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关以北,大清河畔,秦军大营。
秦军营寨相较十年之前已经有很大不同,一切的改变在于城头的主要防御武器,已经从弓弩变成了大炮。
为保证火炮射界,工匠们不断改进。
一开始为了抵消火炮射击杀盲区,周军的城墙慢慢不再是圆形塔楼或是直线城墙,而是慢慢变成棱形的城墙,这样只要两门炮布置在棱形城墙后方射界就能完全覆盖前方的区域。
这使得周军的堡垒,城寨棱角越来越多,经过十年左右的演变,慢慢已经快成了众多棱形的组合,这种堡垒和城墙从高处看去确实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将士们给这些堡垒取了个贴切的名字,叫莲花堡。
随着火炮的不断普及,在城防工事上的运用,曾经城外很多工事也逐渐被取消,如栅栏,鹿砦,只留下拒马可用。
因为鹿砦等虽然可以减缓敌军速度,却也干扰射手视野,而且会让敌军因不好前进而分散开来。
以前确实如此,敌军阵型松散,人员分散意味着有机可乘,所以鹿砦等杀伤力不大但构建轻松,主要用于阻碍敌军前进,分散他们阵型的工事就得到所有有经验将士的喜欢。
即便只要安定下来就要弄一点,不过随着这些年来野战炮的普及,秦军的理念改变了,他们不怕对面士兵太严密,聚集起来放而更好,火炮才能发挥威力,怕的是对面分散。
所以既会遮挡炮手视野,又会令敌人分散的鹿砦就被秦军慢慢抛弃了,只有阻挡骑兵的拒马还在适时使用。
而且工匠们发现护城河外靠近城墙的士兵会随着移动而在城头守军视野中不断改变位置,需要城头火炮调整角度,十分不利于瞄准。
一开始只是士兵开玩笑时说,要是敌人能站着不动让他们打就好了。
没想到工匠们真的把这个意见给听进去了,于是想方设法弄出一个解决方案,那就是把护城河外,靠近城墙的一段路堆高,修成一条长长的缓坡,让要靠近护城河的敌人只能走坡过去。
坡并不陡峭,就算手脚不利索的老人也能走,其目的并非想用坡度来阻止敌人前进,而且平日进出城得百姓走这样的坡都不要考虑通过性。
关键在于,走坡接近城墙的敌人,在守军视角里是完全静止的,位置没有改变,城头守军不必重新调整火炮角度,火炮弹道接住坡度的帮助,和靠近的敌人一直在一条直线上,可以不停射杀敌人。
慢慢的,秦军北方防线的堡垒和城池都有了独特的样貌。
李处耘骑马巡视了这些棱形堡垒,还有城外的打断缓坡之后感慨,“当年官家那么重视机要司的工匠,现在某算是明白,琢磨起杀人来,我十个脑袋不顶他们一个啊。”
众人都笑起来:“这些莲花堡是真正的固若金汤,就算来再多人也不怕,要是辽国敢南下来跟他们决一胜负,肯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刘清川道,“那些龟孙子哪敢来,只怕我们去找他们还不敢出城,前几年不就是这样,我朝大军都到幽州,就算蹲在他们头上拉屎了,他们出来城门紧闭,派人求和,把牛羊和女儿送给官家,还敢做什么。”
说到这个,众人都激动起来,一下来神了,一身戎装,晒黑了也瘦了不少的孟玄喆插话:“都是官家英明神武,两次大败契丹,他们损兵折将,心惊胆寒,哪里还有往日威风,此事往前一百年也无人能及,就算当初后唐庄宗也不及官家万一。”
“那什么装的是什么鸟某不知道,天下怎么可能有人跟官家比!”老将李汉超十分肯定的说,他读书不多,但战功赫赫,对于他的说法众人没有反驳,只是哈哈笑起来,他们中很多人这么多年跟随官家一路走来,也是这么觉得的。
反倒是年轻的进士张齐贤冷静的说:“就算这样也不能轻敌,辽国是大国,幽州上京一带保守也有十数万大军。”
他的话不讨喜,没人不知道辽国有十数万大军,不用他一个毫无军功,胡子都没多少的年轻人来说,不过他是官家钦点的人,在场没人反驳也没人接话。
气氛有些尴尬,众人继续沿着城外缓坡巡视大营,李处耘接管关北大军,他觉得这是分内之事,自己必须带领将领们把所有营寨巡查一遍,以查验有没有疏漏之处。
可就在他们巡查时,远处突然有几匹快马跑过来,外围卫兵拦住,对了口令之后放行,随后一个风尘仆仆的骑兵很快将一份密信递送到李处耘手上。
李处耘见他风尘仆仆,没问一句话,立即便重视起来,一目十行很快看完之后言简意赅道:“北面好几个线人来了消息,辽国大军调度,永兴宫附近有上万大军北上。”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果决道:“立即回去集结军队,机不可失,无论北面何种情况都要做好准备。”
随后又吩咐派人将消息立即告诉河东的向拱等人,已经派人往南,告知在齐地海港枕戈待旦的司超所部水军,虽然他们可能也已经知道此消息,不过双重保险总归更好。
众人震惊于天子的未卜先知,却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都是身经百战的宿将,立即上马回去集结军队了。
李处耘让人安顿好报信的士兵,招手远处亲兵牵马过来,自己也快步跑过去,几步上马,随即叫来张正海,“立即南下,告诉官家。”
张正海不敢耽搁,立即钦点五十名精锐斥候,疾驰南下。
沿途驿站因为早有交代,为他们准备好了体力充足的马匹和食物,清水补给,保证他们能够直下江南。
而在大清和畔,大量的秦军士兵正在集结,大队人马往来络绎不绝。
辽国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自以为的内部计划,自以为无人知道的高层密谋,仅在一天之后就被秦国大将知道。
而仅在永兴宫高勋护送耶律贤北上,南院禁军向北开进一天之后了,大清河畔的秦军也开始大规模集结。
仅在当天下午,三关以北军团前锋精骑五营人马,就在李处耘长子李继隆率领之下疾驰北上,他们的目标是通知固安驻军,同时突袭南面辽军哨岗,为后面主力大军进军铺平道路。
十多年前,后周大军在史皇帝统帅之下北上,那时他们只敢保守进攻,既然防御西面河东辽军和北汉军的威胁,又怕在幽州受阻,虽然打了胜仗,最终也只敢止步幽州,有限进攻。
六七年前,大军北上雁门,也因为孤军深入,后勤补给不充分,没有敢越过雁门关,进攻灵丘县,止步河东。
这一次,三路大军,十多万人马,在东西数百里战线上齐头并进,则是一次完完全全充满侵略性的进攻!
没有保留,没有后顾之忧,只有不顾一切的往前打,只有不计后果的进攻,进攻,再进攻!
秦朝的虎狼之师在顷刻之间便调动起来,严肃的军纪与高昂的士气,让他们如雷霆闪电一样快速集结行动行动,庞大而残酷的战争机器正准备不留余力的横行渤海,渡过无定河,翻越雁门关,直插辽国心脏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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