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虞辞坐在车后座,司机开得有些慢,外面还在下雪,路面有些滑,再加上这是盘山公路,也不敢开快。
路两边都是常青树,虞辞的视线从树丛中掠过,不经意瞥见了一抹黑色和一闪而过的光亮,感觉像是摄像机的样子。
匆忙多看了一眼,但是已经错过去了,在车上的视线有阻碍,看不见了。
“虞小姐,怎么了?”
司机有些疑惑地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虞辞。
“这里是不允许记者和狗仔随便进出的对吗?”
虞辞知道每次和秦鸢一起出去都会有很多偷拍的,但是这里是南山,一整个区域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所以安保特别好,根本不准闲杂人等入内,不可能会有狗仔敢来这里偷拍。
“对啊,这里的人怎么可能随便让人打扰他们的生活,就连想偷偷进来都不可能,山脚那些保安可不是吃素的,百分百安全。”
司机应声,这富人区每年那么大笔的安保费支出可不是养饭桶的。
虞辞心里有数,看来刚才如果自己没有看错的话,就肯定是有问题了。
第一时间给秦鸢打了个电话,让她待在房子里不要出来,然后让保镖在周围巡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员,另外留足人手,保护她的安全。
虽然有些小题大做,但是涉及秦鸢的安全,虞辞半点不敢掉以轻心。
秦鸢应下,立刻让人去安排,“阿辞,你也小心点,我在家里不会有事的。”
“好。”
虞辞看着前面路上的雪,这雪还越下越大了,估计回来的时候路上很有可能会结冰。
秦宅还维持着原样,没有打扫,在一片狼藉中还能看得出来当天宴会的奢华,上万的名酒倒在地上,还有慌乱中落下的半只钻石耳坠,皱巴巴的红毯,和那或徒有精美外表,或已经开始腐烂,已经过期的各种美食。
小心地绕过这些东西,虞辞脚步轻盈地上楼,打开了秦鸢的房门。
这里还是维持着原样,虞辞很轻松地找出了自己藏的生日礼物,将盒子拿在手里,走到走廊,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旁边的栏杆。
护栏很高,二楼的也是这样,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翻越过去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秦二叔也不像是热爱运动的人,那为什么能够悄无声息,那么迅速地翻过去?
这个疑惑一闪而过,不过既然警方那边已经查明,这些也无关紧要了。
这样想着,虞辞也直接从三楼翻下去,轻巧地落在了大厅中央,刚抬脚,虞辞又意识到了个问题。
看了一眼生日会当天蛋糕车的位置,就在自己刚才落脚的旁边,自己是从三楼跳下来,而且还是自主行为,下意识往前跳了一些,那秦二叔是怎么从二楼,跳这么远的?掉下来的时候还不是腿着地,整个人还是直接仰躺着下来的?
这真的是被用药控制后能做到的吗?
这方面自己不太擅长,还是等回去问问秦鸢再说吧。
这样想着,虞辞收好礼物,往外走去。
刚走到房门口,虞辞的脚步顿住,耳朵微动,外面有人踩在雪上,吱呀吱呀的脚步声有些杂乱,听上去不像是司机一个人的。
几乎立刻做出反应,虞辞脚步轻盈地旋身上楼,暂时避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通过二楼的窗户往下看去,院子的几个角落里竟然都发现了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不仔细看很难分辨,而司机也不知道去哪了。
暂时顾不上司机,虞辞知道这些人要么是冲秦宅来的,要么是冲自己来的。
要是就这么几个人,虞辞或许并不放在眼里,但是她极佳的视力却看见了那些人悄悄拿出来的东西,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好像是枪。
好歹也是曾经碰过枪的人,虞辞自然知道这个小东西的威力,只不过国内禁枪,这些人却能这么明目张胆,委实是胆大包天。
躲在窗帘后面,虞辞隐藏了自己的身形,免得被对面发现,可总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
正当虞辞想着办法的时候,门外又开进来了一辆车,一脸白色很低调的车,一身白衣的秦蓬从车上下来,若无其事一样走进了秦宅。
秦蓬怎么会来?
这件事太奇怪了,这些人到底是不是秦蓬的人?
不管是不是,虞辞都不会贸然出去,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秦蓬似乎让人在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搜人。
“虞辞,你别躲了,今天你离不开这里的。”
秦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几乎立刻坐实了这些就是他策划的。
拿出手机,虞辞想录音发给秦鸢,但是却看见在信号那里一个出现了一个叉号,这里的信号被切断了。
“虞辞,你要是不出来,我就把这里都烧了,让你跟这个宅子一起从世界上消失。”
秦蓬的皮鞋一步步踏在楼梯上,慢条斯理地威胁着虞辞。
打开录音,虞辞觉得这人是疯了,整个秦宅占地极广,堪比一个公园,主体建筑六层,是陌生人进来就迷路的程度,还历史悠久,他竟然说烧就要给烧了?
虞辞犹豫了一下,在听见打火机的声音后,将录音中的手机装进口袋,看向门口。
几乎在开门的一瞬间,几发子弹直接打在了门上。虞辞站在门远处,看了一眼手中拉着的绳子,果然,秦蓬这个狗没安好心。
“真谨慎啊。”
秦蓬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秦蓬,你究竟想做什么?”
虞辞看了一眼窗边,外面埋伏的人已经将枪对准了自己这个房间,还真是够狗的,竟然玩里外夹击这一套,估计自己一露面就要成筛子,这可不行。
“不要再负隅顽抗了,你的功夫再好,也敌不过枪,我已经不惜一切代价了,所以今天你必须死,我给过你活路,但你自己不要。”
秦蓬出现在了房间外面的走廊里,他也很谨慎,躲在那些人后面,跟虞辞说话。
“你又何必呢?”
虞辞知道秦蓬说的是自己之前拒绝他的策反,还揍了他一顿的事,就算是到现在,虞辞也不后悔,全是秦蓬活该。
“何必?这是我活着唯一有意思的事情。”
秦蓬的话音一落,虞辞明显听见了极轻的脚步声,看来有人在慢慢靠近。
这个房间就是一个休息室,面积不大,基本一览无余,没有什么能藏身的地方,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虞辞只能看向旁边的窗户,准备放手一搏。
手掌隔着窗帘贴在窗户上,好在这窗户年久失修,并没有那么结实,在内力的作用下,很快裂开了细缝。
外面的脚步加快,就在那些人进来的前一秒,虞辞手心蓄力,一掌拍在了窗户上,随着破开的窗户,人影一跃而出,让里外的人都有些措不及防。
就是趁着这些人愣神的功夫,虞辞的身影快速闪过,在二楼外面不足半掌宽的围边上健步如飞,等那些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虞辞已经一掌拍开了隔壁房间的阳台窗户,重新进了房间。
变故太快,外面的人还没来得及通知房子里的人,虞辞已经打开了隔壁房间的房门,将躲在人群后面的秦蓬一把擒住,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你的人都别动。”
擒贼先擒王,要怪就怪秦蓬太自信,以为躲在那些人后面就没事了,却没想到虞辞会声东击西,有机会跑出去却没走,反而回来捉他。
这是什么样的妖孽?
秦蓬脸色涨红,企图去掰虞辞的手,但是却被虞辞轻松一拽,两只胳膊脱臼,只能惊恐地瞪大眼,任由虞辞挟持着他往外走。
虞辞站在秦蓬的身后,没有人敢开枪,只能任由她离开。
“虞辞,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秦蓬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只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虞辞看了一眼外面,“司机在哪?”
“这样,我让我的人放过司机,你把我放了,我们公平交易。”
秦蓬这时候了,还在跟虞辞谈条件。
走到一楼的大厅,虞辞的手掐着秦蓬的后脖颈,力道让秦蓬觉得她下一秒就能扭断自己的狗头。
“你没有跟我谈判的资格,现在让司机去车上,发动车子开到二十米开外,我就放开你。”
“按她说的做。”
秦蓬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让手下的人去处理。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司机从外面被扔了进来,连滚带爬上了车,虞辞本来的话是让他开出院子外二十米,结果没想到这人被吓懵了,直接一脚油门开走了。
“啧,”一众人站在门口,看着司机在风雪中绝尘而去的身影,秦蓬忍不住皱起眉,“那辆车没有刹车了啊,真是猪。”
虞辞听着秦蓬的话也皱起眉来,手上微微用力,“你果然一个好心眼都没有。”
“那又怎么样?你杀了我啊。”
眼看着自己的计谋被司机破坏,秦蓬翻了个白眼,估计想要激怒虞辞。
“只要他们不对你开枪,我不会杀你的。”
虞辞也没跟他说虚的,虽然现在司机和车都跑了,但没关系,她手里还有秦蓬,“把你的车开过来一辆,我会自己开车。”
“行啊。”
秦蓬是调查过虞辞的,当然也知道她没驾照这回事,当即痛快地让人开过来一辆车,他倒要看看虞辞怎么把车开走。
车子开到门口,虞辞压着秦蓬上车,有秦蓬这个好用的挡箭牌,确实没人敢开枪。
上了车,虞辞说会开车这事也不是假的,只是她的会,是在理论上,秦鸢想让她去考驾照,她现在在做科目一的题。
只不过现在有个问题,虞辞做的科目一学的是手动挡,也只看过秦鸢开跑车,而眼前这辆车和她之前接触的那两种都不太一样。
秦蓬满意地看着虞辞一脸懵的表情,给她车她都跑不了。
“用不用我再给你找个司机?”
虞辞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秦蓬,“告诉我,怎么让这辆车动起来。”
秦蓬不信虞辞这样就能开走,大方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成功点火,挂挡,虞辞一脚油门,整辆车直接如同离弦一样窜了出去,然后直接撞上了秦宅的院墙,安全气囊都给弹出来了。
副驾驶的秦蓬立刻晕了过去,虞辞在撞墙的前一秒,打开了车门,踩着车顶直接翻墙离开,等其他人追出去,已经连影子都见不到了,甚至外面的雪地上连脚印都没留下。
众人茫然地面面相觑,连追都没个追的方向,只能先放弃追击,回去救秦蓬。
站在秦宅外面那片树林中的一个树枝上,虞辞拿出口袋中的手机,摁下录音结束,看着已经恢复的信号,将录音给秦鸢发了过去。
遥遥看了一眼秦宅的方向,虞辞用围巾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在树枝上借力腾挪,几个起跃,在靠进大马路边的时候落下来,走出去,抬手打了一辆出租车,报出南山的地址。
秦鸢的电话打了过来。
“阿辞,你没事吧?”
听着秦鸢焦急的担心,虞辞原本眼中的冷冽融化成一滩水,温声安抚,“我没事,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你报警了吗?现在秦宅应该还有证据。”
“这些交给我,你放心,我立刻让人去迎你。”
秦鸢看见虞辞给自己发过来录音的时候,脑子里还想着虞辞给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以为是什么甜言蜜语,结果竟然是催命的!
听着秦蓬的声音,她简直是恨不得现在就把秦蓬大卸八块,提心吊胆地听完,终于听见虞辞那句她没事后,才终于放下悬着的心,立刻给虞辞打过来电话确认。
“不用,你那边也未必安全,我这边能照顾好自己。”
虞辞现在还担心秦鸢那边的人手会不会不够,怎么可能再让秦鸢派人来接自己。
正当说着的时候,虞辞看向车窗外,外面有一辆黑色的豪车,装在了路边的树上,司机用布捂着头上的血,一脸懵地站在车旁边。
让出租车司机先停下来,虞辞问了一下秦鸢这个情况怎么处理,而司机在看见虞辞的那一瞬间,还以为见鬼了,撒腿就想跑,结果却一转身撞到了车上,晕了过去。
虞辞:……
秦鸢那边报了警,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处理,她现在顾不得别人,只想要虞辞快点回来。
虞辞理解秦鸢的着急,但还是在原地等了一会,确认有秦鸢那边派过来的人过来等交警和救护车过来,这才离开。
出租车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虞辞,“这位姑娘,不是我好奇啊,也不是我多嘴,刚才那辆车是你的?”
“朋友的。”
虞辞不想多说什么,出租车司机也没再多问,只是偶尔忍不住瞥一眼后视镜的虞辞。
很快到了南山,在山脚下出租车被拦住。
“抱歉,这边出租车禁止入内。”
保安穿着黑色的制服,敲了敲车窗,态度还比较好地提醒。
虞辞只能在这里下车,刚下车,就看见了从里面跑出来的秦鸢。
果然,秦鸢还是没忍住迎了出来。
伸手将人接住,虞辞看着秦鸢身后跟着的一大群保镖,才松了口气,“胡闹,你的安全更重要。”
“所以我带了这么多人啊,你没事吧?”
秦鸢上下检查着虞辞的情况,生怕虞辞受一丁点伤。
“没事,一点皮都没破。”
虞辞任由秦鸢打量,有保镖将车开过来,催促秦鸢上车,“你先上车吧,我还没给人司机车钱呢。”
“会有人处理,你和我一起上车。”
秦鸢现在不想让虞辞离开她的视线,招招手,立刻有保镖去给钱,她们一起上车往山上去。
上了车,秦鸢直接扑进虞辞怀里,“你要是出点事,我该怎么办啊?”
“没事的。”虞辞轻抚着秦鸢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明明遇险的是自己,结果更担心害怕的却是秦鸢。
回了家,虞辞从怀里拿出一直被妥帖放着的盒子,放进了秦鸢手里。
秦鸢眼眶微红,她现在觉得什么样的礼物都比不上虞辞的安全重要。
“打开看看。”
虞辞擦过秦鸢的眼角。
毕竟这是虞辞的心意,秦鸢抽抽鼻子,伸手打开。
这个小小方盒中,放的竟然是一个镯子,浓郁的颜色,通体纯净,品质极佳,毫无瑕疵,坐拥各种奇珍异宝的秦鸢当然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东西的宝贵,一时有些愣住,“通体帝王绿的翡翠镯子?你不会真的从你家祖坟里挖出来的吧?”
按照现在的市价,这样一只镯子,价格已经能达到九位数不止了,但就算有人能出价,这种品质的东西也是可遇不可求,根本就买不到,再加上虞辞的银行卡都在秦鸢这里,她肯定不可能是买的,那结果只有一个。
“当然不是,”虞辞捏了捏秦鸢震惊的脸,简直哭笑不得,“好歹是给你的生日礼物,我怎么可能从祖坟里挖?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想送给你。”
秦鸢仔细看了看,果然发现这个镯子有些不同,如果真的放了一千五百多年,再好的存放环境也会留下很明显的痕迹,可是这个却没有,甚至像是被时时温养着一样,保持着最佳的模样,放在手中,就能感觉的出来。
“你之前一直都放在哪?我怎么不知道?”
秦鸢和虞辞同吃同住,这么长时间,竟然还不知道虞辞的身上还有这样一个宝贝。
“之前放在身上,随身带着,后来不太方便,就放在你的首饰盒里了,你可能没打开过你的首饰盒。”
虞辞指了指秦鸢房间梳妆台中间的抽屉,里面就是首饰盒,现代的衣服口袋太不安全,虞辞怕丢了,就随手放了进去,本以为秦鸢会发现,结果她一次也没打开过她自己的首饰盒,每次的佩戴首饰都是有保镖专门从银行那边运过来。
秦鸢汗颜,好吧,这可能叫灯下黑吧。
“那你把你母亲的东西送给我,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这毕竟代表的是你母亲对你的心意啊。”
秦鸢拿着镯子,她喜欢是喜欢,但还有点犹豫,这可能是虞辞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了,这太贵重了。
“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要送给你,”虞辞拿出镯子,给秦鸢带上。
古代的时候,两情相悦,定亲之时,长辈都会给新人送上见面礼,虞辞并不想亏待秦鸢,所以这个镯子,既是她的一番心意,也是希望这个镯子能代表长辈,是对秦鸢的重视,也像是一种传承。
秦鸢明白了虞辞的意思,收了下来,礼物或许贵重与否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代表的那份意义和心思。
“那我们现在算不算是私定终身了?”
秦鸢转着手腕间的镯子,或许是巧了,这个镯子自己带上刚刚好,就像是量身定做一样,越看越喜欢。
“不算是私定终身,我们是光明正大的。”
虞辞握着秦鸢的手,有了长辈的礼物,怎么还能算是私定呢?
秦鸢点点头,跳起来抱住虞辞,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吧,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名分的!”
接住秦鸢,虞辞脸上露出笑意,那她等着那一天吧。
这件事情到此可没有结束。
秦鸢这边报警之后,立刻出警去了秦宅,但是非常离奇的是,在现场并没有发现虞辞说的那些枪支的痕迹,包括她们打出来的那几枪,本来应该有弹痕,可是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据说警方的人去的时候,只有一群保洁在打扫卫生,据说是秦蓬请的人,让人将秦宅好好翻新一下。
秦鸢没想到秦蓬的动作竟然能这么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直接消灭了所有的证据。
“还有车撞在院墙上的痕迹呢?这个应该没有那么容易消除。”
虞辞也微微皱眉,“还有破碎的窗户。”
“所有的院墙都被拆除了,窗户也被拆除了,找不到任何的证据,因为秦蓬说要全部翻新,那些东西都年久失修,存在安全隐患。”
秦鸢放下手机,看来这秦蓬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善后的准备。
“没关系,还有司机,他身上的伤总不可能消失。”
虞辞安慰地拍了拍秦鸢的肩膀,当时司机被秦蓬的人胖揍一顿,这总不可能是假的。
“我现在让人去保护好司机,不能再出什么意外。”
秦鸢总觉得秦蓬的人不可能任由司机这么大一个破绽成为他的罪证,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手,但现在能做的还是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