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李谷的跟班

等他们到达时,城外已经挖了众多护城壕,陷马坑,城墙角插满削尖的的木桩,锋利长矛。

坚固高大的城墙之上修有女墙,还有许多阻隔攻城部队的钉板车,架起床弩,投石车,每隔一段还堆放擂石,横木,生起火,架起锅,里面烧的要么是热油,要么是屎尿。

史从云光远远看着就觉得心里发寒,攻城?怎么攻,拿头攻

攻城还没开始,右仆射、平章事、判三司府事李谷就到了,负责查点和准备军需物资和储备。

到第二天,周军已经把太原城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北汉精兵强将都折损高平,只能死守,不敢出战。

龙捷军作为骑兵并非攻城主力,主要负责外围警戒和攻取周边州县,保障大军粮道。

史从云也收到新的命令。

起初他还以为大概率是去负责保护后方粮道,没想到第二天命令下来居然是命他率军保护宰相李谷安危,跟随李谷听候差遣。

史从云猜大概是老爹怕他危险,故意将他支开,远离前线。

于是当天正午,史从云集结手下二百七十余人,着甲上马,和王仲,邵季等人打听清楚李谷的位置准备去报道。

李谷在太原城东面,他们一路横穿军营,前方士兵已经开始开挖设置挡箭木栅,造攻城梯,还有大家伙楼车,把一些床弩往前架设,已然准备好攻城。

抬头看了看远处如布满荆棘的巍峨太原城,史从云第一次为自己是骑兵感到庆幸,幸好不用去攻城,想必是九死一生的活

来到东面李谷帐前,史从云一眼便认出其人,之前已经见过。

随后下马走过去,李谷正在吩咐一些官员事情,他没打扰,静静等候一边。

等李谷交代完,众人退下才上前行礼,“禀大人,某乃龙捷军指挥史从云,奉命前来保护李公,听候李公差遣。”

李谷笑道:“我们又见面了,往后就劳烦小将军了。”

史从云惊讶李谷记性这么好,连忙道:“不敢,属下任凭李相公吩咐。”

李谷点头,就不再多言了。

之后史从云一直跟着李谷,四处奔走于太原周边,调度辎重物资和粮草。

这期间,没有遇到什么敌人,也比攻城的好太多。

第二天攻城就已经开始,但攻城的方式没有任何捷径可走,先是派人用沙土填平城墙外的壕坑,陷马坑。

前方有挡箭用的栅栏车,损失依旧不少,城头弓弩手,床弩,投石车可都不会坐视不理。

填平外围的各种坑后部队才能靠近城墙,但城墙下的尖锐木桩,众多立矛也是大麻烦。

而且因为角度问题,贴近城墙之后更加危险,盾牌和栅栏车几乎完全失去作用。

于是只能派出大量死士,身披重甲加几层牛皮,用大斧砍掉木桩和长矛。

这一过程更加惨烈,弓弩是难以伤到,但一不小心就会被城头的落石、檑木开瓢。

史从云几次跟随李谷路过城下,听着喊杀声,远远看着城下的惨烈,心头狂跳。

但这还不是最惨烈的,最惨烈的是尖锐木桩也被砍平之后,终于到了大军攻城之时。

由于准备不周,攻太原是临时起意,没有准备攻城楼车之类的大家伙,临时赶造需要时间。

于是云梯便成了攻城主力。

用梯子攻城,唯一的胜算就是多,以数量取胜,多点突破,让敌人防不胜防。

惨烈自不用说,城头檑木,滚石都只是寻常,还有金汁(烧开的屎尿)和滚油撒在人上才令人恐惧。

而攻城的人如蚂蚁一般,密密麻麻趴在城墙上,四面八方城墙黑压压一大片,试图通过人数优势突破。

城墙脚下堆积的尸体和伤员要及时清理,否则后续部队都上不了墙。

自古以来,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兵,最怕打的就是攻城战,今日亲眼所见,史从云越发心惊。

好在他只需跟随李谷负责后勤,无须亲自上阵。

跟在李谷后面,和众多形形色色的官员打交道,扯皮,史从云也学到不少。

李谷处事却比普通读书人更多三分狠辣,比如要求北汉百姓缴纳一年税收这件事。

先不说百姓愿意不愿意,此时正是春季,处在青黄不接的季节,去年旧粮已经吃了一年,眼见食将尽,今年新粮又才下地,还没法收获,哪来粮食可交?

几乎有四分之一的百姓是交不出粮的。

李谷丝毫不讲情面,也不体谅百姓难处,处死几个闹事的,随后将无力交纳粮食的百姓强衲为徭役,为大军搬运粮草辎重。

史从云没有发言权,只在一边看着。

跟着宰相这样的大人物,他牢牢记着一点,少说话,多做事,说得少错的就少,再者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老老实实好好做事,能跟李谷混下去,就不会回去打九死一生的攻城战,那已经是最大的福分了。

四月十九日,岚州、宪州归顺。

四月二十日,泌州刺史献城投降。

到四月二十七日,太原已经打了十几天,依旧没有打下来,攻城部队损失没有想象中多,因为魏王符彦卿似乎没有全力攻城,发起的攻势并不猛,波次也不多。

至于符彦卿是怎么想的,史从云不知道,或许是爱惜士兵?或许是心里觉得太原打不下所以消极怠工?亦或许是人老了,反应有点慢,做事慢慢吞吞的?

总之当日他照常陪同李谷去与投降州县官员交接。

李谷做事很细致,记性也很好,许多事情安排周到,平时与他说话语气温和,但只是交代事情,不与他谈论什么。

这天他们正去太阳西北面宪州接收府库物资,纳集赋税钱粮的路上,后方有快马追上来,将一封信送到李谷手中。

李谷看完信后居然主动对他道:“这些天来辛苦你了。”

“不敢当,某职责所在!”史从云拱手。

李谷笑道:“敢当,老夫已经很久没见过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夸夸其谈,不畏首畏尾,本本分分踏踏实实做事。”