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的正阳,两军的前沿外围部队已经在镇子外的农田里有了遭遇。
三月初三那天下午,有士兵报告在镇子外一里左右的农田里射杀了两个南唐军的斥候,李谷当时就知道情况紧急,如果斥候已经到正阳镇南面,那大军肯定也不远了,下令众人加速南撤。
官家急着实现自己的雄心壮志,所以他宁愿让淮南的一万多前锋大军陷入危险也不愿撤军毁桥功亏一篑。
李谷则更加保守,身为主帅更多的是为大军考虑。
南唐援军太多,而他们已经打了三个多月,刘仁赡不是善类,攻城损耗很大,受伤战死的不是小数,剩下的军队难以抵挡南唐援军。
如果正阳被南唐攻占,断了他们的后路,又毁坏浮桥,那么他们这一万多人将被淮河阻隔困在南岸断绝粮草,到时候只有死路一条。
为稳妥起见,李谷下令放弃寿州围城,全军退保正阳,随后有序退到淮河北岸。
但这种做法无疑是激进的官家及其不喜的,官家不怕死人,怕事情毫无进展甚至倒退。
所以才决定从寿州撤兵时,李谷就写了奏疏北送御前说明情况。
他也明白,言辞辩解消除不了官家的怒火,官家肯定不会高兴的,官家想要他们死战守住浮桥,为后续大军守好道路,哪怕死到最后一个人
可这样的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呐。
别说普通级将校士兵,就是他扪心自问其实也怕死。
就在这时,河北岸突然飘起大量旗帜,恍惚间隔着河也能感觉脚下大地在震动。
李谷连走出河边大帐,身边跟着韩令坤、白延遇等人,往南看去北岸边的村落几乎被尘土遮盖,低矮的茅草房和瓦片房若隐若现。
“援军么?”韩令坤先说了一句。
慢慢的,河对岸的身影清晰起来,众多骑兵停在岸边,延绵城一条长线,布满河边。
众人都激动起来,真是援军来了!
隔着淮河哗啦啦的流水,对岸正中一面“史”字大旗正迎风飘动。
周军第一猛将史彦超!
众人心头一窒,随即狂喜,史彦超带兵增援来了!
史从云带着控鹤军一路往南狂奔,沿着大道一路向南。
淮河两岸的平原十分适合大军行进,和以前的山西秦岭都不同,辽阔的原野上除了偶尔的雾气和少数密林什么都没有。
大道两边都是还带新绿的大片农田,难怪淮河两岸的地方谁都想要,是真的沃野千里适合耕种,谁得这片地方,都能增加大量的粮食产出,养出一支大军来。
如果是往常,史从云肯定会让大军注意大道两边的农田,不过现在顾不上了,李谷还在南面等着他去增援呢!
于是全军急行军,一路向南,连晚上也只是在路边的田里草草睡一会儿,起来后便灰头土脸往南奔。
这么赶除了担心李谷的安危,史从云还对李重进的话耿耿于怀,于是对全军道:“狗日的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精锐!”
控鹤军将士也各个争先,不少人才从伐蜀的战场上回来,对他很信服,都是百战老兵,精气神都不一样。
接连几日的快速行军,直接把李重进的虎捷军远远甩在后面。
三月初五,史从云早上早上起来,在路边的田沟里洗了把脸蛋就大吼着:“都起来,集合赶路,哪个不起来老子踩碎他卵蛋!”
众人哄笑,纷纷一骨碌从大路边的田地里翻身起来,继续往南赶路。
没走多久就遇到背后背着红色令旗往北赶的传令兵,边跑边大声高喊:“大捷!大捷!前军先锋史彦超在正阳南大败唐军,斩首千余!”
“大捷!大捷!前军先锋史彦超在正阳南大败唐军,斩首千余!”
声音逐渐远去,随即军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士气大振。
史彦超带的是骑兵,比他们先到几日,没想到才到正阳就挫败南唐军一阵。
史从云心里既高兴又担心,老爹的功劳当然是越多越好,可他也担心老爹太冒进会吃亏。
于是急速往南赶,有前方胜利的激励,将士们行军又快一截。
等到大军赶到淮河北岸时已经白日西斜,河水对岸的村镇炊烟袅袅,众多屋舍稀疏,沐浴在血色夕阳中,淮河也染成血色,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一片赤红。
大军到北岸,对面已派人出来迎接,是一个三十左右个子有些矮的汉子,带了几个人就过来了。
他说话很客气,拱手说:“某是李谷相公的先锋副都指挥使司超,特来迎接厢主的。
殿前副帅史彦超在正阳南面打了大胜仗,俘获两千多南唐军,田地里到处丢的都是铠具牛马,将士们正在收拾,一下子分不出人手来,某来给厢主引路。”他说完爽朗一笑。
一见面史从云顿时觉得这人很不错,不知道为啥,大概是直接或者因为他的态度,也拱手道:“副都使客气,兄弟们来上阵杀敌,不是来逛窑子的,不用人伺候。”
众人听了大笑,司超也笑起来,“厢主随我来。”
随后,叫司超的汉子带人引路,大军开始从浮桥上渡河。
司超把他们往正阳镇北面去。
北面是镇外的村落,二十几户人,多数都是茅草屋,砖瓦结构的有三间。
“这些房屋已经被征用,李相公安排的,史厢主可以在这里扎营,比帐篷强多了。”司超道。
“多谢!”史从云拱手,又好奇的问他:“我从北面来的时候听说正阳这里军情紧急,现在没事了么?”
“暂时没事而已,史副帅败了贼军一阵,他们吓得自己暂时不敢靠近正阳,不过依旧人多势众。
将军收拾安顿好了就去大帐中见李相吧。李相公肯定有很多事情要交代。”
史从云点头应下,这是当然的,即便司超不说他也会去见。
如今小小正阳镇及其周边驻扎众多军队,如果不调度安排好了,要出大乱子。
这些事情肯定是由李谷来安排最恰当,能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