉曼德:“……”你是真的不怕死啊。
所有的学生都可以去任意他们感兴趣的课堂旁听,用以决定自己未来一到两个学期内的学习方向,只要在周五下午之前把选课表格提交给学舍的舍监即可。除非课程时间出现冲突,否则不存在报不上名的情况,因为空堡的每一间教室都刻有空间法阵的铭文,可以按照学生人数的多寡来改变大小。
路德维希并不打算只报《古典乐赏析》这一门。他当年来空堡求学时,就把所有的课程都学了一遍。哪怕课程的安排有冲突,也会改到下个学年学习。
这一次回来,他特意了解了一下学校近三百年里新开设的课程,并打算把它们全部都安排上。
阿诺一脸震惊:“……”你就这么热爱知识吗?
与路德维希相反,阿诺学长只准备继续贯彻他一直以来的慢节奏,一个学期或者一个学年只学一门课。如果没办法把面板上的技能精通刷满,他甚至不介意再重新上几遍。
阿诺这个金手指虽然鸡肋,但也有一些神奇之处。好比,一旦他接触到了什么新技能或者新知识,面板就会对应出现一个技能条,每一次的用心学习和专注练习,都会增加数值。等精通刷满,便不会再有任何改变。也就代表着阿诺成功把这些知识烙印在了脑海,随取随用,永远会保持和他的巅峰状态一模一样。
在现代的时候,阿诺玩游戏就很喜欢把角色的各种技能刷满。这辈子没有时间和任务限制了,更是想要做到极致。
阿诺上个学期学了吟唱六级,今年就打算继续学习吟唱七级。
“只学吟唱七级?”路德维希不得不和阿诺重新确认了一下。
阿诺觉得他和学霸路德维希在这一刻,像极了
赛场上的边牧与哈士奇,两狗内心都有一个同样的想法:这也能叫狗的?
中文真是博大精深。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黑暗禁咒?”路德维希把早就准备好的黑暗禁咒大全,从桌面上缓缓推到了阿诺面前。
阿诺:“……”
“我不知道你发现没有,我假设你没注意到,你在补考上使用的那个火焰法术,已经是禁咒级别了。黑暗系与火焰系的禁咒。我觉得你在这方面……有很大的潜力。”路德维希一开始并不打算告诉阿诺有关本源互换的事,他不想任何人知道他出了问题。但如今他稍稍改变了一些想法。
阿诺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说的却是:“对——啊,只——学——吟——唱——七。”
路德维希:“……”
阿诺无辜看向自己的魔族朋友,好像在说“你生气了吗?”。
路德维希没有生气,只觉得哭笑不得,他再没控制住自己的手,上去揉乱了阿诺的一头小白毛,手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就像是绸缎划过了肌肤。他说:“不上课也可以,但你必须跟着我学,就这么决定了。”
阿诺:……你这么霸道是会失去朋友的,你知道吗?
然后,霸道的魔族准选帝侯,就在不经意间,给阿诺塞过来了一个木质的小盒。盒面上是一幅金丝珐琅画,四周则是充满魔族风情的雕饰。打开盒子,就会看到里面有一枚被一双雕刻小手托举着的精美胸针。
说不上来胸针上的宝石是什么颜色,只觉像是看到了一片浩瀚无垠的宇宙,稍微一动,就真的显现出了一片星光点点的夜空。
胸针总体是个双层的圆环,说实话,有点像个车轮泡芙。
路德维希不得不为阿诺演示了一下胸针和车轮泡芙的区别。他用一个风系法术,轻轻吹开了彩绘的花窗,为阿诺带来了今晚月明星稀的夜空。为数不多的星星,与胸针上的一模一样。
阿诺:“!”
路德维希倾身向前,握着阿诺拿着胸针的手,再一次一晃,星空变幻,窗外的星星也随之有了一样的改变。
“一个小礼物。”路德维希在阿诺的耳边留下这样轻声的呢喃。
他没有说的是,回魔族这一趟,他几乎是搬空了个人宝库里的所有收藏,挑挑拣拣,才总算选到了这么一枚还算合心意的胸针。价值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星星是独一无二的。这个世界上只有胸针的主人,可以决定一片与众不同的星空。
阿诺:“!”
阿诺:“!”
他突然又觉得朋友霸道一点也没什么不好了呢。
然后,阿诺就拿着泡芙胸针玩了个不亦乐乎。说实话,一开始还挺难掌握星星的排列技巧的,毕竟在阿诺的认知里,星星其实是很大的天体,距离他们所在的星球很远,那或微弱或璀璨的光芒,其实是数万年乃至几十万年以前折射过来的。
理论上来说,当人们抬头俯仰天地时,看到的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历史了,而历史是无法改变的。可如今路德的胸针却告诉他,你当然可以改变,只要你想象得出来。
阿诺的世界观被颠覆了个彻底。其实他早该接受的,这个世界与他的上辈子已经截然不同。
掌握胸针里的星星排序,就好像掌握了对面大楼每一户的灯,他想让它们哪一户亮,就能哪一户亮,进而排列组合出不一样的图案。
那一晚,空堡如果有人漫步星下,大概就只能看到星空一会儿变成棉花糖,一会儿又变成花式字体的“路德”了。
在玩乐这件事上,阿诺总是拥有无穷无尽的想象力。
阿诺一边靠在窗边玩星空胸针,一边和路德维希分享起了自己开心的一天。好比他姐戴了他用第一笔专利费为她购买的蓝宝石冠冕,那并不是他姐收藏中最昂贵的一顶,甚至连前十都排不上,可是在多族首脑会议这么重要的场合,她还是选择了
佩戴它!
阿诺难得讲了这么久,又讲得这么痛快,整个精灵都是神采飞扬的,绿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满是明亮。
路德维希是个好听众,堪称世纪捧场王。他从头听到尾,不管阿诺说得有多慢,有多琐碎,都能笑容真挚地鼓励再多说两句,好像他真的很爱听。
但事实上,路德维希以前最烦的就是这种家长里短,尤其是听别人聊自己有多幸福。可他在阿诺的身上破了无数的例,这一回也一样,他真的觉得阿诺提起过去时的样子可爱极了,他想和他一起望着橱窗里的蓝宝石发出赞叹,也想和他一起看亚龙信使成群结队地飞过卡巴拉之森的粉蓝色天空。
时间匆匆流过,路德维希戴着无框眼镜,一直在耐心等待,等到了阿诺已经困得哈欠连连,才主动提醒:“你是不是有什么忘记给我了?”
阿诺一愣,虽然他平时有点迟钝,可这一刻却一下子就想到了他特意给路德留下的光明饼。只是后面路德还是赶来了,跟着大家一起参加了圣餐,他就没再好意思送出手。他感觉他已经不需要了。
路德维希会发现这件事,还是因为他并不认识琴科的弟子考克,看见考克拿着水晶球记录仪不断地在阿诺身边来回游走,让他以为对方居心叵测。
下意识的一个探测记忆的魔法过去,就让路德维希明白了今天的始末,自然也看到了阿诺在以为他来不了之后,是如何努力的想要让他也得到一份光明饼时。他不相信这个世界有神,但那却并不影响他在看到朋友这么为他努力时感到愉悦。没有人会不喜欢被人牵挂,路德维希也不能免俗。
他就是个幼稚鬼,别人有的他也要有。
路德维希几乎从未感到过满足。就像是小时候得到餐食的第一时间,他一定会把它们全部囫囵入肚,不管是冰冷坚硬到仿佛会崩断牙齿,还是炙热滚烫到有可能烧坏他的喉咙。哪怕到了他已经坐拥整个魔域的今天,胃部的灼烧感也没有丝毫减轻。
一直到咬下那块已经凉透了、不再酥脆只剩内里柔软的光明饼时,路德维希才终于感受到了魔生第一次的饱腹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