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桑干河薄雾未散,两军隔河对峙,秦军起了个大早,埋锅造饭,全军吃了个早饭。
因为昨天半夜东南面的斥候回来,他们已经联系到了水军,水军在路上遇阻,不过向他们保证,明天早上会到达。
远处,天边的深沉暮色还没有散去,群山的轮廓披着一层朦胧暗色红边,看不见那些阴影之下到底隐藏着什么东西。
不过李处耘敢肯定,必有人心惶惶,必有胆战心惊。
“水军能及时赶到吗?”郭进站在李处耘身边,眺望远处唯一的光,有些怀疑的问。
“司将军说能。”
“疏通河道并不好弄,我以前在淄州任刺史,疏通过河道,别说几艘船,就是五六月山洪爆发,冲几棵树到河里去都是难以清理,那都是十天半个月的事。”郭进有些不信的说、
“斥候说南面辽军凿沉了很多船......”
他话里话外都是担忧。
“你是说司将军谎报军情。”
郭进没接话,司超是资历最老的一批将军,“末将的意思是,我们不该把所有期盼都放在水军,这边应该做好准备。
如果水军没法及时到来,我也要能独立发起进攻。”
李处耘看了郭进一眼,然后道:“郭将军的话也有道理。”
他心里十分相信司超,因为相比于郭进这个后来才加入秦国核心将领集团的人,司超和他是一起加入官家麾下,都是淮南之战时加入的,都一起打完淮南之战。
说感情,郭进是完全没法和司超相比的,所以一开始听郭进质疑司超时,李处耘心里有些愠怒,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看着和对岸辽军密密麻麻的堡垒,觉得他的话也不全无道理。
跟官家久了,他学会了一个件事,那就是发泄可以,脑子一定要冷静。
外人看官家做事,总觉得他爱骂人,好色贪财,似乎就和读书人们所说的仁君明主不沾边。
可慢慢他也明白官家的行事风格,官家遇到事情喜欢破口大骂,或者贪财好色毫不掩饰,可那只是一种宣泄,就好像瞬间把所有的恼怒和不满宣泄出去,然后立即冷静镇定的做出判断。
这种本事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想到这些,李处耘也压抑内心的不满,冷静的考虑了郭进的建议,再三思索,又看越来越亮的天边之后一些光已经将后方远处的山顶染成金色,他道:“如果天亮之后,南面还没有消息,我们就开始造木筏。”
郭进点头,两人都看向对岸,河面一片漆黑,还能听到流水的声音,对岸的辽军已经陆续起来,不少河边堡垒中亮起灯火,使得河面不一会儿就变得波光粼粼。
沿岸如一条明亮长龙,不少人正向河这边张望,还有人跑到河边喝水洗脸,时不时有人会用蹩脚的汉语,对着他们这边喊两句骂人的话。
清早的静谧未被打破,空气清新又冷酷,依旧有两军对峙的紧张在弥漫,在数里的河岸线上对峙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如果时间长了必定会令两军都精疲力竭。
......
过了好一会儿,东面越来越亮,自营地后方树林拉出的长长阴影,将所有辽军遮盖,更加遥远的地方,幽州城的轮廓若隐若现。
秦军士兵已经集结大部,在岸边遥望对面。
黎明的阴影中,辽军并没有发现他们的集结,已经有超过一万人的秦军在数里战线上枕戈待旦。
众人的目光大多看向桑干河下游,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约定中的舰队却依旧没有到达。
李处耘,李汉超等人都早早登上河边哨塔,遥望南面。
而李继隆,孟玄喆,郭进则早已经去前线领兵等候了。
平静之下,所有人都在忐忑等待自下游而来的舰队,这一次难得水陆军之间没有了矛盾,而是如同恋人般的热切和焦急。
很快,东面群山之中,半个太阳已经露出,火红朝阳万丈,洒向苍穹,桑干河一片血红,如同流淌着满河鲜血,映照两岸,令人如处梦魇,心中奇异的充斥不安。
看着这儿样的景色,那一河血红,年轻的书生张齐贤道:“这或许是种预兆,今日此地,注定会血流成河。”
更多的沙场老将们却一言不发,他们的见识广博,见过远比这样惨烈瘆人的景象,经历过更加残酷恐怖的情景,没有那么多诗情画意。
李汉超笑呵呵的抚须道:“当年官家在关北杀了数万契丹人,尸积成山,堆起来都跟城墙齐平,那才叫血流成河。”
说完他的目光一直还在下游。
.......
朝阳逐渐驱散零星晨雾,就在众人翘首以盼,心中忐忑。
就当李处耘有些动摇时,眼尖的斥候高呼:“白的!有白的东西。”
李处耘立即望去,下游河湾,一片白色高过两岸树林,在晨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如染镀一层金边,格外耀眼,它正划破树林的遮蔽,向着上游方向移动着。
“是风帆!肯定是风帆了!”有人高呼。
“这么大帆肯定是水军的船!”
“又没风他们杨帆干什么?”
“废话,肯定是让咱们看到,这隔着五六里呢,不起帆你能见着.......”
旁边人正在议论纷纷,李处耘也心中激动,却努力抑制情绪,只道:“让斥候去看。”
不过他还没说话完,远处几匹快马越过营房帐篷,顺着军营中的大道来到哨塔,对了口令噔噔噔上来,激动道:“大帅,水军已到下游河湾了,距离四里左右,打头的是三十艘炮舰,全来了!他们说等候大帅的指令。
司将军还让我告诉大帅,水军已经把三分之二的炮连夜集中到右舷了。”
李处耘立即激动起来,三十艘炮舰听起来不多,可已经是全国七成的舰炮,那些船上都是又黑又大又重的舰炮。
三十艘船,搭载七百门左右零二式舰炮,就算考虑船体平衡,只能用三分之二在右舷,也差不多是四五百门舰炮的火力,绝对能把对岸辽军那些堡垒群送上西天。
辽军在对岸河边临时堡垒和营寨,哨塔交替的建筑群中,夯土的堡垒很可能就是为对付他们的野战炮而特意设置的。
确实那样的夯土加砖石结构的堡垒野战炮打上去不痛不痒,可舰炮就不同,他观察了许久,还远远让炮兵部队估算过厚度,他们都觉得舰炮的威力能够轻松打得塌方。
李处耘立即下令:“让水军上来,进入对峙河段,一字排开,火力摧毁对岸堡垒。后续的运输船只上来十五艘,用于架设浮桥,辽国人毁了船和桥。”
想了想他又补充:“让郭进去引导水军炮击。”
传令兵立即去执行命令。
李处耘随后急匆匆下了哨塔,把所有传令兵召集过来:“快去传令各军,就说水军到了,所有人做好渡河准备,把六个炮兵营集中到强渡点去,准备掩护部队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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